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の北》白色曼陀罗

1、一

　　河边那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怕是这座北方城市里最暧昧的地方了。而有人偏却在这朦胧中点燃一团火焰，任赤色的光上下翻动的闪烁着，真实却又若隐若现。
　　这便是这座城市里最有名的一家酒吧，“风落山”。（注：《易经》中，“风落山”是对“惑”卦的拆解）
　　司徒北透过车窗打量着这个龙飞凤舞的“金字招牌”，——这可是他的大作呢——一抹浅笑自唇边溢开。推开车门，河边的湿气一瞬间扑了一脸一身。
　　“夏天了吗？竟有腥味了呢？”司徒北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已踱到了酒吧的门口。挡去跟班要替他开门的手，自己用力的推开了那扇看似厚重大门。
　　迎面砸来的，是重金属的狂响，嘈杂的欢呼，和混合着酒精味道灼热的污浊空气。司徒北精致的眉头不易察觉轻轻一皱。但只一瞬间，就又恢复了笑脸，径直向吧台走去。优雅的靠着台面，眼光扫过那些带着醉意疯狂摇摆着的红男绿女。
　　“一杯‘鬼火’。”声音向上轻扬，昭告着酒客的好心情。
　　侍者轻轻点头，双手也同时忙碌起来。
　　“今天来的人不少啊！”
　　“是，北哥，有人开party。”
　　“哦？干净吗？”司徒北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看样子……”
　　“老大来了吗？”生生的打断一半回答，并扬手接过递来的酒。
　　“还没。”
　　司徒北举起酒杯，看着杯底蓝色的液体穿过冰块的空隙上溢，淡淡散开，飘忽不定。
　　“鬼火，呵。”人点的火怕是更好看呢。嫣红的嘴唇轻沾杯边，只浅浅一品，接着便转身向酒吧的最深处走去，脸上带着比平时更多一分的笑容。

　　再繁闹的城市，夜晚也终究会归得平静。但偏偏有警车带着狂妄的呼啸扰人清梦。
　　雷承杰忍受着警笛的叫嚣，不自知的将眉头越锁越深。
　　手机里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举报信息，只是那落款太过熟悉。没理由啊？为这种小事联系他无异于引火上身，那个人没理由这么做啊？莫非有其他事？莫非他有危险？！
　　想着想着竟惊出一身冷汗，“再开快一点！”

　　“风落山”的大门在整晚无数次的开合之后又一次被重重的撞开。不过十几秒钟，原本的嘈杂就变成了鸦雀无声。
　　“警察！有人举报这里有□□和□□交易！”搜查令白纸黑字，犹如警察脸上表情。
　　“这怕是谎报了，我这里向来没有那种东西。”声音波澜不惊，配合着男子的步伐，悠悠的接近。
　　“北哥！”“北哥！”……小声地称呼此起彼伏。
　　司徒北双手抱胸，深不见底的黑眸盯住雷承杰的眼睛。然后微微瘪了瘪嘴，“不信你搜。”
　　“搜！”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司徒北耸耸肩，侧身从雷承杰身边擦过，伸手向吧台里要了杯水，眼睛瞟向雷承杰身边一个貌似年轻的小警员，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
　　“啊！”“不许动！”……
　　“雷sir，搜到了！”
　　“噗…”司徒北一脸诧异，竟不顾形象地把水喷了一地。
　　“这个……”紧皱着眉头迎向雷承杰，看到的是一张同样紧皱着眉头的脸。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语气依然肯定，只是眼神飘忽，出卖着主人的不安，“你们把这些人赶快带走好了，我和他们可没关系啊！”
　　“雷sir，这个人可不能轻易放过啊！他肯定不干净！只要抓起来，到时候随便扣个罪名……”有警员在雷承杰耳边低语。
　　“我身上可没有那种东西啊！”司徒北嘴角轻轻一抬，眼神从雷承杰身边扫过。
　　雷承杰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刚要开口，身边的一个小警员竟一边低声骂着，一边向司徒北走了过去。
　　“我就不信搜不到！”小警员快速的翻着司徒北身上的每个口袋，拍打过衣服的每个角落。
　　突然，袖口里有东西滑过，正落入司徒北的衣袋。只是这个动作太过明显，竟让周围的人看得真真切切。
　　“小东！”周围的警员一片惊呼。
　　“你不守规则哦！”司徒北慢慢从衣兜里掏出那个东西，是一包□□。
　　叫‘小东’小警员顿时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弟弟，太心急和不够聪明都是会让你送命的！”
　　司徒北慢慢靠近雷承杰，直到口中呼出的热气可以滑过他的面颊。“雷sir，你的手下竟做出这种事情呢！”
　　雷承杰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司徒北刚刚还飘忽的眼神又变得幽沉，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我们扯平了，”雷承杰转过头，“收队！”
　　司徒北突然从背后搭上雷承杰的肩膀，“不留下来尝尝我这里新出的‘鬼火’吗？”
　　雷承杰的唇边竟隐约掠过一丝笑意，“不了，‘鬼火’还不是到处都有。”
　　“那，走好啊！”司徒北收回落在雷承杰身上的手，刚要转身，酒吧的门又一次被撞开了。
　　“老大！”

　　司徒北非常欣赏酒吧最里面这间房间的隔音。即使外面声如炸雷，只要关上门，就只能感到地板的轻颤而已。
　　“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呢。”司徒北斜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慵懒如猫。
　　“是因为听到这边出事了。”沈南信侧头看着司徒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就因为是你，我才不放心。”
　　“呵，这可是我听到的最打击我自信的话了。”司徒北坐直身子，斜眼瞟了瞟墙上的挂钟。
　　“那个警察……”
　　“警察？你说哪个？”
　　“算了，也没什么。你以后小心点。”沈南信将视线从司徒北身上移开。
　　“唉，你还真是信不过我。”司徒北瘪瘪嘴，一脸失落，起身往外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司徒北回过头，却见沈南信早已转过身去了。‘唉，还是对我不屑一顾啊！’摇摇头，司徒北抬脚走出了房间。
　　沈南信转头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许久，竟移不开视线。

　　“雷sir，码头那里今天真有交易吗？”
　　雷承杰的嘴角微微上扬，闭口不答。
　　“不过，就这么放过那帮家伙，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这可不像雷sir你平时的作风啊！”
　　雷承杰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小东，这个年轻的小警员竟是一脸的忧虑。
　　“没关系，”他用力拍了拍小东的肩膀，“第一次难免会有失误。”
　　小东似乎被吓了一跳，把头低得更深，拳头紧紧地握着，手心已满是汗水。
　　“唉，这么胆小怎么能成事？！”
　　雷承杰扭头瞪了一眼说话的手下，刚要安慰安慰还不成熟的小警员，经看见对侧车道一队车呼啸而过。
　　“停车！”
　　“怎么了，雷sir？”
　　“不用去了，他们已经撤了。”
　　“撤了？怎么会？难道有人报信？”
　　雷承杰本已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有人报信？难道我们中间有他们的线人吗？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个人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老大！”沈南信看着撞开门的手下，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什么事？”声音平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有雷子去码头了！”
　　沈南信抬起头，“他们到哪了？告诉码头的人赶紧撤，来不及就设路障。”
　　“我已经让他们撤回来了。”司徒北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口，颇有些得意，“我说过，我办事，你放心。”

　　文by橙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