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末世文）》斩雨无痕.

4、004 死斗

　　只见架子上的洋酒、白酒、红酒都纷纷炸开来，碎片划破包装盒，在空中碰撞、扎进墙内和地面。
　　腾妤早已经在扔出酒瓶时就地卧倒，哪怕来不及躲过王老三的爆发，也能在玻璃碎片霰弹似的散射弹道中得以幸存。只是有少许擦伤和玻璃碎片扎入肉里的瞬间疼痛。
　　但无法幸免的是，她仍然接收到了部分散开来的电流传导带来的灼烧和仿佛麻木般的神经强烈信号反馈。

　　“你们都去死吧！”王老三叫嚣着。只是那瞬间电弧，就已经在让他气喘吁吁了，显然放电会消耗他大量的体力。
　　在这片浓烈酒气弥散的空间内，回荡着他急促的喘息声。
　　“王……王哥？”短暂的沉寂后，因为留在外面而幸免于难的那名大汉试探着出声。
　　“进来收拾一下，”王老三勉强平复呼吸，“按往常情况，那俩东西应该还在麻痹中，好收拾。”
　　“王哥你来真的？”大汉显然有些犹豫，“再怎么说，吃人本来……”
　　“少废话，我王老三说撕了就不带剁的。”王老三很不耐烦地催促，“或者以后我换人搭档。”

　　那边的两人还在交谈。腾妤在全身痉挛、几乎无法动弹的时候，却觉得手背上的刺痛感似乎让自己多少找回了些神智。她的手背上正好垂着一根线形体——拔下来的手机充电线。身上刺进去的玻璃碎片也持续用疼痛昭示自己的存在。
　　金属接口滚烫得灼伤了腾妤的手背，充电线的胶皮已经散发出焦糊的味道，在腾妤鼻间萦绕。相对的，麻痹感减弱了不少，腾妤甚至能尝试慢慢抬起手指。

　　“那我进来了啊，王哥你可别电我。”大汉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迟疑。只见他磨磨蹭蹭地钻进卷帘门，握着的手电筒的光在这片满是酒气的空间内胡乱扫了扫，掠过王老三鲜血淋漓的脸时顿了一下就迅速移开了，最终停在倒地不起的腾妤身上。
　　腾妤朝下趴着，头朝着内侧看不见面容。她身下有一滩混着酒的暗色水洼，几片玻璃片嵌在她身上，在手电的照射下反着光。
　　“啧，刚才就是这妞儿？”大汉咕哝着。他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那丫头片子绑了！”王老三一边低吼一边试图拔掉脸上的玻璃碎片，“嘶——娘希匹的……”
　　大汉应了一声，从后腰解下一段绳子，小心绕过王老三的位置朝腾妤走去。
　　光影晃动间，两人都没注意到腾妤的手动了。

　　咬着手电筒，大汉弯下腰准备绑腾妤，说时迟那时快，腾妤握着从手臂上拔出的玻璃片朝大汉眼睛刺去。
　　匆忙之下大汉只来得及直起腰，但玻璃片已经扎入了他的右眼。
　　大汉发出凄厉的惨叫，手电筒掉落在地，打着圈。光在踉跄起身的腾妤脸上扫过，照到了捂着眼踢向腾妤的大汉和惊怒交加的王老三，也照到了倒下的金属架抬起、林源扑出的瞬间。
　　只见林源将王老三撞翻在地。而王老三也是个狠人，直接拿着一直没松开过的刀就要扎向林源脑后。
　　林源反应也很快，抬手抓住王老三的胳膊，两人陷入僵持。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王老三能清楚看见林源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瞳孔开始放大。
　　也许是顺应感受到的冲动，也许是为了更快结束与王老三的对峙，林源低头一口咬上王老三的肩颈处。
　　鲜血涌入口中的瞬间，林源只觉十分甘美，喉咙的干渴终于得到了缓解。仿佛一切都远去了，就连脑子絮絮不休的私语声也静了下来。
　　王老三咬着牙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掌心电弧再次闪现，却比之前黯淡得多，散乱着，仿佛随时都能炸开“。他借着林源走神的空档挣脱桎梏，恶狠狠地抓向林源的头。这下要是抓实了，林源的脑仁铁定烫熟。

　　而腾妤那边，虽然她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大汉的脚，但是电击的影响还没消失。因为躲避而失去平衡再次倒在地上。
　　大汉似乎缓过了气，右眼的剧痛让他怒火高涨。
　　“老子疯了才发善心，弄死你！”大汉捂着眼睛再次抬脚。这次腾妤被他一脚踹在腰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滑去，重重地撞在散落着酒瓶碎片的货架上。
　　不知道有多少碎片扎入身体，腾妤只感受到强烈疼痛，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昏阙。
　　此时大汉正在气势汹汹地靠近。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腾妤将手按在地上混着玻璃渣的酒液，刺痛感让她精神一振。她看准大汉弯腰来揪她头发露出的时机，向前一扑，穿过大汉露出的空隙来到相持的两人身边。
　　电？金属和酒！
　　腾妤将自己一直握着的充电线甩向王老三的闪着电弧的手，充电线的金属接口如她所愿地触碰到了王老三。
　　充电线在接触王老三手掌的瞬间，成了绝佳的导体。炽烈的电弧顺延着金属接口疯狂窜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胶皮瞬间熔融、燃烧，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酒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腾妤拽住林源向旁一滚。

　　“轰！”
　　比刚才还要响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批发市场。腾妤只觉得背后瞬间滚烫。
　　王老三所在的地方爆开一团火球。
　　热浪冲击让大汉被推得向前翻滚，撞在墙上生死不明。

　　短暂寂静后，突然听到王老三痛苦到不似人般的哀嚎。腾妤忍住背后灼痛回头望去，王老三本来充斥着电弧的手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尝试张开手，电弧在颤抖的掌心闪烁几下，直接炸开。王老三痛得额上青筋暴起。他摸索着掉在一旁的蝴蝶刀勉强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兄妹俩的方向：“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王老三咆哮着冲过来，刀尖直冲腾妤。

　　在王老三尝试再次启动异能时，腾妤就已经扶着有些恍惚的林源站起来了。
　　就在腾妤准备自己应对王老三时，却被林源拉至身后。
　　刚才入口的鲜血似乎激发了林源的凶性，面对刀锋他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他的动作更加迅猛，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这次王老三早有预料，只见他侧身避开林源的抓握，反手一刀就扎向林源太阳穴。可林源只是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臂，任由刀扎进包扎过的手臂上。王老三没想到林源会如此做，只一个愣神，就见林源的左手已经牢牢握住了那握刀的手往上抬，右臂前伸压下王老三手臂，同时右膝上顶挡住王老三顺势下倒的身体。
　　“咔吧。”
　　王老三再也无力握住他那把刀了。
　　“王哥！”伴随着这声喊叫，有风声从林源脑后传来。
　　原来是两人打斗中不知不觉靠近了大汉倒下的方向。
　　有人体被击中的沉闷声响起，但却不是林源的。

　　可以看出大汉的确是下了死劲儿的，王老三连哼都没哼直接倒下。林源松开王老三软倒的身体丢在地上，看向大汉。
　　当大汉仅剩的那只眼睛与林源的眼睛对上时，大汉原本的仇恨与凶狠褪去，变成了一种恐惧与戒备。
　　“你……”大汉盯着林源眼中密集的红血丝和有些泛白的瞳仁，“你快变异了！”
　　林源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眼睛死死盯在大汉身上，喉咙内挤出咕哝，咕哝着大汉听不懂的声音。
　　大汉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握紧手中的金属架腿。
　　“有话好说啊，兄弟——啊不，大哥！伤我认了，我这就走，咱们就当今天没遇到过，行不行？”大汉一边恳求，一边试图绕过林源。可惜显然这个动作刺激到了林源。
　　林源冲向大汉。
　　大汉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对敌经验仍然丰富。他双手紧握着那根临时充作武器的金属架腿，朝林源的头部横扫。
　　林源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可他仍然理智在线，知道若是那金属架腿打中脑袋，管他是人是尸，必死无疑。他毫不犹豫地拔下插在右臂上的刀，再次以右臂为盾，左手刺向大汉。
　　大汉心知若是被刺中，不管是哪里受了伤，沾染了感染者血的刀都会让他也万劫不复。他暗骂林源阴险，却也不敢赌自己的运气——要知道跟王老三搭档就是他赌了一把自己能跟着沾光才来的。
　　咬着牙，他向后大跨一步，勉强避开了刀锋。
　　“那丫头！认清现实，他没救了！”大汉试图向腾妤示好，“你扎了我眼睛，我回了你两脚，咱俩扯平。为了你自己考虑，现在要做的就是对付他！”
　　林源一击未中，并未继续，他挡在腾妤和大汉之间，沉默地站立。
　　见腾妤没有回答，大汉语气更加焦躁：“他撑不了多久的，到时候第一个咬的就是你！”
　　腾妤的反应却是下意识朝林源的方向靠了靠。

　　似乎是被这句话刺激到，林源再次冲向大汉。
　　这次大汉早有准备，拧身反抽林源手中的刀子。
　　金属架腿与刀相撞迸出刺耳声响，大汉凭借着自身旋转附加的力度硬生生将林源手中的刀击飞。刀子打着旋儿撞上了墙壁落入角落的黑暗中。
　　借着林源空门大敞的机会，大汉另一只手早就绑好的绳结直套向林源脖子。
　　眼见绳结即将在林源脖颈彻底收紧，却见一道寒光闪过。
　　大汉瞬间僵直，喉咙里挤出嗬嗬几声，艰难地回过头。
　　是腾妤。
　　她抽出扎在大汉后背的菜刀，看着大汉努力喘息却始终无法吸入新鲜空气。
　　“都他妈疯子……这狗日的世……世道……”大汉抽搐着挤出一句咒骂，很快就没了生息。

　　确认大汉已死，腾妤就立即转身看向林源：“哥，你怎么……样？”
　　她的声音哽在喉咙。林源的眼神涣散，青黑色纹路从衣领下张牙舞爪爬满半边脸颊。他没有回应腾妤，只是本能地将视线钉死在腾妤身上——或者说是腾妤身上那些还在流血的伤口上。他的呼吸粗重，紧绷着身体，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
　　“哥？”腾妤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敢靠近，又无法远离。她手里那还沾着大汉鲜血的菜刀此时如此的沉重。

　　“咳……呵呵呵……”虚弱却难掩恶意的笑声响起，是王老三。
　　他瘫在自己的血泊中，面色灰败，艰难地支起上半身。
　　“小丫头，你看他……还像没事？不管你哥多护着你……他就快变成……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话很毒，但正如他说的，林源的表情已经变了。
　　“我等着——”像是回光返照，王老三面色突然变得红润，眼睛仿佛能放出光来。他语调高亢，但话才说了一半，扭曲快意的神情就已凝固。红色血丝布满他的眼白。
　　王老三直直坐起，朝腾妤弹射而来。他张大的嘴巴里淡红口涎顺着牙齿滴落。
　　就在腾妤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时，却有微冷的手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带着菜刀狠狠一捅一搅。
　　“别愣着，口腔内部……是脆弱点，刺好了……能直接伤脑干。咱们在家时我教……教过你的。笨丫头。”
　　随着王老三尸体的倒下，腾妤眼中的泪水也一起滑落。她转过身，看着眼睛也已经通红的林源。
　　“哥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来，就像我刚才给你示范的，这次从下巴往上插，记得要斜一点。”林源继续握着腾妤的手，更是握着刀，引导腾妤将菜刀的刀尖指向林源他自己的下颌。
　　“肯定还有办法的！哥你别这样，我害怕！”腾妤恐惧地挣扎，但此时林源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牢牢将她的手固定在刀柄。
　　林源如此决绝，让腾妤只觉得恐惧。
　　“就当你帮哥……留点当人的尊严。”
　　腾妤能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林源已经开始准备发力。
　　“我不该吼你的，原谅我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不要放弃希望才是你最先教我的！”她尖叫着用力推了一把林源。林源向后连退了几步，手也不得不松开。他的眼中清明和疯狂交织，手臂的刀伤有暗色的血在滴落。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她的眼睛迅速扫视着周围。
　　铺面内倒着的王老三两人尸体，无用；食物，无用；刀具，威胁，无用；背包，无明确可用；仍然在充电的充电宝，无用；旁边仅剩的三瓶饮用水，无用——不对！
　　未能在丧尸犬咬伤林源时第一时间挤毒清洁伤口是腾妤一直耿耿于怀的事。虽然现在恐怕没用，但……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腾妤心一横，直接绊倒林源。
　　“你不是说没救了吗？那我就救给你看！”她咬牙切齿的地冲着还未反应过来的林源吼。
　　她膝盖顶着林源的后腰压制住他起身的动作，一手按住林源的胳膊，一手拿着水瓶，用牙拧开了盖子，将里面的饮水朝林源流黑血的伤口上冲。
　　“别！你疯了！”林源被伤口刺痛感刺激得暂时恢复神智，试图挣扎，“那都是以后你要喝的水！”
　　“你都快死了哪有资格管我！”此时的腾妤凭着胸中堵着的那口气，哪管什么现在未来的。
　　她直接弯下腰开始吮吸起被冲淡后仍然有些发黑的血。
　　也许是血液里带着丧尸病毒，她只觉得接触到毒血的口腔内有些发麻。
　　“没用的……小妤，你听哥的。别管我了，去开车把东西都带上，找那个x基地。只有你好好地活着哥才能瞑目。”林源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你别想丢下我！”腾妤恶狠狠地吐出口中残血，不管不顾地把自己手臂往林源嘴巴里怼。
　　“不是想咬吗？咬啊！就算成了丧尸，我们也是丧尸兄妹！”
　　血肉的气息闻起来如此香甜，可滴落在后颈的腾妤的眼泪又是如此滚烫，烫得林源原本昏沉的神智都恢复了清醒。
　　“胡……闹！”林源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挤出了这两个字。他猛地偏开头，用尽所有的克制才没让牙齿在那诱人的血肉上咬合。
　　几乎是同时，腾妤只觉得天旋地转。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耗光了她全部的精力。
　　“哥……我好冷……”她喃喃自语着软倒在林源同样无力动弹的身上。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腾妤只觉得有一双手在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轻柔地回抱住了她。
　　就像是小时候每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样。

作者有话说

　　实际上触电会痉挛僵直，所以自救或救助手段实际上是切断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