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lin）（A/M）命运交织的十五天》森林唱游

13、第十三章

　　（十三）
　　就在亚瑟食指戴着戒指的左手就要触到自己的右颊时，梅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今天下午，我在广场看到了格温和小王子。”

　　听了他的话，亚瑟的手当场定在了半空中，随即慢慢垂了下来。虽然之前的他们似乎相处得很自然，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别过六年一样，不过，这一刻，他蓦地明白了，那其实都是他的错觉。

　　与此同时，他不无痛苦地想通了另一件事，或许，这六年来，一直执著不肯结束的，只有他自己；而梅林，可能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彻底抛弃了他们相互关联的命运，所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看到了格温和小王子”，就把一切都打回了原形。

　　以前，因为梅林是他的男仆，所以，他尽可利用自己主人的身份（当然，有时候也会用上点蛮劲）支配他，让他为自己做这做那，忙前忙后。是的，他必须承认，他是有想过，倘若梅林每天的生活就只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甚至都不要帮盖尤斯打下手了），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他不乐意给他放假，希望他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这究竟算是一种贵族式的恶趣味，还是一种孩子式的占有欲呢？

　　但他完全可以确定，从前那些每天闭上眼和睁开眼的那一刻，都能看到梅林的日子，是他生命里最踏实最静好的时光：他喜欢看到烛光下梅林微笑着和他道晚安；喜欢在黑暗中闭着眼睛听他关门离开的声音；喜欢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睡眼惺忪地看他“唰”的一下拉开窗帘……当清晨明媚的阳光映在梅林灿烂的笑颜上时，他知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在过往那些最孤寂的日子里，他甚至就是想着从前梅林每天早上叫他起床时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诸如“你该起床了”、“你不能再睡了”或“太阳已经很高了”之类的枯燥无比的话，都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还有，虽然他总嫌梅林笨手笨脚，从来只会坏事，甚至帮倒忙，可每次外出，无论是公务还是打猎，他总爱带着梅林，哪怕常常取笑他比茉嘉娜还像个女孩，连马都骑不好，每次遭遇敌人时，自己还得分神救他……

　　以前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毕竟，他手下有那么多精通各种兵器的骑士，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就只是和梅林并骑跨出卡梅洛的城门，就能令他觉得，之后他们肯定也能一道回来……

　　在从前看来，这样的直觉显得很天真，也没有什么根据，不过，却极准确，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事实和他以为的正好相反，一直以来，被暗中保护着的，是他，而不是梅林……
　　是的，梅林是他的保护神，虽然打算承认这一点的那一刻，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失落，甚至是受伤，但这的确是事实，不是吗？

　　后来，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他其实也觉察到了，以前的他简直是在依赖着梅林。他甚至于知道，自己只要皱着眉头说上几句诸如“真是太烦人了”、“怎么会这样”或“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之类的牢骚话，他的烦恼就会成功地转嫁到梅林身上……屡试不爽。

　　虽然这样做，多少有愧于他王储的身份和卡梅洛最英勇斗士的名号，但话说回来，在这个世上，谁不希望有人帮自己分担烦恼呢？他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他以前并不清楚，为了分担他的烦恼，梅林都做了什么，但他确实很期待，在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当梅林一脸欣喜地望着自己时，他故作矜持地走过去，伸手轻拍且短暂停留在对方肩膀的那一刻……那是只属于他们俩的幸福一瞬。在认识梅林以前，以及在梅林离开之后，他都没有感受过。

　　没错，从出生那一天开始，他就被许多人包围着生活，可真正能走进他生命里影响他人生的，又有几个人呢？所以，他真的不想放手……无论如何都不想。

　　可问题是，六年的漫长分离，已经从实际上瓦解了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对，就算梅林不再是他的男仆了，至少还是他的朋友吧……但就算他这样想，可梅林呢？他还当自己是朋友吗？

　　再说了，梅林还是个魔法师，而且，从以前盖尤斯或茉嘉娜谈到他时的口气，他完全可以听得出来，梅林的魔法能力非一般魔法师可以匹敌（当然，从他以前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难，梅林都能帮他度过难关，也可见一斑了），何况，在这过去的六年里，虽然梅林四处流浪，但至少不必被自己支使着整天忙于杂务，有更多的时间练习魔法，显然能力又大大增强了，甚至还无意中闯出了一定的声名，且断断续续地传到了他耳中……

　　所以，就算他想强留住他，用自己身为国王的权力，或者用卡梅洛最强骑士的武力，但如果梅林真要走的话，他能阻止得了吗？更可悲的是，现在的他，甚至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他还是很不甘心，他们不是彼此的命运吗？怎么在这关键时刻，不起作用了呢？

　　他定定地直视着梅林，恨不得把自己此刻心中所有的恼怒和不忿都用眼神回敬给他。在那些分离时光里，他曾经多么想念对方那双如湖水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多么期望能够再次深溺其中……可现在，那双眼睛虽然深邃幽静一如往昔，却拒他于千里之外。

　　亚瑟这时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于是语气生硬地问：“然后呢？”
　　“我看得出来，格温现在很幸福，小王子也很可爱，像天使一样。我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模样，不过，我想，小王子一定很像你。”

　　梅林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悄然微笑，“亚瑟，你还记得那次比武大会结束之后，你们一家人一起吃晚餐时，你父亲说的那些话吗？他说很高兴你已经准备好成为一个国王了，而且，希望等你即位、娶妻成家之后，也能生下一个这么好的儿子……他若是能活着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欣慰的。”

　　说到这里，他低了一下眉，“这次回来，看到从前的朋友都过得很好，我真的很开心。”
　　“你真的很开心？我还以为，你仍在生我的气呢。”亚瑟淡淡地说，“所以，从前的朋友你都一一见过了，就是刻意漏掉我……”他这时睁大了眼睛，瞪着梅林，“如果今晚我不守在这里，你是打算就这样走了吧？”

　　“我为什么还要生你的气？”因为的确是这样想的，梅林也没有否认。是啊，有的选择轻而易举，但有的，却会令你抱憾终身……但人只要还活着，总得不断作出各种选择。他暗暗咬了咬牙，“看到你一切都好，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当然也很为你高兴。不过，过了今晚，我的确是要离开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早知道会这样，盖尤斯之前何必那么辛苦呢？原来全都是骗人的假话！还害得他用尽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亚瑟边说边拔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纵身甩出。那把匕首锋利的刃身在夜幕中闪闪发光，从梅林身畔不远处飞过后，无声无息地直没入了盖尤斯墓旁那棵树的树干里。

　　亚瑟收回自己的目光，望向梅林，继续有些发狠地说，“当然，是我自己傻，居然还相信了。”
　　听他陡然说到盖尤斯临终前的遗言，梅林当即有些紧张地问：“盖尤斯他……当时说什么了？有没有关于我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