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术有之[无限]》旧梦如昔

18、水乡苗寨(十八)

　　“杜导游，你们这个行程怎么回事啊？怎么变来变去的？”
　　一把听起来比较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陈苗苗疑惑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王海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下楼，这个中年男人她有点印象，是和赵磊明他们团队一起的游客之一，但对方应该是个“原住民”，昨天他并没有一起参与他们的玩家讨论会。
　　中年男人有一张方正的面孔，他看起来精神很不错，一幅神采奕奕的样子，此刻满脸写着不乐意，见众人看向他，他自觉是在为大家发声，胸膛都挺得更高了，声音更大道：“杜导游，你这个千层梯田的行程不是后面的吗？昨天的景点都没去完。”
　　王海在他身边，挠着头满脸无奈。
　　导游小杜脸上的笑容未变，“游客，请您理解一下，因为时间安排，行程稍有变动是很正常的事情。”
　　“什么时间安排，我看你们这个旅行社就是骗人的！”中年男人语气很呛，听起来就很难缠，“今天少去一个，明天少去一个，反正去没去我们都不知道，钱我们都交了，玩倒是没玩到什么地方，糊弄谁呢！”
　　赵磊明表情难看，“老方，别在这闹了，就听旅行社安排吧。”
　　老方看他一眼，气焰稍稍收敛了一点，但表情还是很不满，“赵经理，我可没闹，你不吭声没事，咱们是来团建的，这来玩的不尽兴有啥意思？”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暗示赵磊明不够尽责，也不知道是借题发挥还是真情实意。
　　陈苗苗没想到这原住民这么会来事，简直跟许教授和他的学生们有的一拼……看来势必是要在旅行途中增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了。
　　“方哥，没事的，我觉得咱们就跟着旅行社安排也没关系。”
　　王海在旁边一起劝着，何诗也跟着一起说话，“是啊，咱就跟旅行社玩也可以的。”
　　名叫老方的男人一下子表情难看起来，“小何，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事情的焦点一下子变成了赵磊明为首的公司内部组织小矛盾。
　　大堂里因老方的发作而短暂地陷入了一种紧绷的安静。赵磊明的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王海和何诗的劝解非但没平息老方的怒火，反而像是坐实了“内部不和”的标签。
　　其他游客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来回梭巡，带着看热闹的探究。
　　“赵哥，方哥，你们怎么了？”一道温和的女声打破了僵局，楼梯上赵磊明公司里的另一个女孩下楼了，她身后跟着李强。
　　“温玉你来啦，”何诗连忙开口，朝她使了个眼色，招呼她坐过来，“没事，没事，一点小误会。”
　　这个女孩陈苗苗有印象，正是和何诗一起迟到的姑娘，但是昨天的玩家会议她没来，应该也是个原住民，当然——不排除赵磊明他们有所隐瞒。
　　“方哥！”赵磊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你是公司里的老人，我们都很尊敬你，行程是旅行社安排的，杜导游也是按计划行事。我们出来是团建放松的，不是来添堵的。“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紧紧盯着老方，”有什么意见回去再提，现在听安排就行。“
　　温玉也在旁边开口了，她虽然后面才到，但显然已经猜到把事情猜到了七八分，语调很温和地劝道，“方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在这里让大家看笑话多不好啊！”
　　赵磊明话里的“回去”带着一种微妙的警告意味，加上旁边还有另一个女孩开口，老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争辩什么，却无话可说，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拉过一张凳子，悻悻坐下了。
　　陈苗苗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个后出现的女孩，这个叫温玉的女孩和李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
　　小杜导游脸上的职业笑容自始至终没有变化，仿佛刚才的争执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她拍了拍手，声音依旧洪亮，没有提起刚刚赵磊明团队的小争执，“好啦！大家抓紧时间吃早餐！该上卫生间的上卫生间，十点钟我们准时集合在大堂！”
　　施琦和陈苗苗商量了一下，都决定在大堂等待，现在已经九点四十了，特意上楼也没必要，蔺文宇也没打算上楼，他抱着手臂，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不少游客都重新上楼去收拾了，唯独许国华被学生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小杜身边。
　　“小杜导游，”许教授的声音沙哑地响起，带着一种疲惫的迟缓，“我这把老骨头，昨晚没休息好，今天这梯田…怕是爬不动了。能不能留在客栈休息？”
　　他的学生们关切地围在他身边，闻言立刻看向杜导。
　　“是啊杜导游，老师他不舒服，让他在民宿休息吧。”这是小林。
　　“老师年纪大了，太辛苦了，让他好好休息。”这是另一个男生小马。
　　另外两个学生相对安静些，都站在后面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样子也是在等导游的回复。
　　施琦感叹：“许国华的学生真的跟应声虫一样，一呼百应的。”
　　陈苗苗：“是啊，我怎么觉得这一幕这么熟悉呢。”
　　只有蔺文宇表情不变，他看了一会之后，淡淡地对着他们俩说，“他们之中肯定有个玩家。”
　　陈苗苗一惊，”真的吗宇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太巧了，“蔺文宇道，”每一次许国华说话，他的学生都拥护接话很快，里面必定有一个领头羊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只有ta开口，才会引起学生争先恐后的反应。“
　　“那……宇哥，为什么你不觉得许国华是玩家呢？我记得游戏是没有年龄限制的。”
　　“不会是他。”蔺文宇解释，“他现在有这么明显的异样，很大可能是昨晚触犯了规则，那么今天的正常行程，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选择掉队，因为人在发生意外的时候是不会想要独处的，只有跟着众人才会更安全。”
　　陈苗苗受教地点点头，“那你觉得他们之中谁是玩家呢？”
　　蔺文宇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陈苗苗懂了，他应该是心中已有答案，但还不够确定，因此并不说出来。
　　相处的时间变长一些，她发现自己也能明白队友的暗示了，蔺文宇这个人需要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说出自己的推断。
　　小杜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声音依旧洪亮热情：“许教授，出来玩就是要活动筋骨嘛！而且今天的梯田行程是固定安排，中途没有休息点，大家必须一起行动哦！您放心，路不算陡，慢慢走，欣赏风景嘛！我们寨子的梯田，可是外面看不到的奇观！”
　　她的笑容是如此热情明媚，面对着这样一个疲惫苍老的老者，却没有丝毫怜悯，冷漠到了极致。
　　许教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更深沉的疲惫，最终在学生们小声的劝说下，缓缓点了点头。
　　十点到了，队伍准时集合出发去往千层梯田。
　　队伍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氛中开始移动。
　　许国华被两个男学生搀扶着走在队伍中段，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仿佛每一步落下都千斤重。
　　陈苗苗他们习惯性地坠在队伍的最末端，她紧紧挨着施琦和蔺文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许国华那佝偻的背影，即使明知道他只是副本里的“原住民”，npc一样的存在，她还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除此之外，她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感觉，难以形容，却令人格外不安。
　　队伍里说话的声音都被压得很小，无论是玩家还是原住民们，似乎都察觉到了怪异的气氛，大家几乎都保持着沉默，闷不作声地向前走，连那对喜欢拍照聊天的小情侣也格外安静。
　　队伍大概往前行进了半小时，走入了绿叶茂密的山林间。
　　蔺文宇沉默地走在她们外侧，高大的身形像一堵移动的墙，将她们护在相对安全的内侧。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脚下布满湿滑青苔的石阶，两侧茂密的几乎不透光的植被，以及前方蜿蜒消失在幽深林间的山路。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切割后只留下斑驳晃动的光点，非但没有带来带来暖意，反而让林间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不知名的鸟鸣声都渐渐变得稀疏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半点，混合着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单调而压抑。
　　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少，乃至完全静默了。
　　没有人说话，连导游都是沉默着向前行进，陈苗苗感觉自己好像沉寂的苦行僧，又或者是一缕没有目的地的幽魂，只是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
　　渐渐地，连脚下湿滑布满青苔的石阶都变得沉默了，更多的是被吹下的落叶，它们已经风干了，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轻微脆响。
　　陈苗苗感觉自己的神思逐渐远去了，她明明还在走路，身侧就是她的队友们，但她就是有一种奇妙的、放空的感觉。
　　整片幽深的树林仿佛都在发出空灵的哼鸣，树叶的沙声像伴奏一样静谧而动听，她并不觉得难受了，心头沉甸甸的感觉似乎被一点点放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抬起眼睛往前看，小杜导游还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步伐轻快得不像常人，手上挥舞着小红旗，配合着她戴在头上的小红帽，犹如昏暗林间中跳动着的一簇小小火焰。
　　“陈苗苗！”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直接炸响，一下子把她恍惚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猛地抖了一下，手指紧紧抓住施琦的手臂，“琦姐！是瑛瑛的声音！”
　　施琦察觉到她的指尖冰凉，“苗苗？怎么回事？”
　　“琦姐、我……我好像听到瑛瑛的声音了。”
　　施琦皱紧眉头，正要仔细询问，下一刻就听到队伍中段有人惊呼：
　　“许教授晕倒了！”
　　“老师、老师？！”
　　蔺文宇和施琦来不及问陈苗苗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几个人加快脚步冲过去看。
　　人群已经停住了，离得最近的赵磊明反应极快，在发现许国华往前趔趄的时候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和王海一起架住了许国华几乎瘫软的的身体。
　　许国华的头无力地垂着，脸上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眼皮耷拉着，似乎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我写我写我写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