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金缠枝

16、救人的理由

　　魏竹就坐在隔壁的空房间等着她。

　　那里本来是一件让看护人员短暂休息的休息室，因为一些问题早已弃用，只留下几张红木色的桌椅，魏竹就坐在靠光的位置看着走进来的人，早有准备似的，推了推面前还在冒热气的茶。

　　“局长，”薄意垂着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眉宇间有些急促，“程熙在哪？”

　　魏竹挑了挑眉，“你为什么会来问我？”

　　薄意深吸口气，抬起眼，“她不会突然离开我，除非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将我支开。”

　　“那条信息，我本来以为是您不能绕过程熙来找我，”她平静放下攥在手心的手机，按下，署名为魏局长的消息页面一片空白，“现在想想，您的目标说不定本来就不是我。”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魏竹十指交叉按在桌面上，短暂露出惊讶神色，“玫瑰古堡过去可是总有监管者联系不上的。”

　　这话说的没错，但薄意却不信局长真的对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她也没有掰扯下去的时间了。

　　薄意绕过这些问题，直接提问：“您真的不知道程熙在哪吗？”

　　魏竹又笑，明知故问：“你应该不喜欢被她控制吧，现在为什么又好像离不开她呢？”

　　……不，根本不是这回事。

　　薄意闭了闭眼，本就纷乱无端的情绪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您不愿意说，我会自己去找她。”

　　薄意起身，手按在门把上，就被身后抬起来的声音叫住。

　　魏竹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没再打哑谜，“我知道她在哪里，也知道她正在做什么。”

　　“……您是来拖住我的，”薄意侧身，门开了条缝，滚过来的凉气几乎要将她掀翻，“是她让您这么做的吗？”

　　“薄意，”魏竹站起来，从阳光普照的角落走进了更暗的地方，脸上笑意不减，“你想救人，程熙愿意去成全这个结果，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薄意按着的手几乎要嵌进门框，“可那是我的选择，”她抬起眼，认真反驳了局长的想法，说：“我要救人，所以应该是我去支付代价。”

　　而不应该是程熙，不应该是那个被监管局排斥的天灾宿主，来为她们收拾这个烂摊子。

　　“程熙能够做到，”魏竹还想着安抚她，温声阻止道：“她能够用更简单的方式做到这一切。而不是像你一样透支精神力。”

　　薄意忍不住再一次反驳：“那不是她自己的选择。”

　　“所以呢？”魏竹却是笑了，总是如流水一样不动声色的神情忽而露出几分叶片似的尖锐，她还在说话，“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我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或许并不光彩，但能够在‘恶魔’的天平上多加上一注人类的重量，无论是从结果还是从未来而言，我都觉得很划算。”

　　就算被拒绝了也不过是一次尝试失败而已。

　　魏竹安静看着将自己锁入情绪囚牢中的人，停顿了一会，平静道：“程熙不会猜不到我的想法，我也没办法逼迫她。”

　　“啊，你说得对。”
　　薄意扯起了一抹笑容，半张脸浸没在走道的晦涩中，如同淋了一场不知从何而来的雨。
　　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她脑中有什么难以抑制的情绪掀起浪潮，震耳欲聋。

　　“薄意……”魏竹还想说什么，刚起了一个音调，靠在门口的人就卸了力，从缝中飘出去了。

　　这样的行为并不礼貌。
　　但事实上，薄意也根本没办法再抽出时间去想这些无所谓的念头了。

　　当程熙因为她的想法而做出自己救人决定的那一刻，林芝姐姐的那条命就像是道德绳索一样死死压回到了她的肩膀上。
　　程熙临走时的回答再一次响彻耳畔。

　　薄意绷紧脸色，一间间病房寻找起来，听到动静的叶星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她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干脆跟着一起闷头寻找。

　　“在这里，”魏竹出现在最右边的病房前面向她们招手。

　　叶星河观察着薄意的脸色，抢在她前面应了声，才跟着薄意一起往前走。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太多光亮，唯一的病床也逼仄，和坐在边上的冷淡女子实在不搭。

　　“等等，”叶星河一把抱住了薄意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劝道：“她正在救人，不能被打扰。”

　　“而且现在林芝姐姐的状态很好……再等一会就彻底没事了。”

　　薄意垂眸，整个人像是卧在一只蒸笼里，异常的感觉到了难受。

　　她知道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林芝姐姐会得救，程熙看上去也游刃有余，完全能解决这一切。

　　“没有人会因此受伤，”魏竹又走向了她，含笑说道：“对于大名鼎鼎的天灾宿主，疏导精神力只是会有些麻烦而已，但并不困难。”

　　就像是做题要写很多过程一样的麻烦，答案总是对的。

　　“她很讨厌麻烦，”薄意目光落在正在救人的程熙身上，寡淡的音调却是往后飘。

　　听懂了她意思的叶星河欲言又止。

　　事已至此，再说自己什么都猜不到似乎也已经太晚了，而且……

　　叶星河悄悄瞥了眼守在门口的局长，心里对她的做法其实没有什么意见。

　　“再等等吧，”叶星河扯着薄意靠墙站，就算知道好友能够冷静，手也按得紧紧的，良久，她盯着那双无神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劝道：“薄意，我知道你不喜欢让别人承担自己的责任，但现在这种情况不一样，程熙能够完美解决这件事，她也愿意为了你这么做，这不是胁迫。”

　　“……不会只有这一次的，”薄意淡淡开口。

　　清凉的室内一下子就冷透了。

　　叶星河愣了愣，脑子没转过弯来，一时间无从理解她对这样事情的抗拒，下意识开了口：“可是，这不是很好吗？”

　　能够吸纳实力强大的天灾宿主，别说一两个病人了，就算是监管者们也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他们甚至不需要付出更多，更昂贵的代价。
　　所以——有什么不好的呢？

　　“是没什么不好的，”但这和她父亲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
　　薄意有些想笑，她也真的笑了，浅淡的弧度晕在仅剩的一缕日光里，像是难以捕捉的，风的影子。

　　“！”
　　叶星河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当下感到格外的羞愧，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滴——”
　　挂在床榻边上的精神力检测仪发出绵长的响声。

　　暗红眸子同步落在薄意身上，从始至终，没有半点救了人的喜悦，只看见了她一个人。

　　“没事了，”程熙朝她走来，眉宇间的躁郁之色并没有完全消散，话却是轻描淡写，“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薄意压下去的情绪再度反扑，“我记得，你答应给我选择的机会。”

　　“现在已经不存在选择了，”程熙歪了歪脑袋，刚在她身边站定，毛茸茸的脑袋就直接靠了上去，态度很平静，好像正在面对的不是质问一样。

　　叶星河对她这完全不带拐弯的态度也真是服气。

　　“程熙，”一直在冷静观察的魏竹终于确定了什么，将话题推回原位，“说实话，您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也很意外，所以，能够让我知道一下原因么？”

　　一阵沉默。
　　程熙认真呼吸，动也没动，懒得理会她。

　　叶星河咳了一下，深谙和程熙沟通之道，熟练扯起大旗：“薄意很担心你。”

　　程熙漂亮的眼睛动了一下。

　　“有个人很在乎人类的生命，”程熙甚至不用去刻意回想过去的片段，曾经并没有意识到的话语就这样说出了口，“我很好奇她看见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救下她想救的人，就能更靠近她一点吧。”

　　这是一句陈述句。
　　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捕捉到这句话里深沉情感的影子。

　　叶星河无意识张大了嘴，似乎没想到这么煽情的话能从程熙那张没什么温度的嘴里说出来，高速转动的脑子瞬间当机了。

　　魏竹得到尘埃落定的答案，唇角弯起，看着同样惊住了的薄意，很轻的笑了一下。

　　薄意：“……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程熙“唔”了一下，被重启覆盖过去的时间不好解释，但她也不愿意否认那些时光。

　　“不，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碰到不会写的题，程熙直接略过，凭空捏造出一个正确答案。她笃定道：“我很了解你，不仅是过去，还有未来。”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一锤定音。

　　薄意：“……”
　　薄意跟着发散了一下思维：“……是预知吗？”

　　程熙拥有再多的能力似乎也很正常？

　　“嗯，差不多吧，”程熙在她颈边上蹭了一下，环着腰，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毫不吝惜展现自己的粘人需求。

　　薄意没有反抗。

　　程熙又想起了最新版教科书的内容，包含电子版本的真人教学。

　　“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她眨了眨眼，唇线抿着，压出一个安静又湿漉漉的眼神。

　　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的叶星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ooc了啊！说好的天灾宿主呢，好歹还有个恶魔的名头吧……

　　叶星河自顾自搓了搓手臂，去看另一个当事人的表情，还想着要是薄意情绪露馅她就帮忙周旋一下。
　　然后……

　　她听见薄意耳根子红红的“嗯”了一声。

　　叶星河：“……”
　　叶星河：“？？？”

作者有话说

　　[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