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春色》千秋墨

57、桃李春风一杯酒(4)

　　萧毓便道：“这个简单，我是帝都之人，明日修书一封，替你打听一下。”
　　蒋觅儿双眼一亮，惊喜道：“此话当真？若公子愿意帮忙，再多的银钱我都愿意付。”
　　萧毓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报酬。”
　　蒋觅儿喜极而泣，起身又要跪拜。
　　顾辞赶忙拉住她，看看天色发白，快要接近鸡鸣，便安抚了蒋觅儿两句，与萧毓告辞离开。
　　一路把他们送到门口，蒋觅儿欲言又止。
　　萧毓想了想，问：“蒋姑娘可是担心今晚还会遇险？”
　　蒋觅儿点点头，看向顾辞，犹疑地问：“我是不是被那女鬼缠上了，她一定要杀了我？”
　　顾辞知道她是因昨晚自己叫出女鬼的名字，疑心自己与女鬼相熟，不好意思提及这些，便跟她说：“你放心，我们晚上还会守在你家附近。虽然我认识她，但是有我在，我绝不会让她伤害任何一个人。”
　　蒋觅儿感激涕零，再三道谢，目送着他们离开。
　　萧毓见顾辞神色倦怠，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与她回了客栈。
　　可是，萧毓把顾辞送到房间，正要转身离开时，顾辞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恳切地问：“能不能陪陪我？”
　　心中一酸，萧毓点头，拉上她的手，走进房间。
　　萧毓舍不得她再劳累，让她躺到床上，牵着她的手，在床边坐着陪她。
　　顾辞心事重重，一时不想说话，便闭上眼，酝酿睡意。
　　可一刻钟后，她还是无法入睡，脑海中不停地出现母亲的音容笑貌，间杂着昨夜见到的宋凝薇的脸。她睁开眼，对上萧毓全身关注看着她的一双清浅眼眸。
　　叹息一声，萧毓知道她无法入睡，便掀开被子，随她一同躺了下来，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纵使满腹疑问，他也知道如今不是询问的时机。他只想顾辞好好放松，歇息一下。
　　顾辞靠在他的臂弯，紧紧地揽着他的腰，倒是渐渐地睡着了。
　　确认她睡熟了，萧毓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姿势，也闭上眼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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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香甜，萧毓睡醒后，已是午后时分。
　　澄明的阳光透过窗牗照进来，浮尘在光束中飘零缱绻。
　　街道上喧嚣的人声隐隐传来，伴随着窗外小院里树上歇息的鸟儿婉转鸣叫，让刚醒过来的萧毓恍惚觉得还置身于梦中。
　　顾辞还未醒来，萧毓转头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想着昨晚她与那女鬼的对话。想必她的母亲跟那女鬼必定有渊源，可她不愿意说，萧毓也舍不得逼她。
　　正想着，顾辞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睁开眼，看到萧毓近在咫尺的脸，顾辞懵了一下，随后才想起睡前的事，一时脸红了一下。
　　她赶忙起身，看了一下天色，尴尬地问：“什么时辰了？”
　　萧毓也不难为她，利落地起身：“反正不早了，赶紧洗漱一下，吃东西去。”
　　他这么一提，顾辞确实饿了，赶紧简单洗漱一下，与他一同出门。
　　两人吃过东西，经过蒋觅儿的店铺，被蒋觅儿见到，硬拉了他们进去坐。
　　顾辞想着也快到日暮了，反正也要随蒋觅儿回家，便与萧毓一同坐在店里，吃着差点等着。
　　看蒋觅儿忙前忙后，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顾辞感叹道：“蒋姑娘真是做生意的料子，要我这么迎来送往，实在是做不到。”
　　萧毓放下茶盏，笑道：“每个人肯定都根据自己的兴趣去做营生，虽然有时为了生意，不得不放低一点姿态，但是长期做下去，必定也要自愿为主。像蒋姑娘，即便一时都不得闲，她笑容里的真挚满足却是很明显的。”
　　顾辞再仔细观察，蒋觅儿在向顾客推荐胭脂的时候，却是眼中发亮，笑容满溢，便赞同地点点头。
　　说话间，暮色四起，店铺里点上烛火了。
　　不好意思让顾辞两人久等，蒋觅儿很快就简单归拢了一下货物，关门打烊。
　　得他们多次帮助，蒋觅儿无以为报，盛情邀请他们到家里用膳。
　　顾辞推却不得，只好与萧毓随她回家了。
　　晚膳才上桌，忽然天边连续划过几道闪电，紧接着，雷声轰鸣着从远处滚过来。
　　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蒋觅儿赶紧去关闭了窗户，留着一扇门通风。
　　不多时，倾盆大雨“哗啦”一声就倒下，伴随着电闪雷鸣，分外吓人。
　　顾辞三人用着晚膳，听着雨声，偶尔交谈几句，倒也惬意。
　　饭后，雨势越发大了，顾辞两人没法离开。
　　蒋觅儿便收拾出一间客房，窘迫地对他们说：“实在对不住，寒舍简陋，只有一间客房，公子先歇息吧。顾姑娘如不嫌弃，可到我的房间歇歇。不用管我，我随便将就一下就行了。”
　　顾辞还待推辞，萧毓却笑道：“我们二人是夫妻，只需要一个房间就好了。”
　　蒋觅儿大喜过望，赶忙说：“好的好的，那二位请随我来。”
　　蒋觅儿把他们领到客房，又寒暄客套了一番，随后离开了。
　　顾辞一直红着脸，此时才嗔怨地瞪了一眼萧毓：“谁跟你是夫妻？”
　　一把把她揽到怀里，萧毓含笑道：“我们之间不就差一个仪式而已么？”
　　顾辞咬咬下唇，作势要推开他。
　　萧毓却收敛了笑容，说道：“一来，客随主便，没道理把主人赶出来，睡主卧的道理。二来，自昨晚后，你的精神不是很好，我担心你，不想与你分开。反正也同卧几次，今晚也无法真正睡着，我们便将就一下吧。”
　　听他说完，顾辞放在他胸膛的手缓缓下移，抱到他腰间去。
　　叹息一声，顾辞靠在他的怀里，静了许久，才说：“我知道你想问昨晚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一时心里难过，才没有跟你说。”
　　见她有倾诉欲望了，萧毓便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继续抱着她，柔声说：“你说，我在听。”
　　顾辞倒没有扭捏，靠在他的怀里缓缓说来。
　　顾辞的母亲徐新曼，是段州人士，家中经营一家杂货铺，除了父母就一个兄长，一家四口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徐新曼的哥哥徐新逸自小天资聪颖，父母对他寄予厚望，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让他做。徐新曼则自小跟随父母看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徐新曼八岁那年的冬天，有一天午后下了一场大雨，哗啦啦地下了一个多时辰都还不停。
　　徐新曼正帮着母亲清点父亲上午新进的货物，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忽然停在他们店铺前。
　　车上下来一个穿锦衣的丫鬟，询问能否要一点热水，主子淋了雨，担心受寒。
　　徐母向来古道热肠，得知情况，就让丫鬟请车上的主子下来，到店里烤火喝水。
　　车门打开，从车里走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精致女娃，正是宋凝薇。
　　徐新曼多次回想初见宋凝薇的场景，跟顾辞感叹道：“那样一个画里仙童一样的女娃，忽地出现在我面前，真让我看得转不动眼睛。”
　　也就因此，徐新曼主动地与宋凝薇交谈，得知她就是城中富商宋家的独女，徐新曼倒是没有多大感想，倒是徐母吓得不轻，担心一个伺候不好，惹怒了宋家，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凝薇的脸色。
　　宋凝薇性子娴静，自小就懂事，心中本就喜爱活泼的徐新曼，有心结交，便与徐母说不必客套拘谨。
　　年纪相近的二人相交甚欢，不觉雨停多时，丫鬟连连催促，宋凝薇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临走前，宋凝薇还与徐新曼约好，改日请她上门做客，又让丫鬟悄悄地留下一袋碎银。
　　自此，徐新曼与宋凝薇结识，两人总是你来我往地，相交得甚是热络。
　　徐母一开始小心翼翼，不敢让徐新曼与宋凝薇走得太近，毕竟两家之间实在太悬殊了。可后来发现宋家夫妇也比较随和，不因徐家家贫就不让女儿与他们来往，徐母才慢慢放宽了心。
　　徐新曼及笄那年的七夕，宋凝薇约她一同外出游玩。
　　兄长进京赶考，徐新曼帮着父母看店，已经许久没有与宋凝薇外出游玩，徐母就允她玩得晚一点再回来。
　　那天，她们一直到看完焰火，又寻了一家茶馆吃了点茶点，逗留到很晚。
　　宋凝薇本要送徐新曼，徐新曼想着离家不远了，就拒绝了宋凝薇，自行步行回家。
　　那时路上已无行人，徐新曼一向胆大，倒也不怕。
　　只是没料到，刚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就一阵冷风袭来。徐新曼被冷风吹得闭上了眼，一时看不清，就觉得脖子间一凉，一股腐臭的味道奔袭而来。
　　徐新曼心中一惊，睁开眼一看，自己正被一个腐尸一样的东西挟持，脖子被那东西的手扣着，长长的指甲深陷她的肌肤，几乎要流出血来。
　　一个穿白色道袍的少年追过来，大喝一声：“妖孽，快放开无辜之人！”
　　那腐尸倒是会说话，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小子，何必赶尽杀绝？你放过我，我就放了她！”
　　明白过来目前的境况，徐新曼倒是不慌，听那腐尸的话，应该是不敌眼前少年之手，想着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便佯装镇定，冷冷说道：“笑话，我还需要你来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