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椰香燕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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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舟举着勺柄的手猛地一颤，勺子差点滑落，好在姜月照眼疾手快，将那勺子接住。
姜月照的耳尖腾地一下红了，做美食博主的时候，身边有一位女性小助理，当时为了研究菜谱和口味，给对方喂食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没想到今日的她，一时情急，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不小心酿成这样的尴尬局面。
“对不起，”姜月照站起身来，椅子在甲板上拖出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安静伙房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我重新去取一把干净的勺子来。”
“无妨。”裴宴舟开口，声线比平日里高亢了些，“今日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息。”
待姜月照回过神来，裴宴舟已经走远，她望着那人的挺阔背影发呆。
如果裴宴舟不发疯，寻常和他相处起来，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让人自在舒心，以至于让她刚才的举动过分亲密，宛若失常。
*
逶迤山地，田足稻禾。气候不常，风俗尚厚。①
宝船顺风行数日，途径花面国②，男女大小皆以黑汁刺面，为花兽之状。①
季浔刚把送菜的扁担搁在甲板上，就被几个火头军当中的泼皮给围了起来。
领头那人碎了口唾沫，一早看季浔不爽很久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看见这人性格孤僻，没人撑腰，便把欺压为乐放在了季浔身上。
季浔左眼上那块锅铲般大小的淡红胎记，虽然颜色不一样，但很像花面国人爱在脸上纹身那般。
来者不善，领头的人歪着头笑，身后还跟着三个矮小的跟班起哄。
“你看他那样子，可不就是花面国来的。”
“不如就把他扔在花面国更好。”
……
季浔眼皮都没抬，对这些的恶意根本没有理会，其中一个瘦猴似得人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掌。
这一掌来得突然，让季浔往后退了几步，后脚不小心被船舷旁边的缆绳绊倒，人直挺挺地朝后面摔了过去。
他伸直手臂，将自己撑了起来，却没想到手背却被来人用脚死死踩住。
“哎呦，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了。”踩人的是平日里，火头军当中的刺头，喜欢偷奸耍滑，但有张大在的地方，他不敢吭一声。
这没张大的地方，就喜欢搞这些霸凌人的小动作。
他的靴底碾过季浔的指节，甚至能听见骨头摩擦之间的轻响。
季浔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死死咬着唇没出声，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这副刚直不屈的模样倒惹恼了那刺头，手底下的跟班见状，一脚踩在了季浔的肚子上。
“花面国！花面国！我看你才适合呆在花面国！还有人家花面国肯要你吗？？”
“看招！”
那群人闻声抬头，还没看清，便被没来头的浓稠黑水攻击了眼睛，顿时气急败坏，准备冲上去拿人，可没想到定睛一看，那其中一人竟是副的伙房长姜氏。
一个个欺软怕硬，看见是姜氏，只好忍气吞声，见状开溜。
姜月照很满意这次的作战，“看吧，我就说墨鱼汁比一般的墨水还好用！”
“对对。”小渔儿在旁边咧着嘴笑，顺便附和。
“确实，还得是你。”
一旁的苏素白手上举着好几只墨鱼，他从未想过才从海里钓上来的鱼，还能成为攻击人的武器。
“嘿嘿。”姜月照把手里的墨鱼放回桶里收拾好，几个健步上前，仔细查看着季浔的伤势。
季浔一脸倔强，“我不要你管。”
可没想到说完这一句的同时，不知道是中暑还是伤势过重，人直接昏了过去。
姜月照领着人，忙前忙后，将他抬了回去，同时还找冯医官来看过。
等季浔再次醒来的时候，透过船舷，能看见海上反射的月光，波光粼粼，随着海浪轻轻漂浮着。
他揉了揉脑袋，左手边是小渔儿和姜月照靠在他的床边，正趴在床边熟睡。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姜月照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哎呀你……”
她的声音有些兴奋，但为了估计一旁的小渔儿，特意压低了音量，“你终于醒了，冯医官说你没什么大碍，但这碗药你必须喝了。”
姜月照借着案头上微弱灯光，将那碗温热的药端了过来。
季浔这才看清，这处不是他的寝室，很像是普通船员单独居住的病员室。
季浔不善言辞，本想拒绝，但姜月照不给他任何机会，将那碗药塞在他的手上，一副势要他完全喝下，才肯罢休的坚定模样。
他接过药碗，发现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已经被人上药，还仔细地裹上纱布。
季浔慢慢将药喝完，被姜月照奖励了一句，“乖。”
这一句在他的心中莫名勾起一股无名火，接著又被姜月照的关心给压了下去。
“以后在伙房，谁再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姜月照眼神坚毅，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是副伙房长她怕谁。
“……”季浔身上的伤口隐隐有些发疼，对于曾经受过的伤，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那些人，明明他从未招惹，但树欲静风不止，对方人多势众，如果真要打起来，他未必会输。
季浔眼里烧灼的目光，被姜月照再次看在眼中，力劝道：“别老想着打架！”
季浔依然不服输，“如果真要动手，他们不可能赢的！”
“好好好，那赢了又如何，伙房又不会多分你一块肉！”姜月照温声劝道。
这种语气，这种声线，对季浔来说太熟悉了，就像他的姐姐一样。
他陡然拉过姜月照的手，压低声音，开口道：“你能骗别人，你可骗不了我。”
因为气息微弱，这句话被姜月照只听见一半，而另一半直接被苏素白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来了来了，阿照你教我的轰炸大鱿鱼，我可太喜欢了！！”苏素白的人还没出现，尖利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进来。
季浔顿时松开姜月照的手，苏素白手里举着烤串模样的东西走上前。
苏素白手上的竹签穿过鱿鱼躯干，将原本软滑的肉撑得鼓鼓囊囊，鱿鱼须轻轻卷起，有着不可言喻的柔韧质感。
小渔儿闻见香味醒来，看见鱿鱼的新奇模样，双眼直接放光，“哇哦！”
苏素白给小渔儿递了一串，给姜月照递上去一串，原本打算给季浔也来上一串。
却被姜月照拦了下来，“这个不行，他伤口还在发炎，等过几日单独做给你吃。”
季浔想说的话被这串鱿鱼打断，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场，他不便在继续追问下去。
这轰炸大鱿鱼算是半夜，姜月照借着副伙房长的官职，给自己和另外两位好友悄咪咪谋取的福利，自然不能大摇大摆。
他们仨悄悄来到船尾，这里四下无人。
姜月照一口咬下去，外皮是实打实的酥脆，牙齿咬下去能听见“咔嚓”的轻响，带着油炸的焦香，口味是她指定的麻辣孜然。
刚才她临时想起这道菜，但还要给季浔上药，便将菜谱悉数教给苏素白去完成。
“你洗的时候，加点面粉，要把鱿鱼须上的吸盘也洗干净，刀刃顺着鱿鱼的腹部划开，把内脏刮干净……”
“油炸的时候，裹上一些面粉，最后能在铁板上压一压，把多余的油分都压走，是这道菜的精髓……”
就那么几句话，苏素白不仅把夜市上的轰炸大鱿鱼给复刻出来，味道方面的把控，甚至比夜市还要更甚一筹。
可能是太久没吃到这种小吃类型的热门食物，姜月照举着这串鱿鱼，莫名感动。
再咬上那么一口，内里的鱿鱼充满弹滑韧劲，丝毫没有普通油炸食品里的干柴，被炸得微微卷曲的鱿鱼须，咬起来是其他海鲜没有的嚼劲，吸盘上的小凸点，更是这道菜的亮点之一。
“哥（嚼嚼嚼）这烤串（嚼嚼嚼）怎么会那么好吃！！”
小渔儿小声感叹，生怕被别人发现。
殊不知，角落里的一双鹰眼，正暗暗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能骗别人，你可骗不了我’是什么意思？”
裴宴舟反复琢磨这句话，从季浔被人欺负，到姜月照救人，亲自给他上药，再到后来季浔说出这句话。
这些场景都被裴宴舟一五一十地暗暗看在眼中，但他却猜不到季浔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裴宴舟看眼前三人的表情，似乎完全沉浸在鱿鱼串中。
他的腹中传来一阵悲鸣，原本他的食欲犹如深渊一般，这段时间每顿吃三碗饭都是克制再克制之后的食量。
可一闻到美食，隐藏在心底的食欲再次翻涌，但刚才已经吃了好几碗饭，裴宴舟决定这次再忍忍看，不能轻易被毒性给牵着鼻子走。
眼看那句话暂时无法解释，裴宴舟抬脚准备离开，在黑暗中，恰巧对上了小渔儿天真无邪的双眼。
小渔儿却被这道寒光吓到，差点手抖把鱿鱼串给扔了出去。
趁着那道寒光还没走，小渔儿鼓足勇气，微微颤颤地开口问道：“裴大人，您也要来一串吗？”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椰香燕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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