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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出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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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樊哙突然暴喝一声,道:“这不是消遣人嘛?想我们卖命,直说得了,还什么西进……”
“樊哙!”刘邦轻轻喝了一声,脸色有些变幻不定,但最终还是拱了拱手,淡淡地道:“多谢陈大人提点。”
陈平一直在留心打量帐内众人的神色,从神色不定的刘邦一直看到始终静坐一角默然无语的我。这时听得刘邦说出这话,微笑了笑,道:“不敢。刚才所说的不过是官面上的话,平心里还有点小想法,不知……”
“噢?”刘邦目光闪动了一下,道:“请教。”
“武安侯此行虽是凶险,倒也并非没有一举功成的可能。”陈平微笑道:“秦军主力尽在巨鹿,必不会为些许小郡与我军多做纠缠,侯爷只管放手杀去,清完彭、砀四周的秦军后,一样可以挟赫赫军功回师西进,名正言顺,到那时关中之地岂不尽在侯爷掌握之中?”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夏侯婴突的冷笑一声,道:“到那时?打完秦军,我们也成了疲惫之师,以这样的队伍去打函谷关,岂不是笑话?”
陈平含笑看了看他,道:“夏侯将军所言倒也有理。不过平认为,武安侯此行只要占了一个地方,这西进倒是大有希望。”他看向了萧何:“萧大人,你认为呢?”
萧何瞑目沉思了片刻,忽的睁开眼,沉声道:“陈留!”
“不错,正是此地!”陈平抚掌笑道:“萧大人果然智将也。”
“陈留道路四通八达,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秦廷东向用兵,所备粮秣大半储于此地,只要夺了陈留,武安侯以此为基,便是聚十万大军亦不在话下。”
帐内众人又是一阵沉默。陈留,那个遥远的地方,那个地形图上的一个小点,此时却成了西进大军的唯一希望。
刘邦沉吟着,面上倒也看不出喜忧,过了半晌,他忽的站起身,向陈平一揖到地,道:“多谢陈大人指点。”言辞恳切,听上去当真是发自肺腑。
“不敢,不敢,武安侯请起。”陈平忙起身扶住刘邦。待刘邦直起身,他拱了拱手道:“平之言已尽,大王仍然等我回复,就此告辞了。”
刘邦笑着拱了拱手,道:“先生王命在身,刘季自不敢多做挽留,先生慢走。”他忽的改口,不再称陈大人,而是称先生。陈平也不禁诧异地看了看他,又微笑了一下,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众人一起站起目送他的身影离去,周勃忽的哼了一声道:“怀王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得打仗的事,这条路线必是陈平所定。先编个圈哄得咱们跳进去,再来假惺惺的卖好。”
夏侯婴接口道:“我听说这位陈大人的人品甚是不堪,盗嫂受金,非是大丈夫所为。”
“什么盗嫂受金?”刘邦诧异道。
“听说这位陈大人在乡下和亲嫂子私通,呆不下去了,才去投了魏王,看看魏王不行,便转投了项梁。项梁出兵,他却又明哲保身不肯跟随。等一听到项梁身亡,他在盱台不知怎么就搭上了大王,日日都陪在大王的身边,如今也算是个人物了。我听说这些时日不断的有人给他府里送礼,他倒是一概笑纳,连一个推却的都没有。”周勃不停的摇头皱眉。
“噢。”刘邦略一沉吟,哂然笑道:“他人私事,我等管它作甚,倒是议议出兵之事才是。”转身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道:“你……还是先回去,晚上和你说。”
他们原是一腔热情要西进咸阳,但此时却突发了新情况,心中不免忐忑,想必是要好好合计合计。我微笑了一下,拱了拱手道:“是,吕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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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刘邦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我,勉强同意我随军,却始终摇头道:“此行出军非比往日,我怕是照顾不了你,万事都要自己当心。”
“夫君,吕雉也并非一般柔弱女子。”我凝视着刘邦,让自己的眼中充满崇拜和柔情:“吕雉只盼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夫君纵马入咸阳的情景,纵死也无憾。”
“雉儿。”刘邦显然有些动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喉头动了动,半天才道:“好,你我夫妻就共赴战场,生死同心。”
于是,我随军之事一锤定音。刘邦想来想去也只能让我以单父吕直的身份随军,职务则是军中低级谋士,当然这个谋士基本上不离开他的身边。
由于刘邦西征之军出发在即,我也没有时间再管家里的事,只匆匆将一些事情向虞姬和吕须交代了一下,便把诺大的一个家丢给了妹妹。此后购买宅院,重整家业,照顾几个孩子的事便都在她的肩上了。吕须虽对我的决定有些诧异,却百分百的支持,她的理由是,男人就是要盯着,否则难免要做坏事。要不是伉儿实在太小,她也要跟着大军西进,片刻不离的盯住樊哙。
直听得我一头的冷汗。
我走,审食其自然也跟着走。他手头情报系统的整合还根本来不及全面开展,但却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只得一边随军一边带着做。好在镖局原就有一套自己的联络方式,虽然麻烦一点,却也能联系得上。只希望等到我们所计划的情报网初步成形后,这种情报的传递能够良性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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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尚未亮,刘邦的军队便静悄悄的地营中列队肃立。金鼓架好,待宰的牛羊亦捆缚于一旁,专等怀王及一众大臣的莅临。虽然他的大军犹在砀县,留在彭城县外的不过是千八百人,虽然现在的楚国也不过算是个草台班子而已,但出征前楚王犒军以及祭祀仪式还是要按老规矩办一办。
五更未至,一骑飞至营门,大声喝道:“大王驾到,众将官出营接驾!”
刘邦拱手朗声道:“是。”遂带着一干部将走到营门之外列阵站好。未过多久,只见远处烟尘腾起,怀王熊心带着一干大臣以及宋义、项羽等武将来到了军营之前。
我隐在刘邦身后静静的观看着这场犒军仪式。其实在我眼中,这种仪式与这时代的某些大型集会也差不了太多,不过是更血腥一些。先是大王训话,然后宣诏,颁布下军符令箭。军队的统帅领到大王的出征令后,便有屠宰手过去一刀捅进被捆绑的牛羊的颈项,待牛羊哀鸣着软倒,鲜血汩汩而出之时,便用金盆接住呈到统帅的面前,而统帅便亲自将牲血淋在自己的兵器之上,同时也象征性的在将作战用的旗号、战鼓、金铎、兵器上淋上一点。而屠宰后的牛羊则被抬起沿队列左右转一圈,然后被送进伙房。祭祀之后,这些牛羊将被全部煮熟制成“胙肉”,分给将士们享用。
刘邦做这一些的时候神情非常的专注,想必在这一刻他也在心中暗自祈祷着。毕竟此去咸阳风急浪高,是胜还是败,是生还是死,谁也无法预计,只能去恳求上天的垂怜,保佑前路一番风顺。
祭祀仪式结束后,熊心将刘邦唤到身边温言了几句。他的身形比刘邦矮得多,因身着盔甲,刘邦也不便跪拜,只能微俯着身子,不时点头称是,最后拱手为礼,与众部将列队营前,恭送怀王回宫。
怀王走后,众大臣也一一作揖告辞,武将们的话则多了些,毕竟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拍拍肩膊,捶捶胸,说上好一阵子才相继离去,就连宋义、项羽也不例外。
“那位卿子冠军和你说了什么?”拔营上路后,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刘邦。
“祝我马到成功,尽胜而归。”刘邦道。
“那……项羽呢?”
刘邦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他要与我会师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