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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摊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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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两个黑衣人来到他们的厢房,带来了食物和水,带走了凌泉。
褚远画下意识想阻止,但看到凌泉的眼神后,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他痛恨自己的无力,却也相信凌泉有自保的手段。现在他中了蛊受制于人……反而成了拖累。
既然凌泉说那蛊在他们身体腹中,那他是不是可以运功调息来探探蛊虫的具体在何处?
这么想着,褚远画立即调整坐姿,开始打坐。
因他面无表情时太过威严,侯威等人即便好奇,也不敢靠近。省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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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泉本想在路上打探些消息,但这两个黑衣人就像傀儡一般。任他如何招惹,都不发一言。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正房,这里原本是褚立人和喻蘅的住所。
杨济如松竹般挺立于门前,似是在专门等候凌泉的到来。
凌泉也不客气,摆脱左右两人的桎梏,越过杨济,直接坐上正对大门的其中一把交椅。
杨济笑容不变,挥挥手遣走了两名手下,继而转向凌泉问道:“凌少侠不吃点什么?”
两把交椅中间的茶几上,摆了两杯茶和一碟酥糕。
凌泉吞吞口水,把头一别,“可不敢吃,谁知道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我动了手脚,你就一定会中招吗?”杨济弯弯嘴角,问。
凌泉心跳险些漏了半拍。
纵使做了准备,在和杨济对上的一瞬间,凌泉发现自己还是准备得少了。自从对方袒露自己的野心后,便不再收敛身上的气场。即使他的笑容和初见时无二,却还是多了几分无形的压迫感。
在见面前他还存了一些侥幸心理,如今却在三句话内得知对方不仅发现了他,还知道他没中蛊。
对于这个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凌泉没反驳也没装傻。
他收起假笑,“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重新下蛊?还是……直接杀了我?”
“你要是死了,朝颜可不会这么配合了。”杨济正色道,“你以为没有我的授意,文鸢敢私自放了你?”
这是要摊牌了。
见杨济这样,凌泉反而放下心来,端起茶杯看了会,便不再顾忌地大口喝起来。
有些人喜欢在将死之人面前高谈阔论,因为他们知道死人不会把他们的秘密说出去。但杨济不属这类人,他不会做多余的事。
如果杨济决定杀了凌泉,后者只会被他的手下秘密弄死,而不是被请来他的住所、以茶点招待。
杨济却没想到凌泉想通得那么快,完美的笑容裂了一道口子,又很快复原:“不担心我害你了?”
“嗯,”凌泉捏起一块糕翻来覆去地看,似是在琢磨要不要下口,“你有话直说吧。”
“朝颜说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吃了这块糕?”凌泉存心会错意,咬一口手上的酥糕,味道果然不错。
他知道这碟糕里绝对有古怪,然不能不吃,只有吃了才能让杨济放心。这才是杨济把凌泉叫来的真正目的,劝降只不过是捎带的。
杨济眼看着凌泉把口中食物咽下,但笑不语。
凌泉被他盯得发毛,“你这人看着精细,怎么把谋反想得如此草率?我为什么要帮你,好处呢?谁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
“而且,”凌泉迟疑片刻,还是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对你有用呢?”
“有没有用都不打紧。只是……你成天在外边乱跑,你师父难以放心呐。”杨济噙笑答道,“而且你毕竟是朝颜的传人,不跟她在一处,还想跑到哪里去?”
凌泉已经明白杨济留他下来的用意,除了当人质外,还是在给子孙留底。他想用蛊掌控大局,阵营里就不能只有朝颜一个蛊师。
这家伙对自己能当上皇帝十分自信,已经盘算到后代去了。
“凌少侠以为如何?”
见凌泉半天没反应,杨济再次出声,催促前者表态。
凌泉想了想,这时候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答应下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也不能太干脆,反而惹人疑心。
于是他翘起腿,仰着头道:“这种时候不该派我亲近之人来当说客吗?”
杨济了然道:“你是想见你师父。”
“是啊。”凌泉即答。他想知道朝颜为什么真的替杨济做事,以她的心机和手段,阳奉阴违、甚至杀了杨济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么她为何要顺从杨济呢?
“她不在此处。”杨济面无表情地盯着凌泉看了一会儿,收到后者直白看回来的目光后,失笑道,“也罢,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凌泉却赖在椅子上不肯走了:“其实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
杨济大约心情不错,不再站在凌泉对面,转到一把交椅处坐下,抿一口茶,“你问便是。”
凌泉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先捡了一个对杨济来说最无关痛痒的:“银珠和冷玠也是你的人?”
可能是没想到凌泉上来就要问两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死人,杨济怔了一瞬,“……是又如何?”
“他们俩的本名叫什么?”凌泉心里还惦记着这事,不弄明白他堵得慌。
杨济深吸一口气,观其神情大概是在怀疑朝颜选徒弟的眼光,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满足凌泉的好奇心,“冷玠就是本名,至于银珠么,她叫冷画屏。”
一语刚落,杨济紧接着反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上她了?真是可惜……她被你给害死啦。”
凌泉没有理会杨济恶意的调侃,自顾自问道:“所以他们是什么关系?”
“姐弟。”杨济这下真的疑惑了,“你真的对她有意?我还以为是文鸢……”
两个猜测通通错得离谱。凌泉暗自发笑,既然这阴货关心他的感情状况,怎么想不到褚远画?
他没有理会杨济,继续问:“他们为什么要替你做事?”
杨济迟疑片刻,还是送上答案。
“……告诉你也无妨,他们的祖上是我朝臣子,新帝登基后没有将他们一族连根拔起,而是找了个由头抄家流放。他们生下来就在蛮荒之地吃苦受罪,有什么理由不恨现在的皇室?”
“哦。”确实情有可原,要是凌泉小时候遇到的是杨济,说不定也会替他卖命,“他们那样闹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湖动乱,对我怎么没有好处?”杨济阴着脸,柔和的笑容被托出几分可怖,“可惜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尔等搅和了。”
“你是想转移注意还是趁机除贤?”
“……”
杨济耐心已然告罄,凌泉的好奇心完全就是无底洞,这些无聊的问题让他感到厌倦,并且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朝颜说得不错,这小子果然擅长蹬鼻子上脸。
他抿抿唇,没有回答,而是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
“等等!”凌泉伸出右手食指并中指,“最后两个问题。”
“我想我没有回答的义务呢。”杨济皮笑肉不笑。
凌泉不管他,径自问道:“你囚禁了这么多高手,为什么不趁机挨个吸他们的功呢?”
“……你倒是挺替我着想,可我要做的不是天下第一,而是一国之君。”杨济笑了笑,罕见地吐露心声,“领导者未必是最强大的,却一定能控制强大的手下们。”
他的父亲就是太贪心了,舍不得将力量分给属下,导致了最终的失败。
岂料下一瞬,杨济心中所想之人就出现在了凌泉口中:“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无相主的儿子,为什么几年前的魔教大战——”
话未说尽,就被杨济打断了,这个一向如春风般和煦的青年挤出一个可怕的笑容:“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凌泉明白自己已经触碰到杨济的底线,他是个惜命之人,干笑两声后,不等对方反应便走出大门准备自行离开。
不过想也知道杨济不可能让一个外人在自己的地盘自如行动。刚一踏出门槛,就冒出来两个黑衣人押着他走。
一路上除了杨济手下的黑衣人,再无其他人。不知道褚远戈现在何处。
回到原来那间厢房后,凌泉收获了一屋子欲言又止的目光,其中褚远画最甚。
然而最先开口的却是年纪最小、最藏不住事的车雁:“你被带去哪儿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饿不饿?我们给你留了点吃的。”
说罢,她邀功似的指向桌上的半碗水和一个包子。这种纯粹的关心曾是凌泉少有的,即便现在他有了重要的师长和朋友,还是会被车雁简单一句话触动。
虽然在杨济那已经吃了个半饱,但他还是不煞风景地走到桌边照单全收,“那就多谢了!”
“你别只顾着吃啊,”车雁催道,“快跟我们讲讲方才发生了什么?你去见谁了?”
凌泉口中嚼着包子,含糊道:“就是杨济呗。”
“天啊!”车雁掩唇惊叹,“居然真的是他!他找你去干什么?接下来不会轮到我们了吧?”
凌泉不以为意地耸了一下肩膀,撇嘴道:“他劝我加入他们,我说再考虑考虑。就这么简单。”
“这家伙是想带着咱们一起掉脑袋啊!”车雁急得直跺脚,“造反哪是这么容易的?乱世起义才能一呼百应,如今天下太平,谁会搭理他?”
“车大小姐,先别急着义愤填膺。”侯威突然呛道,“人家要不要你还不一定呢。”
“既然不需要就放我出去啊!”车雁一点就着。
两人又斗起嘴来。
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四散开来去做自己的事了,虽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凌泉却别有深意地看了侯威一眼。
但他也没说什么,吃完包子就拉着褚远画走向角落的空地。
“那蛊可是在我们的下丹田处?”褚远画突然问。
“嗯……”凌泉沉吟片刻。
“难道不是?”褚远画紧张地问。
“不,我是想说,昨天他摇铃时,身上哪疼你自己不知道么?”凌泉忍笑道,“这种事不需要找我确认吧?”
意识到自己犯蠢,褚远画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
凌泉笑得肩膀一抽一抽,手却不客气地附上褚远画的腹部,正好是肚脐处。“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你能感觉到吗?”
褚远画傻掉了,像是被点穴了一般一动不动,被凌泉触碰的地方阵阵发烫。
半晌他才领会过来凌泉话里的意思,“……对,就是这里。”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又小声问:“你应该知道如何解蛊吧?”
“你猜。”凌泉收回手,眨眨眼。瞥一眼侯威的方向,后者还在门口处逗车雁,未留神他们这边的动静。
褚远画心领神会,住嘴不谈。
一天过去,再无异事发生。
夜深人静时,褚远画终于憋不住心中的疑问:“你好像在提防侯威?”
“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凌泉欣慰道。不愧是和他朝夕相处数月的人,褚远画长进不小啊。
“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好说。其实我也是突然想到的,杨济这么老奸巨猾的人,必然会在我们中安插做眼。”凌泉以气音回答,“侯威太显眼了,所以我觉得是他。”
褚远画一点就通。凌泉之所以说侯威显眼,是因为后者率先提出逃离这里。看似合情合理,却极有可能是对方的饵。凡咬钩者都是他们要除掉的异类。
这么一想,侯威确实是他们中最可疑的。而与车雁插科打诨,可能是他为了放松大家的警惕……
他们该怎么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提醒众人小心侯威和朱岳?
看着褚远画如临大敌的模样,凌泉失笑道:“你什么心事都写脸上了,明天可记得收敛点。是不是他们俩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