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以不永伤》水瑶嫣

1、相公的忧郁

　　我第一次看见兔子偷东西。
　　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长毛兔，动作非常敏捷，两个眼珠子转得比狡猾的狐狸还快。我看见它时，它正挥舞着铁锹把我刚种好的药草从地里挖出来，装进自己的背囊。
　　山风习习地吹过这个清凉的幽静的小山坳，我忽然觉得有点头晕。长毛兔旁若无人地奋斗，很快把我辛辛苦苦开辟的土地蹂躏得惨不忍睹。它专注于盗药的工作，把扛着药锄的我晾在一边，这让我感觉很是尴尬。眼看它就要挖走地上的最后一株灵芝，我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去拍拍它厚实的肩膀，道：“这位兄台，你完全感觉不到在下的存在么？”
　　兔子打了个激灵，红彤彤的眼睛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我。我小心翼翼又十分为难地告诉它：“这些药草都是在下所植，如果兄台有需要，可以跟在下说一声，在下可以帮忙。”长毛兔的眼睛直愣愣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脸。蓦然，两颊飞上了霞色。
　　脸红了？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它在为偷东西被抓而感到羞愧吗？我刚想问个明白，长毛兔眼疾手快，抢走了地上最后那株灵芝，然后拔腿就溜，消失在茂盛的草丛里。
　　巨大的背囊掉在了草丛外，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出来，拖着断掉的带子逃窜而去。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
　　良久，我终于回过神来，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做梦。我垂下头，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真是……世风日下啊。我在心里哀叹一声。
　　回家的路上，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许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围绕一个黑黝黝的山洞打转，彩翅纷飞，翩然起舞，煞是好看。我心里充满了好奇，便穿过密密麻麻的藤蔓到了山洞口，探进头去瞧个究竟。
　　一物朝我面门袭来。我大吃一惊，忙后退一步。岂料一个温香软玉般的身体扑进了我怀里，把我抱得紧紧的。我大惊失色心脏险些跳出胸膛，只听耳边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欢快地道：“相公，你真的来接我了！我好怕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不到你，没想到你真的一直陪在我身边。相公，我好高兴，带我一起走吧……”
　　我脑子嗡的一声停住了思考，僵硬地站在漫天飞舞的蝴蝶中，拎着药锄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那人察觉出我的异样，放开了我，仔细瞧着我道：“相公，你怎么了？琳琅终于修成人形了，你不高兴吗？”
　　这时我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她穿着一件五彩华裳，眸子里有醉人的柔情，顾盼之间美丽摄人。我见她终于平静下来，松了口气，整了整衣衫，礼貌地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相公，你在说什么？”她惊讶地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耐心得解释道：“在下并非姑娘旧识。在下乔子兮，住在附近的山中小屋。虽然在天目山隐居多年，却从未见过姑娘。”我知道这个少女是蝶妖，但不知她独自一人在黑乎乎的山洞里修炼是否已造成神经错乱，我还是谨慎一点好。
　　“相公，你不要我了吗？”她眼泪汪汪。
　　我很无奈，只得说个明白：“我真的不认识你。”顿了一顿，接着道，“家里还有事，在下先告辞了。”不管蝴蝶妖听后如何反应，我抓紧机会开溜，加快脚步离开了山洞。
　　匆匆走了一段路，我不放心地看了身后一眼，路上依旧彩蝶纷飞。果然，那只蝴蝶妖远远地跟着我。她用哀伤的眼神看我，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心里大急，不知该怎么甩掉她。我离开家的时候，如意说担心我在路上被凶狠的妖怪欺负，会叫丫鬟们来接我。可是过了这么久，丫鬟们的影子呢？真糟糕，我要一个人回去了。
　　没头没脑地跑了一通，终于见到熟悉的家门。绿暗刚出门，看见我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公子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也好，夫人正在家里等您吃饭呢。”
　　我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回头。身后，蝴蝶妖呆呆地站着，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和深深的失望。置身翩然如梦的粉蝶中，蝴蝶妖一身华丽彩衣飘飘如仙。她看着我和绿暗忍不住哭了起来，不甘心又傻傻地开口：“你……你和别人成亲了？”
　　她的声音很悲伤，让人听了心里酸酸的。
　　我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子灰暗起来。今天真是个不利出行的日子。我郁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