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杀人（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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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飞花有十三根飞花针，人的身体有十三处「灵穴」。一针一灵穴、一花一生死，皇甫医者手，骷髅来叩首。
皇甫飞花红衣如火，皇甫飞花美艳如妖，皇甫飞花冷漠如雪，这是世界最矛盾的女子。
楠州三恶本号楠州三鹰，不是甚么出色人物，只是多行恶事，为祸楠州多年，百姓便称之楠州三恶。楠州三恶最是好色，男子都好色，所以他们自命是真男儿，是英雄好汉。何其悲哀，男子的英雄气质竟是建筑在女子的痛苦之上。
楠州三恶的目光盯在那红色的身影之上，那么火热、那么放肆、那么猥琐、那么下流、那么淫/秽，恨不得伸手就把那个美丽女子拉到自己的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他们也确实伸出了手，不过那手在余下的岁月里都不再负有「手」的功能。
四寸五分的银针，雕刻着九叶紫红花的飞花针！
楠州三恶的三恶，看着手背上的飞花银针，发觉手忽然完全麻掉，提不起半分力道，似乎手不是他的一样。「大……大哥，我的手！」
一恶和二恶，自也是看见自家小弟那只手的情况，只一眨眼的时间，整只手竟然完全化黑，像一块枯木一样，顿时又惊又怒，大喝道：「大胆妖女，妳对我们三弟做了甚么！」说话间，一恶腰间的那把朴刀已经抽了出来，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气势。二恶看着他二弟手背上的那根针碍眼，就像眼里长的针，就想伸手把针拔出来。
二恶一动，皇甫飞花衣袖一动，又一枚银针钉到二恶的手上。
「咣当」一声，一恶的刀丢到地上，手上也是钉着一银明晃晃的银针！
银色的九叶紫红花虽不如远远绽放于雪山之巅般美，却也足以让人知晓其美艳及毒辣。尽情盛放的美艳毒花，看在楠州三恶眼中，就如背上的毒蛇，亦如催命符，叫人心思受尽折磨。
「女侠饶命！」不知道那针是不是带有任何一种天下奇毒，整只手都变得僵化痲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就似那肢体从来不曾存在一样。楠州三恶完全放下横行霸道的德性，只顾着跟皇甫飞花认错，就求对方善心施救。
任何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为了半个生存机会，丑态百出。
「你们可知错？」
错？错甚么？楠州三恶面面相觑，不曾发现自己有错。奈何性命捏在别人手上，只能虚与委蛇：「我们知错了，求女侠饶命！」
皇甫飞花莲步轻移，体形婀娜多姿：「『阁穴』被封，逾时而拔，手残体废。」皇甫飞花说了十二个字，走了十二步，到了楠州三恶面前。银针拔起起，针体依然如雪，只是那手却不复本来形貌。皇甫飞花道：「你们的手，已经废了。」
一只手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一只右手对一个右撇子来说有多重要？一只右手对一个右撇子的武林人士有多重要？也许，别的事情上我们还能轻描淡写的道：「我还有我的左手。」练武不是别的事情，二十年的苦练，一朝尽丧，从此就是一个废人，能不怒吗？
「可恶妖女，竟敢如此毁我一生！」腕上右手，形如枯木，又听见一生只能如此，三恶心中大怒，待得皇甫飞花拔针后，竟然直直扑向皇甫飞花，左手如鹰爪直击皇甫飞花咽喉。
皇甫飞花眉一皱，身形半转，已经退出了三恶的攻击范围，红袖轻挥，左手一枚飞花针便刺到三恶的左手之上。四寸五分长的飞花针，针上的九叶紫红花，花开灿烂，厅阁之间，迎风轻颤而立，世上最美的一朵花。
「无知。」皇甫飞花轻吐二字。她不是一个仁慈的人，所以她下了重手。楠州三恶为祸多年，便每人取其一手以作惩治。断一只右手对一个右撇子的武林人士来说已是沉重打击，谁知这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欲再施暗袭，皇甫飞花的脸色直如霈月之天，乌云密布，狂雷阵阵。
一恶和二恶不如他们的结拜义弟般鲁莽，看这架势也知道遇上了铁板，这姑娘几根银针无声无息便制住了他们，武功可止比他们高上一阶？能保得了一只手怕也是人家开恩了，便也不敢再造次，只是架了他们的义弟，诺诺对道：「是我们冲撞了姑娘，万望姑娘恕罪。只求姑娘医得我兄弟三人之手，不让仇家追杀我们。」
这楠州三恶也自知树敌众多，眼下失了右手，即使还有左手，但威力岂能同日而喻？这下一众仇家听得了风声，还不立即寻了他们祭奠诸多亡灵。
皇甫飞花却不管他们，只是淡淡答道：「你们受伤之日，我自会医治。」言毕，话中意思就是不会医他们的手。
「姑娘如此何异于取我兄弟三人性命？」一恶闻言，咬牙怒吼。
皇甫飞花负手于背，凤眉轻扬，问道：「我不答允医治你们？」
一恶愣了一下，答道：「姑娘没有。」
「我曾经要取了你们性命？」
「不曾。」
「我不曾留下活命之法予你们？」
「不曾。」
「那我怎么谈得上取你们性命？」
「姑娘废我们武功，即断我们四肢，如羊入虎口。绵羊岂有力与虎相搏？姑娘这不是取我们性命吗？」一恶无奈道。
皇甫飞花此时已然落坐，轻泯清茶，淡然答道：「若非结怨在先，何惧别人取你性命。假若今日有仇人要取你性命，也是因应当日你先取人性命。一切恶果，皆为自招。今日之事，非我欲取你性命，乃你自毁性命于旧日。」
一恶一听，心下更怒。行走江湖，哪有不结怨的？即使没有杀过人，一柄大刀又怎会未曾饮血？江湖人过的本来就是刀口喋血的日子。「然则姑娘今日是怎样也不会治好我们兄弟三人之手？」
皇甫飞花不答，只是拒绝的意思不用说也让人知晓，浑身的雪山气息逐人千里以外。
「敢问姑娘姓名，他日我兄弟三人旦得伤员，一定执着于姑娘的誓言！」一恶道，咬牙切齿。
皇甫飞花依然不答。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向姑娘讨教！」那一恶如是道，便与他二弟共同搀扶着他的三弟离开，即使再狼狈，依然抛下一句。似乎江湖人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我再向你报仇」。
众人见得那楠州三恶灰头土脸的离开，都是高声叫好，惟独是担当主角的皇甫飞花，一如以往的平静、冷漠、清淡，似乎未曾发生过一些事情，一切欢呼皆与她无关。
皇甫飞花口中的清茶，似乎变得有些苦涩了，她的眉头在任何人也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皱起。
「姐姐可是今日要走？」雨潇拉着皇甫飞花回到房间的时候，幽幽问道。今日的皇甫飞花如此怪异，一反常态，与之相交一月的雨潇，立时便察出皇甫飞花今日一言一行之原因。
「嗯。」皇甫飞花轻应一声。她该走了，楠州病患处理得差不多，她还有其他地方要去。而且……皇甫飞花想起甚么，眉头又再皱起。不自觉的深思着自己的事，根本忘了时辰日子，直至眉间感觉到一丝冰冷温柔。
「既然姐姐已经要走，今日不若再陪妹妹歌舞一曲？」
皇甫飞花轻轻颔首允诺，问道：「何曲？」
「《离别夜》可好？」雨潇问道。纤纤玉手轻按瑶琴，宽袍舞弄之间，几个颤音由琴弦而出。
皇甫飞花心里一震，脑中已然哼起熟悉的曲调，又忆起一个多月前的那一晚，那人蓝衣如天，自由如风，一片叶笛，一曲风情。万千别离话，自然而然的融入那一曲一舞之中。别离，无言。
皇甫飞花一顿，再道：「此曲不好。」
雨潇讶然问道：「不好？」
皇甫飞花只是道：「不好。」
雨潇挑眉，问道：「此曲哪里不好了？」
皇甫飞花心里一紧，没有回答。此曲当然不是不好，只是她不想雨潇再用此曲，她也不想再为此曲伴舞。
雨潇是个既聪明又体贴的女子，看着皇甫飞花低垂的头、低敛的眸、低落的心，心中便了然几分，却没有追问，只是淡然道：「既然姐姐不喜此曲，那亦无妨。」雨潇的手轻按，琴弦的曲风突变，变得欢快轻扬，她笑道：「姐姐可认得此曲？」
「昔日君王爷的《千里一会》？」
「姐姐好耳力。」雨潇微微一笑。
《千里一会》，比起《离别夜》自是多上一分情、少了一分殇，此情此景，却是切合非常。
与其离别绝，不若求相会。
轻快曲风展开，一时间室内红衣褾褾。虽有短暂别离，仍能翘首盼见；似是江湖美景，邀得携手相游；纵然远隔千里，天涯亦为毗邻；今日歌舞未绝，他朝相逢可续。
二人默契深厚，她的手弹出了最后一音，她的足落下了最后一步。房间内空有余香，未闻人声，静默许久。
终是雨潇推琴离席，幽幽道别：「姐姐后会有期。」
「潇儿保重。」皇甫飞花应道。只垂首低眸，沉于自己心思之中，未有注视雨潇半分，更听不到佳人幽幽一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杀人（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