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金星天蝎

92、第三十三章

　　“哇,巧克力布丁呀!” 容欢脱了书包, 奔到厨房,就看到一台子的小菜,还有正在冷却成形的巧克力布丁.
　　“洗手,上香.” 容静知拍掉了布丁上头的那只爪子,轻声喝道.
　　容欢撇撇嘴,点点头.带着四个妹妹走到几个牌位前,恭恭敬敬地进香,磕头.

　　容静知自己上完香,洗了手,先让几个孩子吃了蟹壳黄做点心,又和小姆妈一起进了厨房.

　　容怡看到项青带了女朋友来吃饭, 便讲, “项叔叔,这位小姐姐真漂亮.”
　　项青被这么一损,面皮一红,想想又不对劲,怎么自己是叔叔,女朋友是姐姐,这个辈分着实有点乱, 便纠正, “叫阿姨,不要乱叫.”
　　女朋友不买账了,明显是个典型的上海小作女,嘴巴一撅,讲, “什么阿姨,我有那么老吗? 项青,你不要瞎七搭八.”
　　小作女拿出登门做客买的巧克力,朝桌子上头一摆,摸摸两个小寿星的头,又拆了包装,笑道, “来,我给寿星们买的巧克力.”

　　几个女孩纷纷道谢,容欢接过巧克力,先分给了大人一人一颗,讲, “项叔叔,你不要老是扳着面孔,弄得跟我爸爸一样,小姐姐胆子没有我妈妈大,会被你吓跑的,来,吃个巧克力,吃得你和小姐姐甜甜蜜蜜.”
　　项青瞠目,想,这个小姑娘嘴巴厉害的.
　　容欢又递给几个妹妹一人一颗,最后又拿了两粒奔到厨房.
　　小作女一看这架势,连连称赞, “这个规矩做得好的.” 又偏头对项青讲, “你大哥大嫂也算厉害的,五个女儿教成这个样子,真真尊老爱幼.”

　　一家人坐下吃完饭,又吃了蛋糕和巧克力布丁,才各自回房.
　　容静知让小姆妈带了项容欣回房,又把四个女儿叫到自己的卧室,项治宇把房门关好,她才准备开口讲话.
　　容怡察觉出不对劲,问, “妈妈,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几个说?”
　　“对,” 容静知点点头, “还记得你们小时候问我,有了妹妹会不会不管你们的问题吗?”
　　容欢点点头.
　　“你们愿不愿意出国,去奶奶那边念书?”
　　最小的容乐头一个哭出来,不停嚷着, “妈妈不要我们了.” 她一哭,其他三个的眼泪也收不住了.
　　容欢想到刚上学时容静知的那番话,又想到自己在学校里面所受的教育,她也不舍得离开爸爸妈妈,但是又想到容这个姓,她是有种使命感的,她是容家最大的女儿,她早先听人说起容家,无不艳羡,可现在她根本不敢说自己就是那个容家出来的,怕被说成是封建残余,资产阶级.
　　“妈妈,我愿意.” 容欢忍着泪,用力点点头.
　　容悦看着嫡亲的姐姐,愣住了, “姐,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你…”
　　“外婆讲过,我们四个永远是容家的女儿,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无论如何,不能分开.” 容欢沉声对着三个妹妹讲, “在学校里面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自己都没有办法说自己是从容家出来的人,我不甘心,你们也不会甘心,如果这样,还不如出去学真本事,回来之后,我就不相信不能重建容家门.”

　　项治宇掐灭了手里的烟,看着大女儿,他没有料到容欢已经生出这样的想法,有这种念头不能说好,可也不能说不好.她自己的路,只能是自己走.她想要活得精彩还是要过安稳日子,只能是她自己决定.
　　容静知摸摸容欢的头,讲, “欢欢,你不要想那么多,出去只要安心念书就好.”
　　容欢睡觉前看了那张画像好久,又仔细地卷了起来,收好,可并没有放进抽屉.

　　“还给你.” 容欢隔天放学后找了赵天祺跑到西侧楼道里,那里不常有人出入.
　　赵天祺皱眉, “为什么?”
　　“我要出国念书了.”
　　赵天祺目瞪口呆,吐不出一个音,他想,自己嗓子是不是坏了.
　　容欢看赵天祺不出声,继续讲, “我要去英国,去我奶奶那里,和三个妹妹一起去.”
　　“画不用还给我,送给你了,就是你的.”
　　“那谢谢了.” 容欢扯了抹笑,想,真好,大家都是明白人,她怕就怕谁做出什么承诺,讲要等来等去的.她也不晓得自己会走多久,还好,才刚刚喜欢上他,很快,到新的环境里交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同桌就会忘记他的.
　　“那我先回去了.” 容欢刚转身,就觉得一股力道圈住她,她无法挣脱,只能任由那力道越来越大,圈得越来越紧.
　　“对不起,让我抱一下, 抱一下就好.” 赵天祺嘶哑着嗓音,忍住心里的难受.他晓得,他们都不可以作出承诺,那样对谁都不公平,但他就是忍不住,他们还没有开始,就要被迫分离,他不甘心.
　　容欢听出那声音中的隐忍, 剥开手臂,转过身,惊诧地看到男孩的红眼眶,她也忍不住眼泪,有离开父母的惜别泪,也有离开这个男孩的伤心泪.

　　“我教你跳舞吧,算是这张画的答谢,我不欢喜占别人便宜的.” 女孩开口对男孩讲.
　　楼道里打进西晒的太阳光,投在水门汀的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身影.
　　女孩轻轻数, “一, 二,三” “一, 二,三”
　　男孩低头看着女孩低着头数步子,他轻轻移动脚步,想,太阳不要那么快下山,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

　　容静知和项治宇终于在那位孤岛女作家预言的更大的破坏到来之前,将四个女儿送出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