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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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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没有再挣扎。
他能感受到桃花的恐惧。
感受到那份生怕失去他的不安。
就像当初在神殿,他等待桃花时的焦灼一样。
他闭上眼,任由桃花紧紧抱着自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脑海里却翻涌着纷乱的记忆......
月上中天时。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边的地面上,映出细碎的银辉。
燃烬感觉到身侧的力道渐渐变松,桃花的呼吸也趋于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他缓缓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挪开桃花的手臂,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下床,生怕惊扰了熟睡的人。
随即走到院门口,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抬头望着满天星辰。
晚风轻拂过脸颊,带着夜的凉意,吹散了几分混沌。
他想起自己走过的半生:
在魔族的几百年,被当作少主培养,承受着亲人的冷漠与族人的期盼,活成了“燃烬”该有的模样;
在天枢山的岁月,跟着师尊修行,看遍了世间冷暖,明白了”责任“的重量,也学会了隐忍,成了清冷的“霜降”;
而在桃村的这几年,他是 “铃铛”,是被桃花捧在手心的人,有热饭,有暖床,有满院的桃花香
—— 这是他这辈子最安稳的时光。
苍天薄他,让他背负着身份的枷锁,经历生死离别;
却也未曾负他。
他拥有师门的期许与关怀,拥有夜影夜羽的爱护,甚至连父皇母后都开始理解他,如今更让他拥有了桃花真挚的温柔。
在无助时,又得到了天道的指引。
人人都有难处,可无论是谁,他都不能,也无法去漠视,他们对自己的付出。
燃烬还在整理头绪,脚边却传来一阵轻响。
他们养的那只白兔,不知何时跑到他脚边,正用柔软的毛蹭着他的裤腿。
燃烬垂眸,静静地看着脚边的兔子。
不知过了过久,他想通般释怀地勾起嘴角,俯身轻轻摸着它的耳朵。
——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十载。
或许,就当自己是个没福气的短命鬼吧。
在桃村的这几年,他过得很幸福。
有桃花的陪伴,有小院的烟火气,勉强也算是过了一段平凡安稳的人生。
既然拥有过,便该知足,该放下了。
何必执着于永恒。
他想起师尊的嘱托,想起归墟的危机,想起天道说的“天不渡人,人自渡”。
他答应过师尊,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要守护那些需要守护的人。
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为了自己的安稳,就抛下那些等待他的人。
晚风再次吹过。
带着桃花的香气,也带着远方的呼唤。
想通的燃烬轻步走回屋内,在床沿小心翼翼坐下,目光落在桃花苍白的睡颜上。
他无从知晓桃花是如何冲破地府的禁锢将自己带回。
可瞧着对方眉间紧蹙的弧度,连睡梦中都透着怕失去他的惶恐,便知这一路定是耗尽了心力
——累到连守着他的执念,都撑不住困意的侵袭。
他缓缓抬手,指尖悬在桃花脸颊上方,想替他抚平那抹愁绪。
却在即将触到皮肤时骤然顿住,指节慢慢蜷缩,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若明日清晨,桃花睁眼不见自己的身影。
那份失而复得又落空的痛苦,怕是要将这人彻底击垮吧?
燃烬鼻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似叹似嘲的气音,心底竟闪过一丝微弱的报复快感。
可这念头很快便转化为,比之更沉重的情绪。
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心绪。
刚要起身,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
后背撞进一个温暖却紧绷的怀抱。
桃花不知何时醒了。
他周身气息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燃烬脖颈间,烫得他皮肤泛起细密的麻意。
“桃花……你怎么醒了?”
燃烬强装轻松,下意识想挣扎起身。
腰间的力道却骤然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好了,别闹了桃花,你弄疼我了。”
他放软声音哄劝,带着几分无奈。
听到“疼”字,桃花眼底瞬间漫上痛苦,咬着牙松了些许力道,却依旧不肯放手。
燃烬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手腕却被桃花轻轻握住。
下一秒,整个人被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掰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燃烬下意识想躲开。
桃花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
裹着浓浓的恐惧与珍视,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让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决心,瞬间晃了晃。
他慌忙垂眸,盯着桃花胸前的衣料,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桃花没有逼他抬头,只是握着他肩膀的手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只有窗外的月光,安静地洒在床榻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过了许久,桃花才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枚熟悉的纳虚戒 。
他将戒指轻轻戴在燃烬的手指上,而后真挚,哽咽,却又字字清晰的开口:
“铃铛,我……还未曾认真的与你告白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郑重,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燃烬心底漾开圈圈涟漪。
“我知道你在意这些。
——在意有没有像样的承诺,在意我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其实当初我们在山上的桃林里醒来,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心动了。”
桃花的目光落在燃烬垂着的发顶,语气里满是怀念:
“后来我们一起搭院子,一起晒桃花干,一起在石桌边吃桃花酥。
我就想,要找个最正式的日子,用最郑重的方式告诉你我的心意。
我想过好多种告白的样子 :
我想在春天的时候,在满院桃花树下,把花瓣撒在你发间,跟你说我喜欢你;
想在夏天的时候,在院子里搭起竹席,拿着你爱吃的桃花酥,跟你说想一辈子陪着你;
或是在秋天的时候,摘下最大最红的一个桃子,把我的心意刻在上面,悄悄放在床头等你发现;
也想在冬天的时候,我们在暖炉边,一边吃烤地瓜,一边慢慢跟你说我有多在意你。”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里的哽咽更为明显:
“……可我总觉得,这些都不够好,不够配得上你。
本来…… 本来我是想在我们成亲的那晚。
等你穿着嫁衣,我掀开红盖头时,再把这些话都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想让你知道,你值得所有最好的仪式。
值得我把心掏出来,一点一点都给你。”
“可是……”
桃花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我等不及了,我怕来不及。
从你的体温在我面前一点点消散开始;
从你醒来后躲开我的吻开始;
从我抱着你的时候,能感觉到你想离开的念头开始。
我就怕了。
我怕我再等,就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说这些话。
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你对我有多重要。”
他抬起手,轻轻捏住燃烬的下巴,小心翼翼地让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所以,或许有些仓促。
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完美。
那些准备好的仪式,可能也没机会给你了。
但没关系,我现在就要说
—— 铃铛,我爱你。”
“虽然我记不起以前的记忆,记不起我们是不是还有过别的过往。
可我仍旧可以十分的确定,我从未像在意你这样,在意过任何人。
我从未为了一个人,翻遍山川河流,闯过地府险地;
从未为了一个人,夜里睡不着,一遍遍想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委屈;
从未为了一个人,害怕到心慌,怕他离开,怕他不再需要我。”
桃花将燃烬的手拢起,让那枚纳虚戒紧紧贴在二人的掌心,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铃铛,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错了。
我不敢保证以后的日子一定没有风雨。
可我能保证,只要我还在,就一定会护着你,陪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我的生命起誓。
上至碧落下黄泉。
我桃花。
只为铃铛一人。
死生无悔。
所以......你能不能……
……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带着哀求,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连握着燃烬的手,都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