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岁枯荣》绿豆红

85、溪边捡灰白，城中斗魔头

　　她们一起长大，一起修炼，白凝晖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白暮朝，只要妹妹能够平安康健，她就会觉得很幸福。

　　时光悄然流逝，白凝晖从未意识到，曾经那个只会躲在她身后、拉着她衣袖的那个妹妹，早已经长大了。

　　多年来，白凝晖只把白暮朝当小孩子。

　　现在小孩子有了孩子，这个消息对白凝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头晕眼花地看不清方向。

　　“嗯！”白暮朝重重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此般娇羞的样子，像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是白凝晖从未见过的模样。

　　白暮朝见她没有说话，抽出自己的手，盖在白凝晖的手上，让她直接摸上自己的肚子。

　　“你要当姨母了。我想让你一起给孩子起个名字。”白暮朝笑着低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带孩子玩儿，你还可以教她修炼，可以做很多事情。”

　　白凝晖怔怔地垂眸看着自己手下的肚子，仍觉得很是新奇。

　　那里面有一个会长大的孩子，等她落地之后，可能就会和涂山的小狐狸们一样，围在她的裙边，咿咿呀呀闹个不停。

　　涂山有几只小狐狸崽，她曾经帮忙带了一段时间，而且，白暮朝小时候就是她带的，这样算来，她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再从头养一个小狐狸，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白凝晖渐渐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心中隐隐升起了对未来的期盼。

　　“让我好好儿想想，该起一个什么名字好。”白凝晖应了下来，浅浅笑着。

　　两人又携手并肩走了几步，白凝晖突然想起一个疑问，“那个道士知道吗？他会和我抢孩子的名字吗？”

　　白暮朝微怔一瞬，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他不跟你抢。我还没有告诉他呢，前几日，邻县有一只狮子怪作乱，他去得急。我想着，等他回来之后，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也好，反正此事已经定了下来，孩子的名字要我来取。”白凝晖撇了撇嘴，先一步占了取名的权利。

　　自姐妹二人见面之后，昔日嫌隙便悄然消弭了。

　　不见面的时候，有时怨恨，有时想念，如今见了面，却是愈发倍感亲切，把往日的不开心全然抛到了脑后，只顾着执手互诉衷肠，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白凝晖在北袖山住着的时候，见到了前来找白暮朝玩儿的红镜。

　　三人于午后溪边乘凉时，无意中发现了什么。

　　溪边兰草青绿，叶片肥厚，油亮的草丛中伸出一条湿漉漉的灰白色尾巴，很是显眼。

　　白暮朝拨开草丛一看，里面躺着一只浑身湿透的狐狸，紧紧闭着眼睛，鼻头微微颤抖。

　　她立马运转灵力，吹来源源不断的暖风，没一会儿，便烘烤干了潮湿的皮毛。

　　红镜把它抱到树荫下，让它靠坐在树干上，随后，白凝晖渡给它些许灵力，它才慢悠悠地转醒过来。

　　那狐狸睁眼看到面前陌生的三人，不由得瑟缩一下，抖了抖尾巴。

　　“你是哪个山头的呀？我在北袖山没见过你。”白暮朝柔声问道。

　　狐狸畏畏缩缩地回话，举起的爪子却又透着几分欣喜，“这里是北袖山吗？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

　　“嗯？”白暮朝疑惑歪头。

　　“我是从人族的笼子里逃出来的，听说这里可以保护小妖，就一路找过来了。”狐狸两只前爪扒住白暮朝的腿，“可以留下我吗？”

　　白暮朝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狐狸收回了一只爪子，“我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可以留下吗？”

　　“没有名字的话，就不可以了哦。”白暮朝忍不住笑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你以后，便叫‘绿佩’吧。”

　　狐狸以为它要被赶出去了，悻悻地收回了两只爪子。

　　红镜猝然反应过来，猛一拍手，“我是红镜，她是绿佩，那以后我们就是姐姐的左右护法了！”

　　狐狸这才高兴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绿佩，绿佩，我有名字了！”

　　红镜跟着她转圈，玩得不亦乐乎。

　　白凝晖搀着白暮朝起身，缓缓说道：“我以往时候，总拿你当小孩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一下就长大了。现在一个人出门在外，也能独当一面了，朝儿长大了。”

　　“是阿姊教导得好，以前在涂山之时，遇到那些弱小的小妖，你也是这样对它们的呀。”白暮朝好心情地挽上白凝晖的臂弯。

　　“也许，我是该多给你一些自由。”白凝晖只松了一点点口，“不过，你要常回涂山。我若是得闲，也会来看你的。”

　　“嗯！”

　　两人相识而笑，尽释前嫌。

　　七日后，白凝晖与白暮朝依依惜别，因事返回涂山。

　　纪兰春此行较为棘手，知道白凝晖离开，他都未能与她碰面。

　　又过了几日，邻县妖祸平息，纪兰春终于能松一口气。

　　他正经过芒城的城门口，往北袖山赶去。

　　不想光天化日之下，城内竟有魔族来袭，嘶吼声响彻天际，百姓哀嚎声不绝于耳。

　　纪兰春在地上滑过一丈远，调转了方向。

　　数年来，纪兰春只见过各种妖怪，身形怪异也好，蛮力撼山也罢，凭借着他的修行，还有师父送给他的书籍，总能找到制敌之法。

　　可是，高余十丈、浑身散发魔气的发狂魔族，纪兰春从未对阵过。

　　来不及多想，纪兰春一边往魔头的方向赶，一边咬破手指，临时画了几张符。

　　刚收服狮子怪回来，带去的灵符和丹药都不剩多少了，还好返程之时，他在店里买了一沓黄纸，留作备用。

　　不然的话，他就只能上来便硬拼了。

　　街巷之间，人群哄闹着往城外逃去，有两名衙役站在高处高声大喊，让百姓留意身边，不要推搡。

　　可是，人在极度恐惧之时，耳朵里完全听不进去劝告，只顾着一心往前跑，只想着逃离身后的地狱。

　　纪兰春踩着屋脊，朝魔头狂奔。

　　前方林家面馆门口，有几个人不慎跌倒，挤压成一团，而其后还有汹涌的人潮看不见前方情形，仍用力推搡前面的拥挤。

　　见状，纪兰春立即从屋顶扔出一张灵符，一张透明的结界霎时间铺开，落在人群之中，挡住了后来的百姓。

　　一跃而下，手拽幌子，脚蹬木杆，抓住压在最上面的人，用力薅了起来。

　　“不要挤！站起来的人，把地上的人扶起来！”纪兰春扯着嗓子大喊。

　　饶是他平日里不是一个性子急的人，此时也感到了一丝烦躁。

　　他拉起伸手就能够到的人，那些人不等站稳，就慌忙逃远了。

　　结界后的百姓在用力拍打无形的屏障，肮脏叫骂着，让纪兰春收起来这个挡住他们逃亡路的东西。

　　青砖上空出了落脚的地方，纪兰春快速拽起趴在地上的人，把他们推到墙边。

　　“站稳了！不要挤！”

　　他点了一下结界，随即转身跃上屋檐，继续往人群身后奔去。

　　纪兰春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结界缓慢地往前挪了几步，顺着最前排人推搡的力道，逐渐撤了力道，直至消散之时，并未有人摔倒。

　　他放心地转过头，眼底闪过一缕决绝。

　　那魔头不知发什么疯，挥起一人高的拳头，到处乱砸。

　　以它为中心，方圆十里，都已经被它砸了个稀碎。

　　纪兰春手执灵符，跃至半空。

　　掷出数张灵符后，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咒，灵符瞬间嗖地飞出，从上到下围绕着魔头形成九个圈，绕着它交错旋转。

　　被困在阵中，魔头嘶吼声更甚，它烦躁地挥舞拳头，抬脚用力地踩在地上，大地亦为之震颤。

　　落回屋脊之上，纪兰春召出春芜剑，双目紧盯魔头，寻找它的弱点。

　　恍惚间，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山林深处而来，不由得愈发紧张起来。

　　她怎么会来？

　　转眼之间，白暮朝轻盈闪过魔头击飞的碎石，来到了纪兰春身边。

　　“这里很危险，你怎么来了？”纪兰春焦急皱眉。

　　白暮朝攥紧手中青绸，警惕地看向灵符阵中的魔头，“它身上，有伐魔大战留下的气息，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纪兰春愣了一瞬，伐魔大战？那时候的魔族不是都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吗？

　　他记得师父说过，当时两边都死伤惨重，魔族就只剩一些散碎的小喽啰，战败后逃回了魔界，不敢再来人间。

　　“而且，芒城紧挨着北袖山，它要是在此处肆虐，北袖山也难逃魔爪，所以，一定要收了它！”

　　白暮朝操纵绸缎，围绕着魔头不断试探。

　　青绸灵活柔软，两端却坚硬如铁。

　　然而，这魔头浑身皮肤也很坚硬，数道重物撞击的声音砰砰响起，魔头仍毫发无损。

　　它仰天长啸，胡乱捶打着自己的胸膛，阳光之下，脖颈坚硬的鳞片反着亮光，旁边裸露的一寸黝黑皮肤没有任何保护，皱巴巴地藏在活动的鳞片之下。

　　“留一个缝隙给我！”白暮朝飞至半空，瞄准魔头的弱点。

　　纪兰春面露担忧，她离魔头只有丈余，若是驱使法阵开了缝隙，那魔头发狂往外逃，首当其冲的就是白暮朝。

　　白暮朝没有回头，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纪兰春！”

　　纪兰春只好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咒语，双手交织，食指与中指合拢，用力撑开一寸距离。

　　阵随法动，白暮朝前方的灵符向两边移动，为她留出了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她挥舞青绸，纵身跃入了法阵之中。

　　没醒到白暮朝会如此不管不顾，纪兰春心下一惊，飞身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