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树》成人礼

1、理想型

　　“颜颜，这儿！”

　　夜市的街道上人流密集，姜珊站在路沿的一块石头上，踮着脚冲着许颜挥手。

　　许颜依言回过头去，看着她笑了笑。

　　口袋里的电话还在震个没完，她一边往姜珊的方向挤，一边默不作声地把手揣进口袋，将手机强制关了机。

　　“我想死你啦，”姜珊凑上去抱了下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工作调动刚好调回来了，”许颜说，“我这不第一时间就跟你说了嘛。”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姜珊揽着她的手逆着人流的方向走，她想到什么，原本欢脱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哎，那你现在调回来，会不会对你的事业发展有什么影响啊？”

　　“没什么影响，”许颜说，“毕竟是平转。”

　　怎么可能没影响。

　　从本部直接被调到这边刚起步的分部来，看似是平转，实际就是降职。

　　这年头人就这样，兢兢业业辛苦一辈子，也抵不上关系户的三两句话。

　　但是这些她不打算和姜珊讲。

　　姜珊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听她这么一说，立即便放了心，又接着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了起来。

　　她俩一路聊着，不知什么时候便拐进了一条小道，路上的人流骤减，只有两排路灯打在街面上，映出淡淡的光。

　　许颜抬起眼，看向小道尽头那个发着灰白色灯光的招牌——

　　【Wating】

　　等待。

　　挺好的名儿。

　　“这就是你说的酒吧？”许颜问道。

　　“嗯！”姜珊点了点头，“这里环境挺好的，我第一次来就想到要跟你一起来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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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ting的环境确实算得上好。

　　没有过于喧噪的鼓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卡座，简约的隔断将散台分割出几块，昏暗的灯光衬得周遭更有意境。

　　这还是许颜第一次见到能开这么大的清吧。

　　姜珊拉着她坐在了靠近角落的桌子上：“我俩好久都没这样好好聊过天了。”

　　Waiting用的是电子酒单，许颜的手机关了机，她支着脑袋看着姜珊挑选：“我就跟着你喝了，钱等回去转你。”

　　“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姜珊颇为幽怨地剜了她一眼，低头迅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欧了，你等着喝就行。”

　　舒缓的乐声在脑后萦绕，许颜微微眯起了眼，一只手规律地轻扣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姜珊聊着。

　　几杯喝不出什么酒味的小甜水下肚，许颜这边还没什么感觉，姜珊就已经有些微醺了。

　　“颜颜，你真的很厉害，”姜珊托腮看着她，忽然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往她身后角落的方向指了下，“哎，那人是你的菜。”

　　许颜有些无奈地扶了下额。

　　她不是没领教过姜珊喝多了说胡话的本领，但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姜珊多少能有点长进，再加上她一直很兴奋地吵着要来，许颜理所当然地便妥协了。

　　眼下看来……纯粹是她想多了。

　　“行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吧，”许颜当机立断，“给王叔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我才不要，”姜珊嘟囔了声，又伸手开始扯她的手臂，“你看一眼嘛，你肯定喜欢这种类型的。”

　　“哎。”许颜有些无奈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过头，而后便怔住了。

　　昏暗的灯光打在男人的脸上，眉骨在眼窝处打下一大片阴影。

　　分明是富有英气的长相，五官偏又生得小巧，沾了酒的嘴唇红润润的，看上去倒有几分女相的漂亮来。

　　确实是她的菜。

　　许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那人却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向着她的方向抬了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男人笑着冲她举了举酒杯。

　　许颜迅速回头起了身，拉起姜珊转身就走：“行了看完了，这下真走了。”

　　“哦。”像是个心愿终于被满足的小孩，姜珊居然就这样配合着起了身，跟着她往外走。

　　“你好？”清润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能……认识一下吗？”

　　许颜方才稍微升起的那么点悸动瞬间便碎了个彻底。

　　看两眼就能随便在酒吧搭讪的男人能是什么好鸟。

　　“不好意思，”她头也不回，“不能。”

　　“……”

　　陆宁一直盯着她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放下了酒杯。

　　玻璃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他抬手按了按额角，很轻地啧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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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颜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想起来要给自己的手机开机。

　　昨晚把姜珊送回家后，她买了几瓶酒，一个人坐在家里喝了个尽兴，一早起来脑袋还带着点坠坠的酸胀感。

　　她一口气灌了两杯水，才稍微缓解了点胃里的干涩。

　　随手按开手机，看到新公司群里发来的信息，她石化在了原地——

　　【@全体成员项目交接总结会将于明日早9：30在多功能会议室2召开，请相关人员准时到场】

　　喂。

　　你一个小破地方的小破分公司、这样堂而皇之地搞压榨是不是有点太没人性了！

　　她迅速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哈哈。

　　屋漏偏逢连夜雨，短短一周的时间，许颜历经了她工作以来事业上最大的滑铁卢。

　　先是被一路降职踹回老家，紧接着便是一语不发悍然抗命。

　　好有个性。

　　和她一起进公司的这批人，要么是直接招进来的实习生，要么是从其它小公司转进来的小员工，总结下来就两个字：

　　不熟。

　　连个能稍微提醒她一下的人都没有……

　　啊烦死了。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破罐破摔干脆直接回那个家，把昨晚疯狂给她电话打个不停的那几个蠢货全部揪出来打一顿。

　　真是是可忍孰……也可忍。

　　秉持着牛马的自我修养，许颜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自己，打着车就赶了过去。

　　今天本来是休假日，进了最外面的岗亭，连个守大门的保安都看不到。

　　按照原本的通知，许颜正式入职应该还得等到下周一。

　　眼下匆匆赶过来，她的工牌刷不开大门，只能一个人和大门四……两目一摄像头相对，傻愣在原地。

　　她尝试直接联系发通知的管理岗，但是对方始终没有回复。

　　许颜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都成年人了怎么一天天的跟没喝过酒似的，非得贪那么一口。

　　这下好了。

　　面前的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一个短发的干练女生走了出来：“新来的？”

　　许颜应了声。

　　那人立即便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毫不遮掩地撇了撇嘴，眼神里尽是不屑：
　　“像你们这样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的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工作的。”
　　“我们可不像那些不入流的小公司，就算靠着手段侥幸进来了，德不配位迟早要离职。”

　　这人一路噔噔噔地往前走，一双高跟鞋踩得嗒嗒响，好像生怕许颜能跟上。

　　她头也不回，一路上阴阳怪气的就没停过。

　　只见她拿起一个深咖色的小机器，冲着许颜扬了扬下巴：“你叫什么？”

　　许颜一路都表现得很平静。

　　既没有被阴阳了的愤懑，也没见迟到这么久的不安，她只拎起自己的电子工牌在那人面前晃了晃：“许颜。”

　　那人明显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凑上去盯着那个工牌看了半天，猛地退后两步，冲着许颜低下了头：“您、您是许总监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没认出来。”

　　“第一次见上哪儿认得出来，”许颜笑了下，“不是录入数据吗，快点儿的。”

　　许颜对自己被当成出顾茅庐的实习生一点也不意外。
　　虽然相对来说她在事业上还算有建树，但不得不承认，她看起来确实不像世俗意义上的女强人。

　　钢铁心生了张萌妹脸……唉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

　　赵萌战战兢兢地给她录完了数据，再带路时，立马便换了一副态度。

　　她的表情里带着些战战兢兢的窘迫，一路上走着都半弯着腰，生怕再在哪里做得不妥帖，惹得上司不快了。

　　这样的补救有什么意义么。

　　许颜从她的脸上收回视线，无声地叹了口气。

　　大抵是因为想将功补过，临到会议室前，赵萌压低声音对她道：“许总监，今天上面来了位董事搞突击检查，所以我之前的态度才有些着急……反正他现在就在里面呢，您会议顺利。”

　　许颜拍了拍她的肩膀，言简意赅：“好好干。”

　　会议室里的气氛很是古怪。

　　偌大的长桌也就堪堪坐满了一半，整间会议室静得出奇，也不知道是在演什么哑剧。

　　她在长桌靠近主位的一端看见了自己的名牌，表情没什么波澜，一语不发地走过去坐下了。

　　新同事是有什么怪癖么休息日强制加班但是坐着发愣……

　　正当许颜在心里吐槽的时候，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好了，既然人来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是新人，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许颜皱着眉偏过头来。

　　只见昨晚在Waiting里搭讪的那个男人，正看着她，露出了个和昨晚一模一样的笑。

　　她面无表情，视线下移，定格在他面前的名牌上：

　　【陆宁 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