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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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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巷口的金缘酒楼是金家除了玉器铺之外的另一宗生意,虽比不上玉石来得盈利多,可这酒楼在金家的地位却比那玉石铺子重要得多,它是各地消息往来最集中的地方,也是金家密卫接头之处.金家密卫前身是大内的精兵侍卫,拳脚功夫洋枪火器样样了得, 暗杀谋略更是做得周密细致.这乱世中,南来北往的各宗生意接踵而至.
金辰步入酒楼,并没有人迎上来招呼,他拉着容静知便直接上了二楼西南角的雅室.
这雅室临着南巷口,推开那一排乌木雕花窗,街上的烟火气便飘了上来,山溪水滑过青石板的声音,不远处茶堂子里的说书声,跛脚半仙算命的吟唱声,烤鱼摊子的叫卖声,交汇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容静知喜欢西南的清静,更是喜欢西南的这分热闹,人间烟火气的热闹; 上海滩也热闹,可那热闹是叫嚣着的喧哗,那烟火气也夹杂着铜钱的腥臭味,腻得直让人作恶.
“尝尝这汽锅鸡,金缘的招牌. ”
金辰指着一口红褐色的砂锅,那砂锅冒着白气,鲜香诱人,里头炖着的是一整只童子鸡,只放了少许绍兴花雕酒,隔水蒸了三个钟头才下炉灶的,真真原汁原味.他撕了块腿肉,又撇了油,朝白瓷碗里头添了勺汁水,递到了容静知的面前.
容静知爱食海鲜,甚少吃白肉或是红肉,鸡鸭禽类更是不太碰.可现下看这金辰为她布菜,间接便觉得那鸡肉也香了起来.轻咬了一口,的确是鲜美爽滑,齿颊留香,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旁边的一道鱼.
煎得金黄酥脆的一尾茅草鱼垫在镂空的竹匾上,下头铺着一层白宣纸滤油,褐色的酱汁渗进鱼肚上划开的刀花里头.
容静知挑了一筷子鱼肉入口, 便道, “阿辰,这茅草鱼作得比白家的厨子好得多.”
金辰看着容静知喜笑颜开,小小一道茅草鱼便能让她那么开心.
“明儿我让师傅上白府专门为你做这道鱼,当作生辰贺礼,讨个好口彩,年年有余.”
“可那生辰礼物吃了就没了,怎么办? 不见得留着鱼骨架子吧? ”
“那用鱼骨架子换这个如何?” 金辰从兜里掏出个锦布袋子放在了容静知的面前.
容静知拉了收口的丝线,往手掌上一倒,一尾翠绿色的鱼便蹦上了手心,鱼嘴穿了绿色的粗丝线,打了数个同心结.
“这桩生意好,我稳赚不赔,吃完了还可以兜着走.” 容静知戴上了翡翠鱼,整了整发束,遂又轻轻拈着那鱼尾巴,凑近了,细看着那新鲜的玉石刻痕,灵动的鱼眼,圆润的鱼鳍,还有那一弯一弯的鱼鳞,鱼鳃处有浅浅的 “七宝儿”三个字,她心下一动, 便朝那鱼嘴亲好几下.
金辰仰头, 哀声一叹, “唉,我堂堂金少在七宝儿心里头还没一条翡翠鱼来的矜贵.”
容静知无奈地撇嘴一笑,似问, “那你要我如何?”
金辰哪里肯就这样放过,用竹筷尖点了点唇.
容静知心下一横,靠了上去,轻提了口气, 顿住,伸手覆上金辰的眼,轻触了他的唇.
金辰猝不及防,眼前一暗一凉,唇上一软一暖,赶忙扔了筷子,抓住眼上的手, 扶牢送暖人的腰,重重加深这个吻,舌尖拨开那两瓣胭脂唇,舔上那两排贝齿,挑开牙关的缝隙, 便轻触到了另一端舌尖,有汽锅鸡的清鲜和茅草鱼的香嫩,他忍不住勾引翻转
容静知觉得腰间一紧,全身忽冷又忽热, 仿佛被泡浸了冰水又被扔下了油锅,无论如何,她都只能颤抖着,承受着,承受那一番唇与舌的诱惑.
许久,雅室里只听到那砂锅扑扑的出气声和两人的轻喘声,暧昧胶着.
金辰松开静知,凝着眸光,问道, “怕不怕?”
容静知怎么会不怕,她想着那个吻想要把她连皮带骨吞噬掉一样,可那余后的欣喜却是浓得化不开,她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怕”.
金辰欢喜又笃定地忖道, 白家七宝儿从此以后便是他金少的人了; 他会像阿玛待额娘那般,如他前头在铺子里说到的那样,一心一意地对这七宝儿,她从此不仅是白家的宝儿,也是他金辰放在心里的宝儿.
“你明日生辰, 白老太爷必定不会放你出门,西南不比大上海,没有洋人的奶油蛋糕, 额娘在世的时候,喜欢吃软糯的甜食, 阿玛便会让厨子做这白糖糕.我瞧着也有几分像那奶油蛋糕,权当充个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容静知看着最后上桌的那一块白糖糕,四方莹白剔透,中间又衬出一个暗红的圆,似一方白璧间中扣着玛瑙,透着酒酿的香气,熏得醉人.她拢了竹筷轻轻一掐,红豆沙馅伴着芝麻香便露了出来.酒香伴着芝麻香,满口的甜和糯,是她欢喜的吃口.
“我很欢喜.” 容静知应道, “上海话里头欢喜和喜欢用的都是同一个词, 都是欢喜.”
金辰听着那番解释,脑中一转, 便又问道, “那七宝儿欢喜不欢喜金辰? ”
“那金辰欢喜不欢喜七宝儿呢?” 容静知依旧是不肯吃亏.
“欢喜,金辰欢喜白家的七宝儿.”
两人用完午饭已然是黄昏的光景, 白家的马夫瞅着金家少爷牵了七小姐的手,并不作声.可容静知晓得,回到白府, 白老太爷便会知道这消息了.
“阿辰, 阿公送给我十五岁的生辰礼物便是婚嫁自由,你晓不晓得?” 容静知眼中露出三分怯意,七分期盼地问着眼前的男人.
金辰看着那条翡翠鱼,又锁上了那双眼睛,他都读懂了,应承道, “我晓得,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过几日,金家便向白家提亲,七宝儿,我会按着礼节,为你准备西南最隆重的婚礼.”
傍晚时分,西南城镇东郊的山茶花坡萧索一片,遥遥一望,只看见一方灰白石碑,上头篆着两排正楷,列着金家上一任主事的名字.
金辰站定在石碑前,缓缓开口, “阿玛,你说你有幸遇到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额娘, 儿子也遇到这个人了.她叫七宝儿,改明儿我带她过来看你们. 阿玛,你和额娘现下一定很开心吧,那也要保佑我和七宝儿, 保佑我们能够携手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