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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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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程钧宴依然没有睁眼。
等到男人走到面前,他才懒散从唇缝里挤出两个音节,随意得像是在说梦话:
“三哥。”
听他叫过人,周匪浅拍拍他,想起身打招呼。
可他不仅一动不动,甚至伸手拦了她一下。
程钧旻大他两岁,却和他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材就自带压迫感。
他的长相比程钧宴还要硬朗几分,眼里含着几分愠色,将弟弟上下打量了一通。
“像什么样子。”
他皱眉。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程钧宴不答话,但还是坐起来,“Allison,倒杯水。”
“好的。”
Allison麻利送上热茶,关门离去。
腿上的人终于挪开了,周匪浅正想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又被他拦住。
他指指旁边的沙发,“坐啊三哥,站着干嘛?只是换个总裁而已,你就跟我见外了?”
程钧旻轻哼一声,在两人对面的沙发坐下,长腿交叠。
他没多废话,直接问他:“为什么把老覃开了?”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周匪浅偷偷瞟了眼程钧宴,在心里措辞:如果他这会儿装死,那就只能由她硬着头皮解释了。
但好在,程钧宴还没有这么不顾她的死活。
他偶尔也会展现出通人性的一面。
“你忙着家里的事,自然是不知道。”
他的指尖在周匪浅的膝上轻叩,“三哥,人一旦忙起来就容易出纰漏,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要不是浅浅及时发现,将来还不知道要被老覃捞走多少钱。”
说到这里,他终于向程钧旻正式介绍:“这是周匪浅,我女朋友。”
“程总。”她点点头,将两份目的港不同的CI递到他手上。
程钧旻微微颔首,只草草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照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周小姐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里根本没有感谢的意思。
周匪浅也不知道老覃CI造假的事是否由他授意,但她和程钧宴弄走了他的人,他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
“你还真把三妈的话听进去了。”程钧旻合上文件,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娶妻娶贤,你倒是懂。”
黑眸像潭不见底的池水,那束视线带着阴冷的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周匪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恨不能找借口开溜。
“三妈知道你谈恋爱吗?”程钧旻问。
“八字还没一撇,不用告诉她。”
“那不行。”他摇头,“周小姐这么优秀,你不早点给她个名分,难道要等着别人来给?”
“正好四妹过几天要回来,你不如把周小姐一起带回家聚聚。”
周匪浅心里叫苦。
平时帮程钧宴打打工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跟他回家。
她家里那点事不是秘密,看程钧旻今天的态度,多半也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要让她去程家?是想羞辱她,还是想羞辱程钧宴?
算了,说不定他是想两个人一起羞辱。
“好啊。”
意料之外的,程钧宴满口答应:“还是三哥想得周全。”
周匪浅好想翻白眼,却还是要维持外在的体面,任由他贴在自己旁边,在程钧旻面前演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到时候见。”
程钧旻起身,“有周小姐辅佐阿宴,我就放心了。我这个弟弟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景合还要你多费心。”
她讪笑着应下,等他走了才和程钧宴拉开距离,问:
“我真的要跟你回家吗?”
“我早跟你打过预防针。”
程钧宴挑眉,“就当是工作需要吧。好好打扮打扮,到时候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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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海市南区是有名的富人区,大量的别墅依山而建,到了晚上别有一番风景。
即便是在这样的地界,程家也是最显眼的那个——
他们自有一整座山,别墅独独矗立在半山腰上。
周匪浅和程钧宴坐在后座,一路坐车上山,被绕得头晕。
她本想闭目养神,可程钧宴死活不让她休息,硬是拉着她闲扯了一路。
她一边要忍着恶心,一边还要回应他没营养的话题。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晕车才恶心,还是因为程钧宴。
终于捱到停车,她兀自松了口气。
山里的空气很好,周匪浅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刚才的不适才终于消减。
程钧宴把她的手硬拽到自己手臂上,营造出一副如胶似漆的假象。
她认命地闭了闭眼,跟他往别墅里走。
“你还知道回来?”
林思珍坐在后花园里喝茶,隔得老远就先数落起许久不见的儿子。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说着,他拍拍周匪浅的手,示意她开口。
“林阿姨好。”周匪浅乖巧上前,和妆容精致的妇人打招呼。
林思珍压根没看她一眼,继续数落他:“你还说?你们姐弟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周匪浅被晾在一边也不觉尴尬。
林思珍不理她正好,省得问她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还得费心思瞎编。
“浅浅第一次来,你好歹打个招呼。”程钧宴大概也看不惯母亲这样刻意忽略她,提醒道。
林思珍膝下只有一对儿女,对这个小儿子也一向宠爱,看在他这样帮周匪浅说话的份上终于肯给个正眼,
“来了。”
敷衍,但总归还是让步了。
程钧宴不再苛求什么,转而问她:“三哥他们还没来?”
“二房家爱出风头,哪次不是要所有人一起等?”
林思珍提起这事便面露嫌恶,吩咐一旁的女佣:“你去,把婉希叫下来。”
周匪浅一愣。
惋惜?谁惋惜?
“别叫了,你讲话这么大动静,在楼上也听见你抱怨。”
女人慢悠悠下楼,走到林思珍身后,“回家陪你还不高兴,畀个心肝你当狗肺。”
她双手搭在林思珍肩上,朝着程钧宴点点下巴,“这就是阿旻说的,你那个女朋友?”
“对。”刚才在母亲那儿受了冷落,他便也不再要求她跟姐姐打招呼,只和她介绍说:“这是我四姐,程婉希。”
惋惜。
谁家好人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种名字,周匪浅暗自腹诽。
和程钧旻不同,眼前的女人和程钧宴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下半张脸,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周匪浅。”
她只在心里吐槽,明面上依旧礼貌问好。
“什么女朋友啊,小孩子闹着玩的。结婚这种事是要门当户对,娶个卖蛋糕卷还把名声搞臭的回家,你我将来都不要面子......”
话未说完,林思珍就瞥见程钧宴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周匪浅面上的表情一僵,收敛起笑容。
在儿子这里吃了瘪,林思珍只能不满地回头剜了程婉希一眼,“你还有心思关心你弟弟?你自己的事都还没搞定。”
“嗳,都离婚了还有什么没搞定的?”
程婉希走到周匪浅面前,回头对母亲道:“我没有把他的丑事搞得全港城都知道,已经算是夫妻情分喽。”
林思珍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再跟她多说,招招手喊:
“阿宴,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看了眼面前的程婉希,干脆把周匪浅扔给她,去母亲那边了。
“浅浅,我妈说话没轻重,你不要见怪。”
程婉希带她到亭子里坐。
周匪浅心里气极,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没事。
这几年在程钧宴身边都忍下来了,不差这一回。
她都这么说了,程婉希便按下这个话题,“阿宴前几天来接我,跟我提过你。”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山风拂面,吹来熟悉的味道,周匪浅一时间恍了神。
她好像在程钧宴身上闻到过。
“......大学。”她随便编了个答案,暗自祈祷程钧宴没有和别人提过这事。
“我先前结婚,一直在港城生活,对兴海不太熟悉。有空我们可以多出来玩玩。”程婉希道。
程婉希上个月刚和联姻的丈夫离婚。对方婚内出轨,小三直接带着孩子上门逼宫。
她受不了这气,可又和丈夫家有利益捆绑,拉扯许久才终于如愿离了那根烂黄瓜。
周匪浅对她的生活没什么兴趣,听得头大。
又要给程钧宴打工,又要假扮他女朋友,还得给他姐姐当陪玩。
比当初又上学又打工还要劳神费力。
“阿宴说你工作能力很强,将来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可以合作。”
程婉希顿了顿,“这话不是针对阿宴的女朋友的身份,是针对你自己。我喜欢有能力的人。”
她话转得太快,周匪浅有点没反应过来。
愣愣地要点头,肩上却突然一沉。
她回头,程钧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大概是刚才发呆太专注,她竟然没有发现。
“你现在就开始挖我墙角了?”
他半开玩笑地瞪了程婉希一眼,“爸那边怎么说?你要去见他吗?”
她摇头,“我去见他,怕给他气得床都起不来。”
“那就别急着挖我的人。”
他在周匪浅身边坐下,“浅浅跟我很忙的。”
“怎么叫挖呢?以后都是自家人。”程婉希笑得温柔,“对吧,浅浅?”
周匪浅没说话。
木桌之下,在程婉希看不见的地方,程钧宴攥紧她的手,钝钝的痛。
见他回来了,程婉希不再久留,说是不想做电灯泡,又去哄林思珍了。
四下只剩隐约可闻的虫鸣,程钧宴把头搭在她的肩上,自言自语一般:
“你不会背叛我吧。”
“当然。”她不想靠得这样近,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一点:“你对亲姐姐也这么提防吗?”
“何止是她。你信不信,我三哥很快也会来找你。”
“为什么?”她不明白。
“咱们打个赌吧,赌我三哥会不会联系你。”他略微思索一阵,“赌注就用邻市那家疗养院。”
周匪浅身上陡然浮起一层冷汗,大脑一片空白。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稳住声线问他:“什么疗养院?”
“要我提醒你吗?”
程钧宴太爱看她这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像是一只被逼进死胡同的猎物,满足他的某些恶趣味。
暮色四合,他的眸子被远处别墅的灯光照得微微亮。
周匪浅咽了咽口水,听见他说:
“你妈妈住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