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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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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个还算正常的家庭里,家里条件一般,能保证温饱,但若是家里有人生个病,就算是拮据了,毕竟一家三口,都只靠妈妈一个人的收入生活。
我爸是个正常人,身体和精神意义上的正常人。他不工作,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但爱好挺多的,抽烟、喝酒以及偶尔小赌。
不是小赌怡情,是他没钱赌大的,毕竟他还是个有理智的正常人,知道钱如果输光了,一家三口只能挨饿。
他为什么不工作呢,我不知道,问我妈,她也说不清楚。
十三四岁以前,我爸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赶上九年义务教育的好时候了,要不然咱家这个条件,你上不了学”,我反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出去赚钱呢?”
换来的只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难听至极的那种。
总之,我对童年的记忆,不是我爸难听的谩骂,就是爸妈为了几块钱不可开交的争吵。
哦,还有我妈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支起的小摊位。
这个小摊位维持着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常所需,还有我的学费。
但学校并不是小朋友想象中人人平等充满阳光的地方,小朋友们会根据自己的家庭条件拉帮结派,通常是爸妈有钱有权的都能做好朋友,余下没钱的也能勉强做朋友,被欺负了抱在一起偷偷哭的那种朋友。
我更特殊一点儿,家里没钱,而且有个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摆摊的妈妈。
我一直觉得维持一家三口生活的我妈是我的骄傲,但我的同学并不那么以为。
小村子就那么点大,几乎所有人都相互熟识。
班里的同学挺友善的,专门为我编了首打油诗,课间围着我念,放学围着我念,就连周末休假在村子里的某个角落偶遇,也能脱口而出那么一两句。
一连很多年,我一闭上眼,就能听见那首“文采斐然”的打油诗。
终于熬到了小升初,我以为我终于摆脱了那些友善的同学,但可惜,村子里只有一所小学一所初中,唯一的改变,就是小学同学变成了初中同学。
初中的孩子不那么幼稚了,打油诗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与同学交流的欲念了,他们玩起了狩猎游戏。
猎物嘛,就是同年级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子们。
我上的初中虽然是村里唯一的一所,但学校该教的都会教,包括把男孩子都带出去,只留下女孩子的那堂生理课。
绝大多数女孩子在那堂生理课后有了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但这样的自我保护,只限于家里有钱或是有权的女孩子,家里没钱的,内向的,或是像我这样既内向又没钱的,那点可笑的自我保护意识,在狩猎者眼中,只是猎物有了点儿野性。
一巴掌就能打没的野性。
那时候班里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初中生对于好看的定义和别的时候不太一样,只要这人足够叛逆,足够酷,他就是好看的。
但我要说的这个男生不但够叛逆够酷,也是真的好看。
是现在想起他的长相,也不觉得过时。
那时候班里一多半的女生课间的娱乐活动就是从各种角度偷看他,我也不例外。
身边很多人说我长得不错,内向的性格使然,我并不这样觉得。
直到初三那年,他往我的书桌上扔了一封信,表情特别酷,是年纪小的女孩都心向往之的那种酷。
收到那封用粉色信纸折成心形的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原谅了全世界,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长得不错。
信不长,只有不到三十个字。
“你挺好看的,晚上放学别走,在班级等我,聊聊天。”
当时觉得能够与全世界和解的我,揣着满腔的忐忑与期待,在星光和月色都被乌云遮蔽了的夜晚,在空无一人已经熄了灯的班级,等着与自己的心向往之见面。
那晚我没等来星光,没等到月色,只等到了一场蓄谋已久的狩猎。
他确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来的。
猎人加上他有三个人,而我是唯一的猎物。
猎人喜欢绝望地哭喊,那会使他们有上位者的成就感。
而我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猎物,因为那短暂又漫长的一个半小时,我给足了他们成就感。
我听到那些绝望的哭喊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噩梦的结尾,让我觉得拥有了全世界的男生低下头,在我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你是自愿的,对吗?”
我使劲地摇头。
但他一点都不慌,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拉上自己校服外套的拉链:“但是你收了我的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