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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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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的船都有固定出航的时辰。
赵小果背着包裹两条腿倒腾的飞快,这才勉强跟上前面人的步伐,然而立冬还在回头喊她:
“再快点,再快点!”
赵小果咬牙铆劲跑,终于和徐褚仁快步走的速度差不多了,他忽地伸出手。
他其实是想帮她拿包裹。
“多谢。”赵小果把自己手放了上去。
天色还灰蒙蒙一片,路上多是行色匆匆的百姓,无人会注意到他们。于是徐褚仁抿了抿唇,攥住她的手,带动她往前。
有人带着省力不少,总算在要开船的前一刻抵达。当登上甲板的时候,赵小果跑的脸红心跳,重重喘了好一会。
船开动的哗啦啦水声掩盖岸边小摊贩的叫卖声,所以当徐褚仁第二次开口的时候,赵小果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拽着人家的胳膊。
“你心跳的蛮快的。”
她和路过的赤脚大夫学过把脉,虽也知道如何听脉声,可惜看病是不会看的。
方才松手时候顺道诊了他的心跳声,比她的还要快。
可瞧着他脸不红气不喘神色如常,怎么会心跳这样快?
“你没事吧?”她问。
徐褚仁将她的包裹递过来,淡声说:“扶好。”
刚开的船并不稳当,赵小果踉跄着扶好后将包裹挎在胳膊上,远眺无边无际的大海,忘了方才的事情,问他:“还有几天到京城?”
“路上不会再停船了,约莫十三天抵达。”
前面十几天都熬过来了,赵小果没觉得剩下的十三天有多难熬。
可她当真高估了自己。
兴许是在陆地上睡过一晚的关系,她上船之后又开始晕船了,幸好这次船上没有官府的人,立冬帮忙要了一间干净的空房让她自己住,屋里人少便没那么憋闷了,可同时也不大方便。
白日里吐过一次没吃什么东西,夜里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喊想喝水,又睡了过去。再睁眼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屋里蜡烛已经燃烧殆尽,她重新点了亮,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壶水,赶忙倒了一盏解渴。
嗓子湿润不少,赵小果起身去开门,却不想门外站着人。
“你怎么在这?”
也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手里拎着个水囊和一个食盒。
赵小果侧过身请他进来,走廊里人来人往,确实不适合久留,不过徐褚仁只是将东西放下便离开,嘱咐她食盒最底下是汤药,让她饭后喝。
调养几日后,总算恢复如常。连食欲都好了不少,立冬每次都要多做些菜,时不时从船工那里买点鱼和虾解解馋。
赵小果总是要去甲板上透气,她知道徐褚仁怕水所以不怎么去,每次见他出去她都悄悄跟上,想着若是他害怕了她还能在一旁鼓励他。
这天俩人站在甲板上时碰到了熟人。
“哎呦,这几天我家那口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我都没怎么出来。”
说话的妇人便是那日在客栈里碰到的,赵小果唤一声嫂子。
妇人笑眯眯的拉着赵小果去一旁,说道:“你住哪间房啊?我有点好东西要给你。”
“不用麻烦的,我……”
然而妇人很是热情,无奈之下只得告知她的房间。
下午时候妇人就来了,送了一碗像是酒酿的东西。赵小果连连道谢,妇人笑眯眯说不用,还说除了丈夫外,在船上也没个说话的,俩人往后可以没事聊聊天。
那自然是好的,女子凑在一起聊不完的话题,妇人凑近赵小果。“妹妹,你用的什么香膏,真好闻,能不能给我也抹点?整日在船上洗澡也不方便,我都觉得自己馊了。”
“我没用香膏,有味道吗?”
妇人不信:“有哇,你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香味,很淡,但是很好闻,你真没用啊?”
赵小果几番否认之后,妇人信了,只感叹说年轻真好。
“我年轻的时候身上也香,家里那口子以前老喜欢往我脖颈子这凑合。”
妇人是普通村妇,这次去京城是为了和丈夫探亲。要是没有这一遭,她每日黄昏后都去村口老榆树下和其他人畅聊,在船上这几天都憋坏了,也没顾上荤的素的,直接往外说。
结果赵小果听的云里雾里。
往脖子那凑干什么?白天关好门窗,什么意思?船舱隔音不好小点声?什么小点声?
豆蔻年华的姑娘一脸懵的表情也透着娇憨可爱,谁都喜欢讨喜的物和人,妇人看赵小果怎么看怎么可爱,打探她的年岁后又问。
“你夫君瞧着比你大吧?”
徐褚仁脸上贴了胡子,本朝时兴男子蓄须,更显儒雅风流,而且赵小果豆蔻年华,一看就知道徐褚仁比她大几岁。
说起来,赵小果还不知道他确切的年岁,但想来应该是比自己大,于是点了点头。
妇人又道:“大点好,知道心疼人,你们成亲多久了?”
本来就是假扮夫妻,哪里有成亲的日子?更不知道成亲多久了。
赵小果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那妇人捂嘴笑。“看来是刚成亲没多久,否则怎么一提到他你就脸红?瞧瞧小脸蛋,红的像是熟透的果子似的。”
她的脸很红吗?
聊了许久,妇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去,说等明日再来找她,赵小果想到什么一个激灵,连忙道:“嫂子,房间里憋闷,这样,我们明日去甲板上叙话。”
“也成。”
赵小果又道:“你住哪?我去找你吧。”
妇人也没多想,将自己房间所在告诉她后离去。
等人走了赵小果赶忙将房门关上,捂着胸口喘口气。方才她忘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东西,幸好嫂子没细看,否则一定会发现端倪。
那碗酒酿她没敢吃,倒不是怕什么,就怕自己醉酒出糗,想了想送去给徐褚仁。
“立冬,去厨房热一热,打颗鸡蛋。”徐褚仁随口吩咐。
很快立冬返回,那碗酒酿散发出一股香味,赵小果直勾勾的盯着,忍不住吞咽口水。
“吃吧,肯定不会醉。”将勺子擦拭干净后放在她手边,接着徐褚仁又继续看书去了。
“你吃吧。”赵小果刚说完送给他吃,转眼送自己嘴里,不是那么回事呀。
“姑娘吃便是,我们主子不喜甜。”乌云突然插话,同时将碗往赵小果的方向挪动。
真是盛情难却,赵小果“勉为其难”的将酒酿鸡蛋吃个干净。
自那之后,妇人每日都找赵小果聊天,虽然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赵小果还是很喜欢和嫂子呆在一起的。
“今天嫂子说,要我多做点猪腰子给你吃。”
去徐褚仁那吃完饭,赵小果分享一日有趣见闻,便说了这么一句。
正在喝茶的徐褚仁冷不防呛着咳嗽,吓的赵小果赶紧过来给他拍背。
“没事吧?”
徐褚仁抬手示意他无事,赵小果便又坐了回去,杏眸闪耀一脸天真的问:“难道是男人都爱吃腰子吗?你爱吃吗?”
屋内有些暗,徐褚仁神色莫辨,片刻后摇头。
赵小果明白了,他不喜欢吃。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除了下过一次大雨好几日不能出房间外,还算过的不错。船长说下午便能抵达码头,晌午时候赵小果去找杨嫂子,说要给她卜卦。
“你还会卜卦吗?那成,你帮瞧瞧此次进京要办的事情是否顺利?”
赵小果的规矩是必须收东西才能算,正好杨嫂子早上自己做的包子分给她两个让她尝尝滋味。
既拿了卦金就得做事,赵小果让杨嫂子拿出来两枚铜板。
杨嫂子笑眯眯的看她,其实压根就不相信她会什么卜卦,只是觉得赵小果怪机灵可爱的,很像自己小女儿,所以分外稀罕她。
现在也只是陪着她闹罢了,瞧着赵小果像模像样的动作,杨嫂子笑意加深,等了一会见赵小果眉头蹙起,她还笑着问:
“怎么了?是不好吗?没关系的。”
“也不算是不好,一点点不好而已。”赵小果斟酌着说道:“嫂子,到京城之后你和大哥多加小心。”
杨嫂子笑着道:“我知道,人家都说了,京城遍地是大官,像我们这样普通老百姓,谁也惹不起!放心吧,探完亲我们就回去了。”
可赵小果觉得心里不安,她道:“嫂子你等我一会。”
小跑着去找徐褚仁拿了笔墨,乌云好奇问:“姑娘你会写字吗?”
不是大字都不识几个吗?
赵小果不语,拿出自己的黄纸,在墨水里混了朱砂,提笔一气呵成。
当瞧见那道黄符后,乌云瞪大眼睛。
不会写字会画符?果然是神婆。
赵小果也没解释,等墨迹干了后叠好,然后放在手心里,两只手并上抵着额头,嘴里念念有词。
立冬一脸崇拜的看着赵小果,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觉得赵小果性格质朴是个好姑娘,以至于忘了她原本的小神婆身份,现在神神叨叨才对嘛。
……
下船之后还要走陆路。
赵小果叹气:“我还当下船就能到京城了。”
乌云去买马,立冬刚在码头买了吃食回来,解释道:“坐船比我们走官道要快上一个月呢!而且京城肯定不能挨着水啊,万一有敌人从海面飘过来攻打岂不是糟糕了。姑娘,来,喝点绿豆水解解暑。”
离开时还是春日,现在已经夏末了。
不过越往南气候越发热,赵小果觉得快和老家的盛夏差不多炎热了,燥的人嗓子疼。一口冰绿豆水下肚,确实舒爽不少。
那边杨嫂子带着丈夫来告别,他们打听到有去京城的马车,虽说和很多人挤在一起,但也比买马划算,他们两口子这就打算出发了。
“果儿,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有缘京城还能再见。”
“嫂子,再见。”
吃了东西休息片刻,几人便上马启程,没想到这次走的是官道。
“不用走小道了吗?”
之前他们赶路可都得避着人,怎么离京城近了,反而就不用小心了?
马蹄发出哒哒的声响,将赵小果的声音淹没,不过并排而行的徐褚仁还是听见了,侧过头来解释道:“近日马匪横行,走小道容易惹麻烦。”
如果遇见马匪更容易耗费时间,得不偿失。何况唐鸿飞应当不会想到他竟然敢来京城,而朝廷一方则压根没将徐褚仁这个定安侯义子放在眼里。归根结底,如果他们知道徐褚仁入京,在他们眼中和自投罗网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们现在反而安全。
乌云提着一颗心,他在码头转悠一圈,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告示,检查过后发现没有他们主子的通缉令。或许,对于主子的追杀只在樊城有效力。
吃饱喝足骑马上路,在天黑前他们入了城。
立冬陪着赵小果去街上逛了,客栈房间里点着微弱烛火,乌云低声禀告道:
“主子,城门处的通缉令里没有您。”
徐褚仁并不意外,云淡风轻道:“当初朝廷查抄京城侯府,唐鸿飞他们负责抄樊城的侯府,我跑了他们怕是都不敢上报,所以这边大概率是不知道我没死。”
“主子,您的意思是,唐鸿飞和那位新上任的将军不敢将此事报给朝廷?”
“做事不利的罪名他们担不起,而且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上面也不见得有多重视。”
所以才能多次死里逃生。
到了这里,总算能松口气,乌云放松许多,还让厨房做了几样可口小菜,温了一壶酒。
“主子,奔波多有辛劳,您喝了酒早点安置。”
桌面上还放着地图和两本书,徐褚仁捏着额角,似乎在愁什么事情。
乌云琢磨了片刻,想到之前主子和京城里的人联系,但渺无音讯,人性如此,如今侯府落败,怕是没人敢出手相助。
他们虽然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可该如何为侯爷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