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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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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赌局
来到花园,在避开人们的视线后,那位小姐放开了挽住公爵的手臂。
“领主夫人在橄榄树下。”女孩很有教养地行了下礼便离开,德勃菲尔公爵信步走向树林深处的那棵橄榄树。
大厅里依然歌舞升平,格兰斯领主自以为公爵此刻正在幽会,暗笑这位大人的风流。却不曾想自家的老婆却和公爵在一起。
“哈哈哈,我们去侧厅打牌,来来来!”格兰斯的赌瘾上来了,他招呼着几个志同道合的贵族,然后走向另一间早已准备了桌牌的房间。他此刻满脑子黑桃、红心、草花、方块,早就把夫人的位置挤去一边。
领主格兰斯的舞技一般、剑术糟糕、马术平平,却擅长经商和交际,另外嗜好赌牌。
“我最痛恨的就是丈夫的嗜好!”代表和平的树下却火药味十足,领主夫人的脾气不太好,因为涉及到丈夫的恶习。
“夫人,这是很难根除的毛病。”公爵不急不缓。
“我也知道……可是,某次在睡梦中,他喊道:亲爱的。”
“是梦到夫人您了吧。”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接着他便喃喃着:我亲爱的同花顺。”
领主夫人一副快晕倒的模样,虽然她如此健康的身体一点也看不出弱不禁风的迹象。显然,夫人想博取公爵的同情而做的演技并不到位。不过,这不影响公爵理解她的心情。
“您可以劝劝他。”
“没用的。所以我才私底下拜托大人您帮帮我。”
“怎么想到我?”
“大人不是曾经赢过那位在牌技上有名的北大陆君主吗?”
“很早以前的事了……”
“那么就请赢我丈夫吧!哪怕夺去他所有的财产!”
这位北国的女子有着强悍的性格,但在碰触到爱情时一样的不堪。
“如果你丈夫因为穷困潦倒而抛弃您呢?”
“不打紧,只要他不再赌……他每赌一次,我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他输得精光。毕竟,幸运之神不可能总站在他身边。”她有些哽咽,眼圈泛红。
“我答应您。”
德勃菲尔公爵执起领主夫人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承诺的吻。
领主夫人捂住胸口压抑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回去大厅,毫不意外自己的丈夫此刻已经在赌牌。而公爵却依然在花园里踱步,时间还长不必急,让领主先高兴一下。
绕到后花园的湖边,他停下脚步。
领主家的主屋是背对着湖而建,也许是设计者为了美观和安全而这样规划的。的确,这个天然形成的湖泊为主屋加了道天然屏障。况且,湖里有一些黑影游动着,它们在月光中露出狰狞的面目,原来是鳄鱼。西大陆特有的夜行性沼泽鳄被养在这湖泊里,它们的利牙在湖水的反射下显得阴冷。这些大家伙慢悠悠漂浮在水面,像极了一座座会移动的小岛。有如此完美的防备,怪不得领主不在后花园设岗哨。
阴森的索命者向公爵的方向逼近,他蹲下身用只有鳄鱼才懂的方式和它们交流起来。然后,那些鳄鱼便静悄悄地退去了身影。
公爵站起身,隔湖望向主屋二楼的某间卧室。
阳台上的落地窗没有关紧,微冷的风吹得窗户咯哒咯哒地响。那扇窗犹如想要打开般地动摇着,而蕾丝窗帘则悄悄地探出了身。然后,一个侍女由里边把插销插紧,接着离去,过会儿房间里的灯光暗下。
湖面泛起粼粼波光,仿佛能听见月光跌落湖水发出的破碎的声音。不仅夜幕里缀满了星辰,就连湖里也撒满了它们的碎片。
寂静的湖上无声无息地浮起一条小径,那一块块相连的物体由岸边蔓延至主屋的阳台下。德勃菲尔公爵通过这座奇特的小道行走在水中,它不是魔法,而是由那些沼泽鳄头尾相接形成的。沼泽鳄巨大的身躯稳稳扎在水上,它们乖巧地一动不动。只有鳄鱼黑亮的鳞片和冷酷的双眼还泛着阴气,这和公爵瑰丽甜美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大自然的生物也会被美好的事物吸引而臣服。
空气里飘荡着奇特的味道,敏妙中带着异香,不拘里夹杂着醇美。仿佛红酒般优雅的香气透出公爵的身体,它们化为紫红色光膜,朦胧轻盈得像是另一层装扮。绘在面具上的金色蝴蝶沾染到灵香仿佛活了,它在紫光里翩然舞动翅膀。
到达“路”的尽头时,公爵起身跃出水面落在二楼阳台上。
身后的小径沉入湖水中消失。
卧室里的玫儿并没有睡着,宽大舒适的床铺时刻提醒着他身为宠物奴隶的身份。玫儿睁着眼觉悟今晚又要失眠到天明,夜间的失眠是常事,他现在只是会呼吸的娃娃罢了。玫儿转头看向窗边,迷人的夜幕在白色窗帘的淡化下显得不真切起来。夜空里,四颗南十字星只有两颗还能依稀辨认,在西大陆能看到十字星已算不错。属于南大陆的十字星座是那么的美丽,但毕竟不属于他国。
因为西大陆特殊的地理关系,除了海伦港能看见这属于南国的星座,还有一个地方也能看到,它就是雾乡群岛。海伦港的夜空并不清明,十字星只是隐约可见。而在雾乡,每到夜里,当月光撒在山涧,雾气就会泛出奇异的光烁,天边的南十字星也熠熠生辉。
观景最美的地方要属雾乡的德勃菲尔庄园,它坐落于山上。庄园里有一间巨大的水晶花房,虽说它是因为主人嗜好种花而建造的,但同时又是个完美的观星台。传言,公爵会在一年中最冷的日子里去花房过夜。最冷的月是雪月,外边已经被大雪覆盖了,葡萄藤上积满皑皑白雪,只有花房里的血泊玫瑰和水百合还依然娇嫩。想像一下,夜间公爵一定是躺在花丛中,沐浴在花香里拂去一身的疲劳,然后品着雾乡特酿的紫红酒,仰望无垠的星空,南十字星就在眼前闪烁……
“你在看南国的星座吗?如果去雾乡看应该更美。”
一道声音由阳台的落地窗后透过,它直直嵌入玫儿的心坎。
“是谁?”
“雾乡的公爵,可以带你去看十字星的人。”
喀哒一声,落地窗的插销应声松开,黑发紫眸的公爵踏入被禁锢的寓所。
“不!我不需要别人带我走,已经晚了。”
玫儿想用漠然打退来者的邀请。
“就用你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离开。”
“不用,我的命运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一年的折磨已经够了,我的人生不属于我。”玫儿心力憔悴。
“你太看轻自己了,可爱的玫儿。”德勃菲尔公爵上前走近男孩的床边弯下身。
“随便你……”玫儿依然一副认命的回答。
“嘘,这不是你的意志,我要的……是你所想要的。”公爵把右手食指压在男孩唇上制止他。
“我所想的并不是能得到的。”温柔的抚触直刺进玫儿的□□,由男人手指传来的暖意顺着男孩的唇瓣滑入心坎。
“那么说,你想得到重生。”德勃菲尔公爵恰倒好处地引出他的心声。
“我不知道……”玫儿有些哽咽。
“何不试试?让我拉你一把,然后你再决定选择怎样的生活如何?”男人移开手指,然后把自己的蝴蝶面具摘下交到男孩手里,说道,“相信你自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玫儿迷惑了:真的能吗?
男孩摸着手里带有公爵体温的面具,然后吸了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能相信你吗?难道你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只是玩弄我而已吗?我现在不知道还能信谁……我……我连自己都不信!”
口是心非,却也无奈。轻易的相信会让玫儿完全暴露出伤口,不断的被伤害已经让他不得不筑起围墙保护自己。哪怕他很想相信他,哪怕心已经松动悄悄地向他靠拢了。
他不敢看公爵的眼睛,因为那里充满了希望。玫儿怕自己看了就会想要得到,如果在伸出手后抓到的却是破灭,那自己会再一次跌进深渊的更深处!
玫儿干脆闭上眼睛拒绝,但手里的面具却被抓得更紧。
无声无息的黑暗笼罩在床的四周,男孩被孤寂淹没,快要被浸透,但他没有挣扎。
带着温度的吻落在玫儿冰冷的额头,然后它又降临在他的唇上。公爵轻轻地碰触了那片冰冷便离开,却在其上留下绵绵不绝地暖意。
待玫儿睁开眼睛,德勃菲尔公爵早已不在,空气里还留着他特有的怡人香气正在侵入男孩孤寂的心房。玫儿摸向唇瓣,感觉自己凝固的心灵仿佛渐渐被融化,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汇聚成水流,它们偷偷溢出禁锢的门扉欢娱地向希望前进。
当公爵再一次回到聚会上时,女人因为他艳丽的容颜而惊呼起来,一些年轻男子则显出瞬间的呆滞。
没想到公爵的容貌真如传言中那般夺目。撤去面具的阻挡,整张脸美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牛奶般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迷醉的紫眸更为动人。精致的带着魔性的美是属于这个男人的,虽然如此,却一点也无不和谐的感觉。
他是如此的华丽,如同神祗。
“我的面具掉在林子里了。”
德勃菲尔公爵这样解释,他问旁边的贵夫人借了把扇子,然后在瞩目的眼光中摇着羽毛扇走进侧厅,那里正在赌牌。
赌博最忌讳贪心和急躁,然而没有几个赌徒能够做到戒骄戒躁。贪心让赢家开始深陷泥沼,急躁使输家永无翻身之日。这是异常荒唐和简单的道理,只要能恪守就会赢,一旦违反就注定会输。人们总是从理论上总结出经验,却依然在实践中反复出错。
当然,如果能自制的话就不存在这种说法。何不当成乐趣看待?想必更没有几个人能看开。
侧厅里已经有好几个贵族输光身上带的钱款,却依然想翻本。目前,赢得最多的是领主格兰斯。
德勃菲尔公爵默默在一边观察,等待这位领主开始违反原则。
时机到了——
格兰斯赢光了其中一个赌徒的钱,包括他的田地和家产。这个输得精光的贵族是典型,他只有赌博的热情,却少了自制力。
今天是格兰斯的生日,又得到如此丰厚的战利品,他飘飘然了。有些想收手,又还想来一局,他在玩与不玩间动摇不定。
“能和我再玩一局吗?”德勃菲尔公爵啪的一下合拢扇面,他用话语推了领主一把。
“这……”领主犹豫着。
“再玩一下吧,我想领教您的牌技。”
说不定可以赢这位大人。领主这般想着,他在刚才的大获全胜后放下了戒备心,说道:“好吧,只玩一局。”
然而领主心里却不这么确定自己是否能只玩一局,他越过了那道忌讳的分界线往深渊行去。
公爵微笑着,但笑容里失去了温度。他的眼眸不再是幽雅的紫色,而是邪佞的黑色,不知何时的变化,可是谁都没去注意……
牌局开始,公爵一上手就输了,作为赌注的一袋金币被移至格兰斯面前。领主有些兴奋,手心冒汗。
“沃尔,把我带来的几袋金币拿来。”
德勃菲尔公爵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精干的侍从。沃尔的银白色短发和黑色的面具形成强烈的视觉感,不过此人在为主人取来赌博所需的资本后,那双琥珀色眼眸就在人们不注意的情况下消失在暗处。
接下来的几局,格兰斯领主又赢了。他高兴地合不拢嘴,红光满面。
几局过后,在德勃菲尔公爵的一声看似无奈的轻笑后,血色由领主脸上褪去——他,开始输了。一点,一点……赌注渐渐加大,赌局像是扩散的沼泽慢慢把人拉下、吞噬。
公爵打开扇面悠闲地扇风:“怎么?害怕了吗?你输得不少,还敢再来吗?”
领主额角出汗,他掏出手帕按向脑门,不语。
“我看算了吧,再赌也是输。唉,本来还想用我家地窖里的水黄金来赌一把的,但看领主输得这么惨。”德勃菲尔公爵停顿,看见格兰斯颤抖了下嘴唇,接着说,“我看还是算了吧。”
水黄金是指公爵所收藏的好年份的红酒,顾名思义就是能媲美黄金的珍品。这些有潜力的红酒被收藏在酒窖里,等待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最恰当的时刻把它打开,其特有的气味和醇香会充分发挥出来达到极致。如果卖出去,价格当然不菲。因为公爵家的地窖里有大量的好年份的酒藏,因此得到这个酒窖等于得到一座金库。
“……那好,再来一局。”领主思前想后,不赌不甘心呐,赢了还能多一座金库。
他想得太好了……
“那你用什么来赌?你输得只剩这座宅院和一些家产,还有领主的身份。”
“那如果我赢了,除了大人的酒窖外,能否把德勃菲尔庄园给我?”
失去庄园的话比失去身份还可怕。
“你用什么做赌注?”公爵的声音里透出阴冷,他再次合起扇子。
“用我的宅院和家产做赌注。”领主赌红了眼,他不信公爵会赢这个邪!
“那好,我们就来这最后一局。”格兰斯臃肿的身影陷入德勃菲尔公爵暗黑色的眼瞳中。
事实是残酷的,摆在眼前也是可悲的。
当公爵把手中的最后几张牌扔出后,格兰斯只剩下领主的身份——他真的把宅院和家产拱手相让。
“黑桃同花大顺……”格兰斯领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赌约,现在您得搬出这里了。”德勃菲尔公爵双手撑在牌桌上俯视领主,被驱逐者此刻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输得一个子儿都不剩,成了空有头衔的领主。
这个闹剧般的阴谋一夜间让领主的宅院换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