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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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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南巷口的北面是一座天主堂,教堂顶楼有一口钟, 逢准点便有人上去摇摆一番,整条巷子便可听到那叮当声响.这日,容静知带着金辰来到这教堂,她在最前排跪下祷告,两手交窝,双肘搁在祈祷用的木架子上.
金辰礼佛,向来是不信这洋人的玩意儿的. 阿玛在世时,每逢提到那高鼻子蓝眼睛, 便生生发一顿火,训诫他要记住,那洋人便是大清朝的仇人,他们灭了清王朝,烧了圆明园,又占了北平,让他们有家归不得,可金辰想,现在连国都不国了,又哪里来的家.可他一转念,他快要有个家了,他应承了眼前的人儿,要护着她这一生一世.
容静知轻闭双眼,又将交窝的手拢紧了,像要把那十根手指头嵌进手背似的.
金辰看着眼前的人儿睫毛微颤,像两把小绒刷似的轻扫着那白玉面庞,诱得他心头发痒.可那人儿一脸虔诚样生生煞住了他内心涌动的猛浪.
“愿主保佑, 阿门.” 容静知睁开眼,看了那圣母像许久,才站起身,许是跪了太久,膝头一麻,一个趗趔,就感到腰间一暖,一双大掌牢牢扶住她.她对上那双星目,伸手欲抚平那人眉间轻拧着的细纹.
“你晓得我头先许了什么愿?” 容静知轻声问道.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是那问题的答案,又是开口人的承诺.
“阿辰真聪明.” 容静知倾身贴上金辰的胸口,抬着水眸,似恳求, “你一定要待我好,晓不晓得?”
金辰觉得心疼,他不语,只是圈紧了怀里人的腰背.
安德烈神父在西南传教三十余载,看着眼前那肖似的面容,又朝主忏悔了一番.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传道者,他有罪恶,他对主不真诚,他心里头一直有一个人,这也就是他为何久未归国的原因.他只盼时间能停留在初见白晶的那日,桃色唐衫的玲珑人儿,五官精致如圣经中描述的安琪儿,满眼好奇地盯着他半晌,他对着那流转的眼波入了神,心尖颤抖着,微微闭了眼, 便觉得鼻头一凉,想那安琪儿正点着他的鼻尖,就听到她调皮的声音, “咦,你怎么长得和我们不一样?”
他睁开眼,看见那半高的人儿踮着脚,螓首略偏,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
“安神父,他叫金辰,我的未婚夫.”
金辰听着 “未婚夫” 那三个字,心中欢喜, 便也觉得眼前的高鼻子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安德烈点头,说了番祝贺的话,他知道金家和白家要结亲的喜讯早已传遍了街头巷尾,他也料到容静知近日必定会来教堂祷告.
“你母亲,她还好吧?”
容静知神色一紧,好半晌才回道, “她很好,她一直都很好.”
“这样就好.我每每祷告, 都会请主保佑她,看来,主还是听到的.”
“谢谢你, 安神父.”
“来,我请你和你的未婚夫喝咖啡. ”
金辰瞅着那黑漆漆的液体,皱着眉,抿了口,这玩意儿,除开那香气, 分明就和郎中开的药没什么区别.
“真香, 安神父的手艺和恩派亚的乔治师傅有的一比.” 容静知啜着咖啡,就想到了还搁在白府的那盒蝴蝶酥, 便道, “明天我让容秀送些小西点过来,配着这咖啡一道吃,更香.”
“七宝儿喜欢喝这咖啡?” 金辰挑着眉,不以为然.
“起先也觉得苦,可喝到后来便慢慢欢喜了,苦中带甘. ” 容静知想到母亲的话,复述着, “就像这过日子一般,甘苦共存,无论是甘或者苦,慢慢过,到头来也就适应了. 阿辰,你说对不对?”
“我只想给你你喜欢吃的甜的糯口的,这苦咖啡还是少喝点吧.” 金辰推开杯子,握牢容静知的手.
“季总管,这聘礼可都是按着您的要求置办的,一丝一毫都不差啊.想来咱们西南都多久没这么办喜事了,那还是十多年前白家小姐出嫁的时候.”
金家内院一人俯首哈腰,陪着笑,心中腹诽的却是, “今日,倒又是那白家的排场.金家能娶到白家的孙小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季公公扫了眼那大大小小数十来只樟木箱子,捏着嗓子, 白了眼旁人, “这是他白家的福气,那容静知要是知道进的是 ‘爱新觉罗’的家门,还不叩首谢恩.” 末了,细哼一声,甩了袖子, “跟着到前头结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