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哀生》酒陵埋骨

58、久还家

　　克己复礼，君子端方。

　　江哀生答应了慕青那句心悦，方才知道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日慕青表白，在江哀生这里他们就算是确认了关系，可相处起来却和先前没多大区别。

　　说到底还是她们两人五年见朝夕相处生死与共，除了些夫妻之事，其余什么都做过了。
　　只是在慕青的观念里，两人尚未嫁娶完婚，表白那日和她一触即发的吻已经说得上是逾矩，更别提再做点别的什么。

　　江哀生逗他玩，想去亲他，在被推开了好几次后也有些赌气。反正她不着急，江南地界很快就能到。
　　等去了金陵，处理完慕家琐事，打点好捐官事宜，他们便该宴亲朋，行婚礼了。

　　没办法，本来该多谈几年恋爱的再结婚的，可要是不结这婚，江哀生实在不知道她这恋爱谈与没谈的差别了！
　　慕青甚至害羞到不太敢正眼看她！想牵个手还遮遮掩掩地再他们手中盖了块帕子。
　　当然了，这帕子被气笑的江哀生一把掀了。
　　慕青犹豫片刻，还是握了上来。

　　江哀生回忆着从前种种，默默叹了口气。结就结吧，反正她这辈子大概是非慕青不可了。而且她很确定，哪怕是完婚后，慕青也不会用那些后宅琐事圈着她。
　　她愿意相信，她会是自由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觉得婚姻像是一根系在女人身上的红丝带，除了把她们当成礼物一样合法合规地送给那个即将成为丈夫男人，再没有别的意义。

　　等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又有所改观，她会是自由的，婚姻不是束缚她的绳索，是把彼此双方都联系地更加紧密的纽带。

　　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找附近的客栈住宿，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走了十三天，终于回到了这座阔别了五年之久的金陵城。
　　刚一走进门，便觉得有种熟悉的陌生之感。
　　街巷的建筑还是熟悉的，只不过里头的商户好像换掉了不少。门头统一规划过了，哪条路上卖什么东西规划得一清二楚。

　　江哀生和慕青粗粗瞥了几眼，心下诧异，但也没停下来细看，仍旧径直往慕家赶去。

　　等带了慕家大门口，远远地便看见守门的小厮不是先前的那两人了。
　　他们走过去想进宅子，却没人认得他们，反倒是死死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是新来的下人不认得他们还是慕家内部出了什么事情？
　　慕青这般思忖着，拿出代表他慕家家主身份的玉佩给守门的两人看了一眼。
　　“五年前我外出经商如今回来了，你们进去通传一声，就说让叔叔婶婶来门口迎一迎我。”

　　这玉佩的确是慕家家徽，再加上门口这一男一女气质非凡，光明磊落，也不像是乞讨欺诈之辈。
　　其中一个小厮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最后还是跑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慕青的二叔二婶一家子便来到了门口，只是一群人把正门堵得死死的，半点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子侄可算是回来了！说是出门行商游历，一去便是这么多年，二叔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慕青看着他：“劳烦二叔挂念，我现已平安归来。有什么话不如进屋去说？”

　　“子侄有所不知，三年前母亲过世了。我们二房三房也该按习俗分家。你当日不在，慕家硕大产业总不好没有处事的人，本想着就由我们来经营，每年所得分你四成便是。”
　　二叔谈了口气，语气里难掩遗憾：“可惜你房里那叫白玉玲的丫头，仗着自己是慕府管事，死活不同意我接管一应事物，最后一气之下带着小半个愿意跟她走的慕家下人离开，直接便和我们分家了！”

　　“所以除去你的那些私产被她带走以外，大部分都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我们既然是分家，那些也不方便由你带走。”

　　话说的很明白了，就是慕家的老太太死了，二房趁慕青不在，强占了家产顺带把府上忠于慕青的心腹下属一并赶了出去。

　　慕青深深看了眼慕家的祖宅，里头已经没了他的至亲，钱财他这五年里赚了不少，若是和江哀生两个人用着也算不缺。
　　分家了也好，他不日即将赴任，也没心事再管着全府上下百余口人的生计。
　　只是他先前把慕家当做责任，这庞然大物才能缓缓前行下去，他二叔这帮子人只把它当做自己的私库钱袋，也不知能传承几年就该衰败下去了。

　　慕青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如今的新宅院在哪？”
　　二叔报了个地点，是在离城门市集很近的民居里头，那一片全是普通人家挨着搭建的小房，完全比不得慕青的大宅大院。

　　慕青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到知晓了。他不欲过多纠缠，却必须要讨回原先在他屋内收集的那些藏书。

　　书的确还在，毕竟慕家除慕青外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
　　他想让身后跟着回来的商队众人随他进府去拿，二叔却不答应，只同意让慕青带着江哀生两个人进去搬。

　　这样一来事情便弄得有些难看，慕青没生气，江哀生倒是被着二叔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恶心的不轻。
　　也是，觊觎家产多年，如今可算是小人得志，找着机会报复为难慕青了，自然是一点机会不会放过。

　　江哀生也不好把慕青不日便可入仕的消息说出来，她现在口袋了是有钱，可也是白身，没法仗势欺人，一时间居然有点没法把他们怎么样。
　　最后还是灵机一动拿了长公主给的礼单出来狐假虎威了一番。

　　二叔其实已经心生惧怕，下意识想放他们进去，又估计自己的面子，最后妥协说让府里下人帮忙搬出去。

　　江哀生和慕青同意了，在慕家下人的跟随下去了慕青原先的房间。
　　还没靠近就被拦住了，昔日慕青住着的主卧这会已经成了二叔的屋子。
　　至于他的那些藏书，则被乱七八糟地堆在杂物间里。

　　被随意堆在地上的藏书上蛛网密布，灰也生了厚厚一层，显然是很长时间都没人看护过的状态。
　　慕青抽出一本草草扫了几眼，不少书已经受潮，字迹晕染开来变得模糊。

　　慕青心中惋惜，更觉得他这位二叔是个愚昧无知的恶人。他全然不知他毁掉的这些书里头不乏前朝文人的亲笔手作。
　　就这样放在杂物里受潮虫蛀着实可惜了。

　　他侧身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跳路来，到：“都搬出去，一本别缺。”

　　而江哀生没跟着他进那个一股霉味的杂物间，一个人在外头闲逛了几圈。
　　突然便在后头花园的墙角看见了盆琴叶榕，怎么看怎么像先前养在她屋里的那棵。

　　她走进仔细瞧了瞧，发现还真是，也难为这树当时便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离了她们居然又顽强地活了五年。
　　江哀生思及初见时她和慕青由这棵树生出的种种事情，不由笑了。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它翠绿色的叶片，怎么着也算是见证了他们感情的植物，就一块带走吧！

　　她找了两个下人来帮忙搬它，此外还回她先前住的下人耳房转了一圈，得志先前留在府上的东西玲儿全替她带走了。

　　该拿的东西都拿完了，慕府他们也实在不像多待，连和二叔一行人道别都没做，一行人直接就往那个所谓分家后的新宅那赶。

　　方才走到半路就装上了前来迎接的白玉铃，玲儿见到江哀生便径直冲上来往她怀里扑。
　　后头还紧跟着已经长成的秋月，似乎没太大长进，突然见到江哀生甚至踌躇着不太好意思靠近，面带羞怯地站在后头看她。

　　江哀生见到这些真正的故人才彻底松了口气，感受到自己的确已经回来了。

　　白玉玲领着她们回家，她待着的地方的确是不是阔府，不过方圆的七八座屋子都已经被她买了下来，总的面积其实也不算小。
　　屋子收拾出来江哀生和慕青单独住一幢，剩下的则是零零散散住着终于慕青这么多年来仍旧没有跑路的下属们。

　　玲儿告诉江哀生，她走时留下的那个商会她经营的很好，全金陵城内除了慕家不愿入驻，大部分都商户都已经是她们都会员了，更别提还有不少城外的商户也主动加入了她们的商会。
　　这些商户的装饰规划全受商会的统一管理，刚进城时江哀生看到的那些便是商会的杰作。
　　除去这些商户月月要交的管理费，光是每年的会费收入就有五百两白银之多。

　　玲儿管家管得极好，处处按江哀生走前留下的规划来办，最终得到的效果比她预想里好上太多。
　　现在她的商会几乎成了业内的标杆，若是那家商铺不受商会管理，百姓下意识便会觉得这家铺子售卖的货物没有保障，从而转身离开。

　　如今慕青回来了，白玉铃便想把手头的生意交接给江哀生或者慕青这两个主子，并无半分不愿意。
　　江哀生想了想，摇头到：“这些生意还是辛苦玲儿继续管着吧！怀霜他过两天便去附近的县城里头给知县做主簿了，恐怕是没心思再管着家中经商之事。”

　　“至于我，商路走了五年，眼下再不想卖东西了！我手里头还攒着不少水稻种子，等着种出来后杂交把那个耐寒高产的品种弄出来，也没精力管这些。”

　　江哀生笑着安抚她：“玲儿能干，这些麻烦事还是麻烦你继续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