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窗先生》白杨古槐

1、全一章

　　“今个儿咱来说点不一样的，瞧大家伙也是面熟，想来也是回回不落地听咱说道。”
　　单窗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大胡须，两眼一挑一副痴笑模样，大家伙儿还就喜欢这笑，单窗先生的戏不一般，寻常的一人说多人演也不一般，隔着一个小窗子演的那叫皮影，隔着一个大窗子纸后边的是真人那才更有趣儿呢，单窗先生就叫单窗先生，他没有别的名和姓，他只是个说书人。
　　“诶？活啦！”
　　大锣一敲，单窗先生就站在高台上看着这所单窗屋子，周围的看官压根就见不到里边儿的真人，谁知道狗是人演的，还是人是狗扮的，他只要不吭声，那华丽的戏服一套，就压根分不出，看客们也就隔着纸从小窗子看几位的影子，这戏唱的足就够了。
　　里边的人也是精角儿，个个身段都太绝，影子勾画出的轮廓，谁看了不觉得里边就是个天仙！“诶？单窗先生！咱这戏，啥时候起唱啊？大家伙儿等的心里直痒痒嘞——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番大笑，这单窗先生也不急，嘴角噙着一抹柔笑，两手一拍，这台里的人就随着敲锣打鼓跳了起来。
　　“且听——话说，这女子的样貌，可谓是奇丑无比，不受待见。”
　　底下看客两眼一瞥，框里的影子明明还是方才的天仙嘛！这单窗先生今个儿怎么说胡话！话先别急着，说不定有别面呢！
　　“若旁人见了女子，都惶恐避之不及，哪稀罕的偏偏来了个俏男对她情深似海，其他貌美女子见了好生羡慕，可这女子却不喜，她将那男人摘的花，狠狠地扔了出去！”单窗先生话一落，还真有束发带捆起来的野花从天上掉下来，散落的花瓣落在看客衣肩上，惹的一众稀奇。
　　纷纷叹道：“呦！可惜辽这花！那女子还真够心狠！”
　　仔细再看那筐里的人，方才那位身段曼妙的丑女子朝那俏男挥拳舞去，吓得看客们提起了胆子。
　　“这女子不仅要打他，还要杀他！杀——了——”单窗先生忽然起调这么一唱，看客们一阵头皮发麻，往常没见过单窗先生还会唱腔。“青苔沥沥乱神乏，遗花白恨泪潸潸。”
　　那俏生捂着脖子，左摇右晃一颠二跪，倒在了地上，“他真死啦！”看客们被木板缝流出来的黑血吓的连连后退，惊恐地抬头看着高处的单窗先生，只见那单窗先生漏出八颗大牙，正捧腹喊疼。“单窗先生笑啦？”
　　“不，他那是哭了！”
　　“明明是笑！”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两个小孩子昂着头争论，满脸吵的通红，最后双双把目光放在单窗先生身上。
　　单窗先生他笑了：“今儿这戏真了点，倒是把各位都唬住了！咱是靠的是嘴上功夫，哪敢儿做什么害人事。”
　　“那这血怎回事？”众人皆投去目光。
　　单窗先生作解：“谁说这是血啦？何况这黑色的像是人血吗？这是墨，这是墨水，倒这一摊子墨出来，下了我不少血本儿，废了不少的功夫。”
　　“原来是墨水！单窗先生奇了！”一番鼓掌哗哗作响，众人更期待接下来的故事，“那咱继续吧，先生。”
　　霎时，唢呐、二胡、萧鼓一停，片刻的寂静被缓缓而起的琵琶音打断了，幕后轮廓那人头系轻带，腰细腿长，又是一俏生，说是俏生，更似个美人！这“美人”坐在那窗后，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勾勒着弦丝。
　　“那丑陋女子将原先那个俏生害死，又转身瞧见了美男儿，她怕美男儿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将自己好好收拾一番，竟让人看不出真假，容貌换了样，那女子喜开眼笑，伸出手将路边的花摘下，捆成一束，递到了美男儿跟前。”
　　众人只见那女子将美俏生扑倒，一根绳子圈圈地将他捆起来，这单窗先生分明就是胡说嘛！还是说里边儿的角瞎演。
　　忽然只听那单窗先生唱到：“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恒。”那窗里的人影将地上的人狠狠勒住脖子，地上的人挥手挣扎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这女子送的花可谓是惊天动地，俏生不一会儿就醉了，两人春来遍花枝。”单窗先生又一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那女子竟抱住地上的人掩面而泣，看客不乐意了，“这分明就是那女子加害，怎地又惺惺作态！”
　　单窗先生摇扇作否：“女子得爱人，可苍天无眼，竟拆散那情人眷属，留的她只身哭。”
　　“先生，您可否打开这窗？”
　　单窗先生摇头：“不可。”
　　“先生，可否让我们见见扮者？”
　　“否。”
　　底下大人没留神，一孩童竟溜到前边，试图将窗纸抠破，却被身后的几个护卫呵斥退了，这单窗先生可是大身份，大来头，听说皇上都爱听他的戏，可单窗先生偏偏就爱演给百姓们看，皇上要听还得传口谕，他才去，皇上不舍的单窗先生，派了几个护卫跟在他身后，就怕那天想听找不到人影儿。
　　“先生，您今天的戏太特别了！”
　　“单窗先生，您太厉害了！”
　　单窗先生摇摇头：“咱的戏不稀奇，各位看客喜欢就好。”
　　众人散去后，单窗先生朝几个护卫招招手，打开封闭的木台子，从里边儿抬出两具女尸，一个血肉模糊，一个两眼发青脖子少层皮，后面还跟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那男人摸了摸头，满口抱怨。
　　“要本官说，直接抢来的省功夫，你偏要演上一场，本官连个枣都没吃上，还惹了一身腌臜！晦气东西！”那人去了装扮，一官老爷做派。
　　单窗先生讪讪一笑：“扔进里边，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怎地都行，量他们也不敢进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单窗先生将那官送走，瞧见树后面藏了个小孩儿，那小孩就是差点捅破纸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看着身上破破烂烂，黑不溜秋，想着也不是那户大人家，就捆了扔进那间木台子。
　　“下场戏，你个小子来演。”
　　单窗先生从身后的马车里取下笔墨，在宣纸上大肆挥舞起来。

作者有话说

　　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