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那年那月》颓流

8、假面

　　褚余泝听着宁君施的要求觉得不能理解，现在海豚群已经走了，太阳也还挂在天上，没有什么一定要在固定时间里拍的场景，宁君施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为难人的提议。
　　“你很有钱吗？”陈濯依旧嘴贱。
　　宁君施转了转手里的手机，点了点头，大言不惭的说：“不要总是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陈濯让宁君施气的磨牙，宁君施确实比他有钱，陈濯现在还在靠父母的给的零花钱和公司股份分红，但是宁君施手底下的工作室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盈利了，更何况宁君施手里也有零花钱和股份。
　　褚余泝不能看着两人就这样一直斗嘴斗下去，他适时开口：“等我给陈濯拍完我会给你拍的，也不需要两倍的钱。”
　　宁君施被褚余泝拒绝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陈濯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褚余泝当然看出两人的神情变化，只得解释了一句：“总要讲个先来后到。”
　　陈濯脸上的笑容更盛，说出的话依旧挑衅着宁君施：“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没礼貌。”
　　话落，还装作很可惜的样子摇了摇头。
　　宁君施还要说什么，却被褚余泝接下来的话堵住了。
　　“我一会多给你拍两张好不好？”
　　其实褚余泝的语气并没有多少讨好，他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他很讨厌在工作的时候甲方内部出问题，很耽误时间。
　　宁君施听了褚余泝的话终于安静下来，还挑衅似的看了眼陈濯，只可惜陈濯并没有看出他的得意。
　　褚余泝在宁君施的注视下默默提高了拍摄的效率，宁君施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让褚余泝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可能给他拍上照就好了吧，”褚余泝在心里想。
　　陈濯拍完以后心急的挑了几张原图发朋友圈，便转身离开去了甲板上，褚余泝转身看着宁君施，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拍了。
　　宁君施眼里带笑看着褚余泝，说出来的话却是奔着噎死人去的：“这么看着我是在对我发出求偶信号吗？”
　　褚余泝刚刚还带笑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面无表情的说：“我的工作内容不包括这个的。”
　　“加钱的话可以吗？”宁君施笑着挑逗他。
　　褚余泝因为宁君施的话把脸上挂了多年的职业微笑都收起来了，面无表情甚至连声音都是格外平静无波的：“不可以，你不拍我出去了。”
　　宁君施笑了笑把人拉到他身旁坐下，刚想说话就看到褚余泝屁股刚沾到沙发就立刻弹开坐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
　　“就这么怕我潜规则你？”宁君施声音里的疑惑已经超过了调笑的意味。
　　褚余泝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几句简单的调笑，所以他不是自愿的对吗？
　　如果不是自愿，那褚余泝看见那个孩子会不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他会不会也在半夜或者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掉眼泪。
　　褚余泝你会很痛苦吗？
　　宁君施心中酸涩，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刚认识没有几天的人之前不堪的经历而心痛。
　　这种心痛却不能说，宁君施不会允许自己嘴里说出任何伤害褚余泝的话，越是这样宁君施便越难过，他一个局外人都这么心痛，褚余泝只会更难过吧。
　　褚余泝没有回答宁君施的问题，只是再一次询问：“你拍不拍？”
　　“拍。”宁君施回他，“等一会船靠岸了，晚上会有泳池派对，到时候我跟季安乐把你要过来，你就跟着我拍就行。”
　　褚余泝想要拒绝，他这次外务的顶头上司是季安乐，那是他最优先服务的对象。
　　他刚要开口，宁君施却又开口问了他问题：“你的孩子听话吗？”
　　褚余泝听宁君施问起褚璟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声音里也带上了不一样的温柔：“她很乖，很听话。”
　　宁君施看着褚余泝的状态就知道这个孩子没有那么折磨人，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孩子听话总会让他轻松些，两个人的小家也可以很幸福，褚余泝肯定能把他们两个人的家打理的很好。
　　“你出来这么久，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事吗？”宁君施问道。
　　褚余泝脸上全是放松的笑意，“没事的，我给她找了很负责的托管机构。”
　　托管机构吗？宁君施忍不住担心，那么小的孩子真的没事吗？
　　但看着褚余泝放松的神情也不好意思多问，人家爸都觉得负责那肯定不会差，更何况这个爸爸是褚余泝。
　　宁君施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沙发里。
　　游艇已经开始返航了，天色也暗下来，船舱内只有宁君施和褚余泝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特有的味道，褚余泝竟然感觉有些困倦。
　　他很少在工作时犯困，褚余泝没有那么多时间休息，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最忙的时候三天睡四个小时也是有的。
　　可偏偏今天褚余泝在工作的时候睡着了。
　　宁君施看着褚余泝逐渐在沙发上放松身体，完全靠进了沙发里，头靠在沙发背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短暂的封闭起来，让褚余泝身上自带的疏离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气质变得淡了些，那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只在他睡着之后展露出一点点。
　　这份青涩让宁君施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些真正属于褚余泝的本色，不再是覆盖着职业微笑的假面。
　　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下落了，橙红色的余晖透过船舱的窗户照进来，打在褚余泝的脸上。
　　宁君施看着那被阳光描摹出阴影的侧脸，寸头让褚余泝的整张脸都暴露在他的视野下，没有任何遮挡，宁君施这才仔细的端详起那双总是吸引他的眼睛。
　　眼睫浓密，在阳光的照耀下打下了淡淡的阴影，薄薄的眼皮上有一颗很淡很淡的痣。
　　宁君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去碰那颗痣，却在碰到的前一秒迅速收回手。
　　“我到底在干什么？”宁君施在心里问自己。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伸手想要触碰眼前这个人，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总会被他吸引视线，宁君施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去深究这些问题的根源。
　　他隐约知道答案，但他不敢确定，如果褚余泝不愿意怎么办。
　　褚余泝惯会委屈自己，他又那么早就出社会，对感情的观念是不是正确，自己会不会错误的引导他，宁君施不敢想自己如果真的确认了，问出口了，褚余泝该怎么办？
　　他会答应还是拒绝？
　　宁君施想不通，他默默的看着褚余泝，最后却也只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船舱。
　　傍晚的海风凉起来了，风吹起宁君施的额发，却没有让他的脑子清晰起来，反倒像是把脑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打乱了一样，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
　　姜驰曜看宁君施一直站在甲板上吹风，便走过去和他说话：“怎么了？看着你兴致不高啊？”
　　宁君施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立即回话，继续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海浪上。
　　姜驰曜看着他的架势就知道这死小子又开始装深沉了，宁君施一般情况下不会装，只有在很难说出口的问题上才会装。
　　“说话，你跟我装忧郁没用。”
　　宁君施抿了抿唇想着要不和他讲一下，一转头就看见了路过甲板的裴霁，瞬间把刚升起来的分享欲压下去了。
　　姜驰曜这个废物还不知道追人家追了多久呢，自己的感情问题还没解决，出来装什么情感大师。
　　宁君施刚刚还忧郁的内心瞬间明朗了起来，他可比姜驰曜强多了，至少他还没被拒绝。
　　姜驰曜看着宁君施看了一眼裴霁就莫名其妙露出了微笑，手上动作极快的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别把心眼子动到裴霁身上。”姜驰曜声音低低的，但宁君施听出了其中的威胁。
　　宁君施看着姜驰曜突然笑起来，笑得恣意，声音里也满是少年之气：“你就好好守着他吧，老子看上的比你这个带劲。”
　　话落，宁君施抬手推开了姜驰曜，转身进了船舱。
　　褚余泝虽然一直是那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就连微笑都像是有固定的角度，但宁君施就是有一种直觉，褚余泝的本性会是他见过最带劲的人。
　　既然褚余泝想维护这层假面，那他不介意陪他玩一玩。
　　假面嘛，总会有心甘情愿摘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