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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落絮钗头(3) ...

  •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飞墨渐重,连染青天,入夜时分,天空忽然下起倾盆大雨,密流如丝,夹杂着凛冽的风,空气都在一瞬间稀薄起来。

      丝丝流萤,蒙蒙雾霭,雕栏高楼之上,唯见一抹华紫,凤西楚垂首斜倚着门框,隽永地似一副意境唯美的画卷,淡淡秋水,恒古清逸,勾画点墨之间,漆染着色。隔着雨幕,看得我有些失神。

      夜风乍起,吹起他如墨的长丝,连带他系在发端的银芒丝带。丝带上绣着淡蓝色的云纹,针脚细密,两端垂着长长的流苏,溢彩飘逸。

      这几日,每每想起那个意味不明的吻,我就矫情的像个唐山元明清的女诗人一般,颓废而忧伤。总是怀着如诗的少女情怀,夜不能寐,偶尔还冒出几句落得两处闲愁的酸楚诗句。

      看到我,凤西楚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安然处之的态度,足以显示他已经忘了那天的事,也是,名动天下的似锦公子,向其投怀送抱的美人何其多,一个吻又算什么。

      我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的从他身侧走了过去,推开门的瞬间,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伴着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声响雷给惊到了,我忽然感到身下一热,一股灼热的液体自体内流出,顺着小腿涓涓而下。血迹在白色的裤脚上晕染开来,我低头一看,不禁愕然当场。

      凤西楚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暮色,你这是……”

      我深吸一口气,镇定的冲他摆摆手,“不用担心,我这是虚火太旺,你知道,年轻人嘛,难免的。”

      凤西楚哭笑不得的将我横抱起来,快步朝床前走去,而我的血,一路高唱凯歌的洒落在他走过的痕迹之上,充满了革命热情。

      将棉被覆到我身上,凤西楚转身从衣柜中拿出一布袋递给我,袋子不大,两头都有绳子,我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干的草木灰。我一脸不解的把袋子还给凤西楚,表示我对草木灰不感兴趣。

      凤西楚又把袋子置到我手中,笑容中明显带着尴尬,“这是卫生袋。暮色,你来葵水了……你娘难道没有告诉要怎么做?”

      我身躯一震,“葵水?你是说……我初潮了?我娘……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娘了。”

      凤西楚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深意,噤声不语。

      忽然想起江山第一次初潮时,傅香给予的解释,他当时摇头晃脑的怎么说来着?月经,就是女子有规律的每个月一次的排血,而女子来月经后就具有了生育能力,可以结婚生子。

      凤西楚咳了一声,“暮色,卫生袋里的草木灰是用来吸经血的,每次……你需要垫于身下。”说完转身,带着笑意道,“你该不是在等着我替你垫吧?”

      双脸顿时一红,我支支吾吾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虽然有棉被遮挡,凤西楚也走到了屏风外,但是我总觉得很不自在。许久,我才低声道,“我换好了。”

      把头深埋在被子里,我隐约听到有人进来收了我换下的衣物,然后凤西楚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许久,我探出脑袋,冲凤西楚犹豫道,“……小楚公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

      凤西楚将一碗红糖水递给我,笑道,“你骗人的功夫委实拙劣了些,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了。”

      我低头喝着水,觉得水温灼得我有些晕眩。他知道我是女子,那么,那个吻……

      凤西楚抬手抚到我的耳际,微微一顿,我只觉得脸上一痛,再看凤西楚的手中,安然落着一张面皮。我诧异的望着他,抬手摸了摸脸。

      凤西楚温柔一笑,指尖点在我的眉间,反复摩挲着我眉间的菱花痣,声音飘渺的有些虚幻,“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总是遮着太可惜了。”他的瞳中倒影着我的眉眼,额间的菱花形似一株含苞待放的莲,殷红九瓣印着白皙的皮肤,缱绻嫣然。

      我吸了吸鼻子,这是认识以来,他说过最动听的话了。

      凤西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的青瓷瓶,打开在手上倒了些清液,缓缓地在我的眉间涂抹开来,“这个可以隐去你眉间的痣,只是切记不可碰水。”

      我拿过铜镜一照,果然没了眉间的菱花痣,原本明艳绝伦的脸上少了一丝妖媚之气,现在端端是个清丽的美人。

      小腹忽然一阵钝痛,我只觉得涓涓血水大有一层漫过一层的趋势。

      大概是我苍白的脸色看着颇为瘆人,凤西楚轻声一叹,伸手揽过我,侧身翻入床内。他把手抵在我的小腹上,一股股暖意通入我的体内,我舒服的又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微风浮动,带着他身上的冷香,如同绵密的眷顾,不断温暖着我的鼻尖。

      我默念了数遍男女授受不亲,罪过罪过,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一夜好眠,精力无比充沛,我慢慢睁开眼,凤西楚一手支着头躺在我的身侧,面带倦色的阖着眼,另一只手被我枕在头下,袖子上带着一滩可疑的水渍。

      我不自然的扭了下身子,他立刻睁开眼,片刻失怔后冲我一笑。

      我装模作样的起身伸着懒腰,“啊,昨晚浑身难受,都没怎么睡着。”

      凤西楚看着自己僵硬的右臂以及袖子上的暗迹,忽然沉默了,“……”

      安然过了两日,凤西楚算是对我体贴入微,凡事都亲力亲为,让我有种身置轩辕山庄而他是紹音的错觉。细细一想,如果能这样长期下去,我很愿意每一天都来葵水。

      是夜,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嘿嘿嘿嘿的笑声,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腿上一沉,我无奈抬眼,肖师太顶着她经典的黑布,准确降落在我的床上,用粘着瓜子皮的拂尘在我的被子上乱扫一气,“小妖精,你是不是怀孩子了?”说完身形一闪,手伸向我的被子。

      我一口气岔在胸口,来不及反抗就找了她的道。看着床上一抹鲜红,肖师太的眼中顿时充满羞涩,然后看到我裤子上的血迹,眼中的娇羞立刻被喜悦代替,颤抖着双肩就跟羊癫疯发作似的,她不掩笑意的叫道,“真的怀了啊?都说了不能和野男人同居了,你看,现在孩子都没了。对了,你那男人呢?”说着,肖师太翻下床,在桌子底下,衣柜里,窗帘后仔细搜寻起来,直到连痰盂都检查了一番,她终于恍然大悟,这个房间没有第三个人。

      我头痛的按着太阳穴,只觉得肖师太的功力真是日渐深厚。

      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黑的不明物,肖师太神秘兮兮的低声道,“这是我最新发明的十全大补丸,最适合你这种流产的人吃了,怎么样,要不要?”

      以前有一段时间,肖师太迷恋上了发明创造,什么速效救心丸,百转回魂丹,无色极乐香,研究出来就拿到集市上去卖,害得汀州的衙役每天东奔西跑的打假,可最终都没有逮到这个卖假药的人。

      肖师太凑到我跟前,像鬼一样拖着绵羊音,“暮色,我最近又看上一块玉,我佛慈悲,你就替我偷来吧。”

      肖师太的心头爱有三样,一是嗑瓜子,二是占美玉,三就是以佛祖的名义来压迫我这等无辜少女。

      我一把扯过她头上刺眼的大红花,“好好好,只要你能从我眼前消失,别说一块了,就是十块我也给你偷。”

      肖师太愤怒的夺回她的花,认真的别在头上,随后拿出一张破烂不堪的纸,“好像是这三个字,我只记得是三楼第一个房间。”我仔细辨认着堪比象形文字的纸条,好像是,天香楼。

      我用力把肖师太推到门外,“放心,三日之内我定把玉给你。条件是……”看着肖师太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立刻打断她,“闭嘴!”

      肖师太诅了我一句,“讨厌”,随后挥动衣袖,转身起飞,随着空中一阵咯咯咯咯的笑声,世界再度恢复了安静。

      与肖师太斗智斗勇多年,我忽略了一点,身为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女人,她对八卦事业的热衷,丝毫不逊色于我的奶娘。

      我坐在小板凳上,揉着朦胧的睡眼,仰头看着江山,傅香,伙同毛球,在我身边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作为三人组的领带,江山象征性的咳嗽了一下,“据可靠消息,暮色,你给我整出了一干儿子?”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江山的眼中分明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见我不啃声,二人一致认为我是供认不讳。

      断袖多年的毛球,在这一刻疯了,它发挥了自己绝无仅有的男子气概,仰头一声长啸,那凄惨之意,真是闻者伤心。

      傅香捏着戏子的腔调,悲痛欲绝道,“暮色啊,你还记得五年前的汀州湖畔,你和江山是怎么发的毒誓吗?你们说,此生非我不嫁的啊~啊~啊”

      面对着人神共怒的谎言,我和江山终于无法淡定,挥着拳头对傅香一顿海扁。

      忽然,吱呀一声,我看到立在门口的凤西楚,立刻闪身到一边,一脸慈爱的抚摸着毛球,示意刚才如火如荼的混战与我无关。

      感觉不对劲的江山,在把目光头像凤西楚的一瞬,找回了少女的娇羞,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凤西楚身边,热情道,“你就是传说中我们家暮色的孩子的爹?”

      如此复杂的人物关系,凤西楚瞬间领悟并欣然接受,然后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在下凤西楚。”

      江山和傅香齐声惊呼,难以置信的表情比我当初傻多了。两人互通了一下眼色,打算分头行动,逐个击破。

      抽出腰间的小手绢,江山眉飞色舞道,“这段时间麻烦公子了,暮色这倒霉孩子没少让您操心吧。”

      凤西楚看了我一眼,笑道,“还好。”

      傅香补充性的吆喝着,“为表歉意,我们就代替暮色的父母今晚把她打包嫁给您了。虽然她一向好吃懒做,一无是处,但是凤公子千万不要嫌弃啊。”

      一直保持缄默的我,终于有了身为当事人的自觉性。我活动了一下手腕,伸展了一下四肢,深情严肃的冲凤西楚说道,“小楚公子,你可否先出去一下,我需要清理下门户,我怕场面过于血腥,会对你造成心理阴影。”

      众人一致沉默,“……”

      半个时辰后,我走出房门,拍了拍凤西楚的肩,冲他嫣然一笑,“小楚公子,刚才让你受惊了。”

      一天一夜的时间,江山和傅香再没能踏出房门一步。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远处偶尔点点零星的亮光。

      我折了一根树枝,往空中抛去,看着枝头指向的房门,我一顿,就它了。

      探身掠至走廊,我不禁再一次为肖师太叹服,在这个环形布局的三楼,她竟然能分辨出哪里是第一间,果真是奇人啊。

      我轻轻的推开窗户,以最快的速度一闪而入,翩然驻足,无声落地。未等我转身,黑暗中一道凌厉的剑锋出鞘的声音倏然响起,惊的我来不及反应。剑光擎如银芒,似灵蛇一般直直向我劈来,我虚招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却已经占了下风。

      就在剑尖离我的眉心不到一寸的时候,我瞬间做了此生最明智的一个举动——扑通一声跪下,扯着声声断肠的嗓音,哭道,“大侠,饶命啊!”。

      黑影稍顿片刻,剑花轻挽,光华瞬间隐去。

      在我石化的空档,啪的一声,桌子上的金炉被打开,夜明珠的光芒瞬间湮没一室。

      我悲哀的发现,冤家路窄这个词,原来也可以这般具体。

      楼清寒披散着长发,眉宇间一派慵懒,犹如夜空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戏虐的笑意,“这么快就来和爷叙旧了啊?这大半夜的,莫不是想爬上爷的床?”脸上欠扁的笑意,在目光转到我的脸上的时候,僵了僵,“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疑惑,怅然,沮丧,欣喜,我忽然有些拿捏不准他的这句话到底要表达什么样的情绪。

      门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楼清寒恼怒的低骂了一声,“你真是个麻烦精。”

      身下一轻,我被他瞬时扛到肩上,未等我反抗,楼清寒就在我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叱喝道,“想活命就给我闭嘴,不然我让你从此出不了这个门。”

      门被推开,一群铁面的的黑衣锦卫握刀立于门外,一脸戒备,而眼光触及之处,却是无边春意。

      床帏之上,楼清寒的衣襟敞开,露出精瘦而白皙的胸口,他的手从被褥下环在我的腰上的纤腰,而我犹如一滩湖水般,软软的赖在他的怀中,眼波潋滟,颊染桃花,半截手臂,自袖口伸出,慵懒的搭在他的胸口。

      环在我腰间的手指,狠狠一拧,我立刻娇声惊呼,听在外人的耳中,恰是动情的呜咽。我隐藏在被子里的左手,猛地捶在楼清寒的小腹之上,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点点汗迹,沙哑的嗓音似乎带着情欲,只有我知道,他是被我气的。眼中凶光一闪,他扣住我的脖子,迅速的咬住我的耳朵,含糊道,“你说,爷要怎么罚你好呢。”尖锐的疼痛惹得我顿时哭了出来,盈亮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涓涓流下,“爷,好痛,饶了奴家吧。”

      门口的锦衣卫石化的呆立着,不知所措,脸色一致由红变黑,再由黑变红,如同油墨画一般精彩。

      许久之后,楼清寒长长呼出一口气,点点汗珠浸染他如画的容颜,荧光萌动,缱绻旖旎。他捧着我的脸,细细的吻掉我眼中的泪水,已然是一副欲后温存的画面。

      为首的黑衣男子低低垂首,抱拳挡去一脸尴尬,“启禀少爷,属下刚听到您的房间有响动,以为是刺客,没想到,没想到打扰了少爷的雅兴,属下罪该万死。”。

      楼清寒没有抬头,反而将双眼半阖,屈指勾住我的发丝,轻轻的放置唇边,“嗯,下去吧。”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清冷。

      那群黑衣锦卫如获大赦般的快速离开,临走还把门帮我们关上。。

      安静了半响,我揉着被他掐的青一块紫一块腰,怒视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手就准备给他一掌。楼清寒迅速挡住我的手,嗤笑道,“爷是不会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栽两次的。”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下床快速整理好衣衫,“我不是来和你找茬的,快把玉交出来,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楼清寒抬头,皱着眉头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就笑了,“你不会就是那个专偷玉佩的傻盗吧?”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轻功实在了得,这三年我的零失手率,成就了飞盗的名号,使得□□一行重振雄风,大力拉动了其业务的快速发展,人均总值连续增长,尤其去年已创历史新高。

      楼清寒摇了摇头,“爷从来都不佩戴玉佩那等俗物,所以,看来你是白跑一趟了。”

      我皱眉,暗叹自己点真背。坐到椅子上,我状似不以为意,将余光转过九十度,射向楼清寒,“楼清寒,刚才那批人,应该是你的手下吧,为什么你要做戏给他们看啊?””

      楼清寒悠然起身,斜靠在软枕上,墨发随着起伏的动作翩然舞动,他的桃花眼,也转过九十度,心怀鬼胎的朝我看来,俊脸勃然变色,语气如蕴寒冰,“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子。”晚风吹起白色的帷幔,像是沧桑的心事,笼罩在他的周身,漫卷氤氲,缭绕不清。

      告别楼清寒,我颇为苦恼地想着到哪给肖师太盗玉去。

      走在石板路上,我从怀里掏出了用三文钱买到的一块仿古玉佩,还没来的急心疼,熟悉的嘿嘿嘿嘿自身后传来,我转身,肖师太晃着她那动人的发髻,激动地似撞破了什么秘密,“小妖精,又被我看到你勾搭男人了,吼吼吼吼。”我摇着手中的玉,在空中打着圈,肖师太的吼吼吼吼立刻变成了嘎嘎嘎嘎。

      心满意足的抢过玉佩,肖师太一个大鹏展翅,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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