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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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王安全是老熟人了。
他在做点黑中介生意，你也在同片区域干点同样说不上正经和清白的活儿。吵闹的黑街到了夜班，再喧的声音都会迟早消小到只剩虫鸣狗叫。
你时常会在他家对面的阳台上抽烟，这间房的楼高过他住的楼，只高一层。平日里你就喜欢吹着凉风，凭借烟头星火照亮双眼。
稍微弯下脖子，你就能透过窗看见对面房间里的王安全，那扇窗太破了，裂开缝的玻璃被粗宽的透明胶贴了一条再叠上一条，如果不开窗，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身影。
时而王安全会打开窗，嬉皮笑脸地用双手臂撑住窗槛同你打招呼。
他真瘦啊……你朝他昂首回应，手指摆了摆，指间的烟跟随动作摆动，烧了有一节的烟灰被顺势弹下。
你是一个很大手的人，舍得钱，也舍得花钱。但在三边坡赚钱也不容易，小钱好说，在这里做生意的人谁没有点小钱，上边的人看不上这点芝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层层蛇压底虫，在这里是没有秘密的，太声势浩大传出去总归是不好。
心里盘算着现有的金额，如果够了……
“我真想包了你，带你走。”
不知是不是夜风把你的呢喃吹进了他的耳朵里，王安全一愣，你瞧见他突然龇牙冲你笑，竟转身一溜烟地就跑出房间不见了人。顷刻，他从楼下门口出来，腾腾地跑进你家这栋楼道里，脚步声很快被急促的敲门声替代。
烟还没抽完，你忙不迭地把它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火气好像传到了你的脚底，给你加了油，你同样一溜烟地跑去开门了。
靠住门框的王安全微喘着气，眼睛亮亮地冲你笑：“真不真的喔，老板~我是愿意的喔？”
“这么小声都被你听见了？”
他的尾音总是拖得很长，你直勾勾地盯住他的眼睛，粘腻的眼神像湿滑的蛇身，从他的眼睛爬到了嘴唇，再移去到锁骨。王安全很难得会被人的视线刺到，抵不过你直白的眼神，太直白到他甚至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烫。
王安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你看来像是颗玻璃珠轻摇轻颤，你身子不由自主地稍微前倾，仰起头张开了嘴巴，如准备进食的野兽。
可在离他脖颈很近的地方，你停了下来，距离近到王安全能清晰地感受到你的呼吸正在拍打他。
你收回动作，用虎口掩住嘴巴，犹豫地用明亮的眼睛望他，笑了笑。
王安全心里觉得遗憾，他暗自期待，自己都没意识地期待你继续，期待你咬他。
其实你也不懂，在三边坡出生的人都是动物，你也是，总会如同动物那样情不自禁地试图用尾巴圈住自己想要的人。
只不过，你怕吓跑他。
你并不介意克制和忍耐。
见王安全主动将一只脚踏进屋内，你眉眼更弯，从裤袋里掏出些钱塞到他手里。王安全眼睛瞬间亮了，笑容灿烂地看着你。他就像得到了好处的狗，亲昵地主动弯腰，乖巧地用脸蹭着你的耳朵。
王安全这种讨好对你很受用，即便第二天睡醒，他把你衣服口袋里的钱都卷走了。
你发现后倒也不恼，只觉他这样很可爱，然后笑盈盈地在另一个夜晚把他咬得遍体鳞伤。
闲暇时，你最喜欢双臂相环倚在店门口的墙前，眼睛四处搜索捕捉王安全的身影，有时找得到，有时找不到。宝石市场的人太多太杂，所有人都是湍急的流水，来了去，去了来，奔腾不息。
看不着，你就用耳朵去听，总希望能听见那熟悉的壮话口音。
一抹枯草颜色的黄闪过，你终于寻到了目标，瞧见王安全路过一个摊位，顺手就那摊主放在摊位上的钱给拿走了。总觉得，如果鱼钩上挂着的鱼饵是钱，那王安全这条鱼一定会上钩。
正当你想得出神，一片阴影笼罩住你，替你挡下了灼灼烈日。
“老板~在想什么喔？想的那么认真，人到你面前了都没反应喔~”
王安全笑起来很可爱，一口白牙，明明是狡猾精明的性子，偏偏眼睛清澈有光，看着倒有几分单纯讨喜。他的两个小巧的金色圆耳环被阳光照得透亮，你歪了歪脑袋，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了他的豹纹挎包里。
这动作可把王安全吓得一蹦三尺高，连忙护住自己的包往后退，见你依旧只是站在原地，意识到是自己反应大了，伸出左手挠头试图缓解尴尬，赶紧朝你走近了些。
王安全赔笑道：“老板~你突然把手伸进我包里，吓安全一跳喔！可不能这么做，这里面的钱都是我命根子来的喔！”
说完，他见你还是不讲话，心里发怵，也是怕你生气，毕竟你给钱真的很大方，万一失去你个这么爽快的客户，那就太可惜了。
早就知道王安全是这样护财如命的人，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同他置气，开口道：“我想往你包里放点钱。”
听到这个回答，王安全怔愣片刻，原先紧护挎包的手都松了不少，估计是没想到你会回答的这么简单直接，直接就算了吧，表情还那么认真……
其实说得也是，王安全早就知道你经常在看他，远远的，很少主动靠近，基本都是他发现后自己凑上来，凑上来聊了几句呢，你就又会大方地给他点钱。
王安全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顿时不知道怎么正面回应你，他咧嘴笑了两声蒙混道：“哎哟，老板讲这话~搞得我还以为你来真的咧！”
来真的？
难道你往常给的钱都是假的吗？
你不知该怎么回复，只觉得迷茫，看了王安全好一会儿，看到他笑容逐渐尴尬起来。正当王安全快要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打算胡诌些什么就跑路时，你掏出了钱塞进他卡其色的褂衣口袋里。
猝不及防就被塞了钱的王安全一脸疑惑，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你给完钱就点着烟进店里了，什么都没说，也没给他讲话的机会。
王安全从口袋里抽出你给他的钱，盯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随即抬头望着你的背影嘴唇几次嚅动，欲言又止，只剩下满眼满面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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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到点关店后，你提着几罐啤酒往家走，突然有人从身后拿走了这袋子，动作轻柔到让你认为不是抢劫。
不过就算是抢劫，几罐啤酒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你回头看见表情有些局促的王安全，面上难得带有几分憨涩，他用指关节擦了下鼻子，玻璃酒樽被接过而发出乒砰声响：“老板~这么重，我来帮你提啰~”
你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继而往前走。王安全落后你几步，赶紧追上，平时巧舌如簧的他今夜此时少见地找不到话题开口，就只能乖乖跟在你身边。
你快，他就快，你慢，他就慢。
王安全走路总是行如风，火急火燎地在大街小巷打听各类消息，发现王安全在配合你速度后，你觉得有趣，更加放慢了脚步。
他个子本就比你高，步子大迈是常事，看见你上扬的嘴角，发现你是故意的后，王安全顿时没了方才的拘谨，跟着笑回没心没肺的模样。
走到两栋楼的中间，王安全自然地左转走进楼梯口，轻车熟路地踩上台阶，接着熟稔地翻出你放在门缝里的备用钥匙，打开门后懂事地站在一侧待你先进屋。
侧目瞧见王安全湿漉漉的眼睛正看着你，如同一条自以为做了好事等着主人奖励的讨赏小狗，你心情愉悦，一手掌心轻轻贴住他的脸颊，稍微踮脚亲了他一口。
“哐当——！”
王安全手中的袋子脱落了。
巨大的动静在这寂静狭小的短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刺耳，你蹲下低头检查酒瓶，发现还有幸存，大概只碎掉一两瓶。
暂且不提你，王安全自己都很意外，十分、特别、宇宙级的意外，他并不是清纯到没碰过女人的少男，更别说你们不久前才亲密接触过……怎么……怎么……？
王安全只觉他的心在被你亲到的那一刻快要停跳了，现在看着满地的酒水狼藉……嗯，这才是真正停跳了。
“老、老板……”王安全尾音发颤，连忙蹲下用手去擦地上的酒，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你的脸色，生怕你会动怒，“哎哟对不起，都怪王安全没有拿稳……”
你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擦酒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随便放进去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皱巴巴的纸巾，把王安全手掌的酒渍擦干。
“不用这样，没事。”
王安全浑身的肌肉明显僵硬一瞬，碰了冰啤酒而湿润的手掌被你仔仔细细地擦拭，连指缝都变得干爽。
“先进去吧，这里我来打扫。”你说，“把袋子里剩下的啤酒拿出来擦了，里面碎了的就和袋子一起丢掉。”
王安全结结巴巴地应声，马上进屋按你说的做，同时快速地看了一眼在门外打扫的你，随后心虚地收回视线。
他在内心教训自己：王安全啊，王安全，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再说平时老板也常给钱，怎么偏偏今天就在那里想东想西！
可王安全脑海中不断闪过许多不合时宜的片段……也只有你，不会看不起和欺负他。王安全觉得今天在你面前的自己一点都不像往日的他，好像就是从……从中午开始……还是？他也说不清最根源的起点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这哪里说得清？
本来王安全面对你的时候情绪也并不会有太大波动……嗯……想着想着，他抿紧了唇，好像……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波动，是有过好几次时候……比如在发现你常看他，或对他笑的许多时刻……
哎，本来就是嘛，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真心是最不重要的！
你收拾完回来见王安全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垂脑袋站在桌子旁边，也不敢坐，好笑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
王安全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再度颤了颤。
你全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坐上沙发后拿过桌上两个杯子，紧接用火机撬开了瓶口，瓶盖和瓶身分离而发出啵的一声，绵密的泡沫涌至瓶口。
麦芽酒气随酒液流动而出，熏染整个空间。
王安全坐在你身边，觉得不得劲，往外面挪了挪，想了想，又往你的位置凑了凑，你这才斜眼看他：“怎么了，沙发硌到你了？”
“没有——~”
王安全尾音上扬，故作轻松，只是眼睛四处打飘，忽上忽下。
倒不是你有多迟钝，只是不打算去在意，安静地把酒杯推到王安全面前，你从烟盒里夹出两根烟，用嘴接完一根才将另一根递给王安全，没注意到王安全紧盯你的嘴唇。
安全也是人精，你正摸索火机，他就掏出火机嬉皮笑脸地凑来给你点火。你自然地靠近，他看见你黑色的睫毛低垂，微小的火苗打亮你的面庞。
“老板，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喔……”
脱口而出的王安全在过去两秒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笑容凝在脸上，脑袋跟着宕机了，正欲弥补，就瞧见你抬眸望着他笑了。
你呼出一口烟，并不对这句话感到意外：“我也是。那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哎呀~老板又说这些话，前夜已经说过一次了喔。王安全想。
你经常能看到王安全眼睛里有泪，就跟现在的他一样，浑身充满一股倔劲，你就继续看着他不知所措地隐藏自己的期待，用壮话同你打诨掩盖，好像这般假装不期待就不会受伤。
你能明白，三边坡，吃人的地方，也明白你和他的处境。
王安全和你互相认识那么久，知道你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性子和表情总是淡，可私底下对你于他的包容和所讲都是认真的。
可是老板喔，讲出来的话只能徒增期待的话，他是不敢听的。
如果，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两人顿时没了话能继续聊，王安全俯身把头贴在你的大腿上，蜷缩在沙发安静得不像样，眼睛就一眨一眨盯住没喝完的半杯酒，最后干脆闭上。
你有一下没一下地玩他的黄发，低头想亲他，垂下的发丝落在王安全唇边，你稍停片刻，带有犹豫地重新直起身板。不知王安全又是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用圆溜的眼睛望你。
“老板？为什么不亲喔？”
“怕你不喜欢。”
王安全唰地一下坐起来，主动亲了你一口，笑得可爱，至少在你眼里可爱极了。
“老板亲我，安全哪里会不喜欢喔~老板就是太有分寸了，一点都不像外面那些老板~”
“嗯。”
听到王安全如此说，你把因为在门口亲他而让他大乱阵脚的事抛之脑后，在他脸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偏头瞧见王安全略有羞涩的笑颜，心里也跟着高兴，拿起烟灰缸，抽出被压在下面的纸币递给王安全。
王安全在拿钱方面从不客气，欣喜接过后巴不得更多展现自己。
你说：“桌子上剩下的钱，你回去的时候也拿走吧。”
王安全欢呼：“老板！我爱你！”
欢呼完，王安全不害臊地靠近你，手不安分地放在你腰间：“老板……既然给了钱，是不是接下来……”
他话没说完，但表达的很明显了，你懂他的意思。你给空杯续上新的酒：“不是。我给你钱，是因为你喜欢钱，不用勉强自己做这些事。”
又来了，又来了！
平日里要不是他识趣主动，你基本永远都是浅尝辄止，两人亲密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王安全像斗败了的公鸡，整个人蔫了：“……老板，你真是磨矿里最正经的人喔……”
正经？
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惊奇地看向他：“你觉得我正经？”
“是哇。”王安全往后一躺靠住沙发，两条胳膊搭撑后脑勺，“你就这样，知不知道这里的人怎么说你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着你，这根看起来很粗糙的手指上下摇晃：“你啊，死正经！地上有钱你都不会去捡的！”
你光顾着看，差点给那根手指勾走魂去，王安全讲的话基本都没听进耳朵里去，稍后若有所思，笑着摇头解释：“我不是正经，我是不想……”
你止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而是重新开始喝酒。
原本你想说，自己只是不想像外边那些人般对王安全，但如此说的直接，不仅虚伪得很，还会戳伤王安全的自尊。
“嗯……”你转了话题，干脆上前亲吻他的耳垂，将那枚小巧的耳环含入口中。
耳根都要被你碰软了，王安全打了个激灵，声线带颤感慨：“老板……你好像确实也没那么正经喔……”
“嗯，你允许的话，我就不正经。”
翌日，你醒的比王安全早，侧身看了眼还在睡的王安全，就隔着被子轻轻抱了他一下，正准备去洗漱时，被窝里的王安全拉住你的胳膊，回头只见他睡眼惺忪地撒娇：“再睡会嘛，老板~”
大脑短暂空白后，你重新钻回被窝和他贴在一起，王安全手臂搂着你收拢了些，你再次慢慢睡了过去。
王安全彻底清醒的时候，发现你的头正枕着他的胳膊，身体稍微一动就阵阵酥麻，可瞧见你睡得那么安稳，通常都会直接把胳膊抽出来的王安全，这次重新躺下了。
刚躺下，你的手就被帮他掖了掖被子，正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的王安全甚至以为你醒了，侧头发现并没有。
“……”
哎哟，老板~真是快要败给你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