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不为什么

3、忍把浮名

　　03.
　　微亮的天色里，铺著青石板路的大街上行人稀少。
　　来自寺院的行者、头陀，拿著执铁牌子敲打著，沿门高叫著“普度众生救苦难诸佛菩萨”，大声地向坊里深处报告著现在的时辰……
　　汴河舟楫的舵、橹击水声，搅碎了倒映在汴河上刚刚露出半个脸太阳的光影，搅碎了汴河堤岸酣睡市民的梦境……一艘艘满载各种货物、粮食的船只，自汴河驶来，驶入汴梁──
　　街道两旁店铺里睡眼朦胧的小学徒吱呀推开大门，缩著脖子开始清扫铺外的街道。
　　晏七爷的马蹄声哒哒的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相比那些早起的人们，他是一个晚归的过客～～
　　在晏府後门很远的地方，晏七爷就蹑手蹑脚的下了马，牵著马轻轻走到门前，用手在铜环上扣了三下。
　　这是他和老郑头约好的暗号。
　　当门缓缓开来，出现的却是晏大人沟壑纵横面沈似水的老脸时，晏七爷就知道一顿板子是难免的了。
　　清脆的板子声和不争气的七少爷的惨叫声回荡在晏家七进七出的大宅子里，打破了晏府人的美梦。
　　晏老爷端起晨安茶喝了一口，冷冷的看著下面挨著板子的晏几道。用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说“你这个逆子，前几天刚挨的板子刚好忘了疼是吧，这没几天又跑到园子里去了，你好歹也是要出去谋事的20多岁的人了，你怎麽就一点长进都没有。人家荒唐你也荒唐，人家荒唐个几年都收了心，娶妻生子，治国齐家去了。你呢，也在园子里厮混了快十年了吧，放著家里如花的娇妻不要，整天去跟那些腌臢的男倌们作豔词，唱淫曲，你成什麽体统？”
　　晏几道大声的喊著“你不也作词唱曲的，凭什麽单单我做就不行了？”
　　晏老爷气的脸都红了“等你象我一样封妻荫子的时候，你爱写什麽写什麽！你现在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你就凭写那几首豔词就能扬名立业了？就能养家糊口了？你怎麽一点都不理解为父的苦心？”
　　七少爷翻了白眼，咬著牙不再说话了。
　　板子落的渐渐疏了，轻了。仆人们都知道晏老爷最爱这个七少爷，恨铁不成钢却又不舍得打伤了的心思。
　　晏老爷看看板子打在晏几道的裤子上已经渗出些血渍了，挥挥手止了仆人，甩了袖子往前厅去了。
　　一直躲在梨花树下的一个小人儿眼看老爷出了拱门，哭著冲到晏几道身边，扶著大喊“七哥七哥，你没事吧。”
　　晏几道挣扎著跪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寄住在他家的蓝姨太的外甥蓝晨晓，就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晓晓，别哭了，你看我每次不都好好的吗？倒是你，每次我挨打，你到要病个几天，别哭了，看看又要烧起来了。
　　这个蓝晨晓梳著两个牛角的抓髻，看著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光景。眼睛大大的，白白的皮肤吹弹欲破，鲜红饱满的小嘴被咬出了血丝。
　　他怔怔的看著晏几道被扶回房间，默默的跟在後面。
　　仆人们知道七少爷和七少奶奶分房而睡，就直接把晏几道扶到他书房的雕花床上。
　　晓晓看著晏几道痛苦的趴在床上，熟练的从书柜的隔断里拿出一个青瓷的小罐来，帮晏几道把裤子褪下，耐心的为他上著药。
　　“晓晓，麻烦你了，每次都要你忙上一上午，害你每次都被夫子骂。”
　　“我才不愿和那个夫子学什麽破玩意呢，我想和你学填词，七哥。”晓晓撅起了小嘴。
　　“这不是什麽正经玩意，要不然我也不会经常被打的这麽狼狈，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再走我的老路子？”
　　“你别骗人了，你挨打不是因为填曲子。”
　　“那还能是为什麽？”晏几道笑了。晓晓的手凉凉的，把火辣辣的药一点点小心的涂在他臀上。
　　“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挨打是因为你去找男人！”
　　晏几道一症，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12岁的孩子解释这个问题。
　　“不全是这个原因的，其实这也和男人女人没什麽关系。我去只是去听听曲子，那个男人曲子唱很好，尤其是唱我添的曲子。”
　　“那我也去学曲子唱给你听，你就不用出去了。”
　　“傻瓜，你在这深宅大院里，到哪里去学曲子呢？”
　　“其实我知道你骗我，你去不是去听曲子，我听他们说，你不喜欢七嫂就是因为，因为你，你喜欢那个男的，你去和那个男的做～做～做那个事情！”晓晓说完，自己的脸倒先红了。
　　“小孩没事别听他们嚼舌根！”晏几道烦躁起来，谁这麽无聊和小孩说这个。真是该下拔舌地狱的。
　　“我不是小孩了！”晓晓突然带著哭腔大喊，到把晏几道吓了一跳。
　　“你每次都为那个男人挨板子，那个男人一点都不疼惜你。你就别出去了，别去找那个男的了。每次看你被打的睡又睡不得，坐又坐不得，我都快伤心死了。你别找他了好吗？要不，要不，既然你不喜欢七嫂，要不，我来和你好。”
　　本来有些烦躁的晏几道被晓晓最後的话吓的一下子神态清明了。他迅速明白了这个从5岁就在府里寄住的小男孩的心思。倒是招招实实的吓了这个十几岁就在情字里厮混的七少爷一大跳。
　　屋子里谁也没再说话，晏几道闭著眼睛假寐，晓晓在为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脸红著。晏几道感觉晓晓手里的外伤药越来越热起来，仿佛从後面蔓延到全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