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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eaper 5 16层-兄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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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以来,像眼前那块白膜似阻隔着自己和外界接触的颓疲的精神状态,在这个被警灯和弥漫着未知病毒互相交织的夜晚被彻底击碎!
人之所以恐怖,是因为比动物更懂得伪装和忍耐。一旦时机到来,就连平时看似最温驯小白兔都能瞬间化成猛兽,调动一切你根本不可能想到的手段将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对和平来说,这个机会显然已经来了。
虽然它来的有点危险,甚至有关乎性命的风险——不过这又怎样呢,风险越高回报越大,只要能彻彻底底地挫败那个男人,他愿意豁出一切去赌。
反正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被那个人夺走的了。
所以,他不打算像两年前那样坐以待毙。
“你有认证卡吗?”他把手机由耳侧挪离开一些,转向一脸迷茫的实习医生,“用来开启员工专用电梯的。”
“啊……有!”
那棕色的脑袋醒悟地晃了一下,在和平示意的眼神里上下其手胡乱在白大褂内外掏摸……一分钟以后,两人同是期待的眼神随着时间缓缓僵硬起来,那件白外套从上到下就三个口袋,就算找粒米都不用那么久,和平斜着眼睛,猜他十有八九是摸不出来了。
果不其然,对方给了他一个抱歉的微笑。
“……好像……大概是刚才跌回去的时候落在电梯里了。”
和平捏了捏额头,毫不犹豫地在人物初期侧写上打上混蛋的标签。
“没关系,有就行。”
他知道接下来这条路不可能走的一帆风顺,或者说自己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要想从这个充斥这恐慌病患以及未知病毒的地狱里毫发无伤地逃出来,站回那控制欲极强的男人面前告诉他自己不需要所谓警队最好的狗屁援救方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你们不能用员工电梯。”
瞧瞧,那男人得知连同自己还有一名医生也被困在16层之后,立即斩钉截铁地驳回了之前的提案……
……等等。
和平一愣。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觉得受到火灾影响的这栋楼还适合用电梯逃生吗?”对方口吻仿佛是理所当然地踩着他的鼻子走下来,还建议他立刻去找一本火场逃生常识手册看看。
和平承认自己在隐藏感情方面的情商非常低,能憋住不发出那个杀伤力极强的C字打头音已经是他生理心理所能控制的极限……如果不是隔着电话,他一定会把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变态嘴脸按进洒满火场逃生手册碎片的马桶里喂水!
他紧紧攥着手机,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满口脏话的嘴唇不断发抖。
“……那……你之前说的全是放屁?”
“不是放屁,是常识,和平。”
那男人不论何时都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低声线,只会让感情丰沛的人愈发恼火……恼火之后反而更加无力;能心平气和地接下别人粗口的禽兽,好比在跟你打脱衣太极,你本来想扒他的衣服,回头却发现被脱光的是自己。
“我只说认证卡可以开启逃生楼梯和专用电梯的闸门,这并不代表非常情况下可以使用电梯,长长脑子,小傻瓜。”
和平错愕地瞪圆眼睛,几乎不能想象那个男人是用什么样恬不知耻地表情吐出‘小傻瓜’这三个字!
扯蛋的外国佬式成人幽默……这是一个人民警察在面临生化危机的时候该有的反应吗?!
你他妈的就趁现在得意吧……得瑟吧……
夹枪带棒的骂战又持续了几回合,当和平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不愧和那心理畸形男流着相同扯蛋血液的时候,自救方案终于在极其艰难的谈判条件下决定——以自己为首的受困两人组,先摸索去14楼开启总电闸,而后再层层走下,抵达5楼时开始使用认证卡开启逃生通道,最后在2楼的资料室与等候的救援人员汇合。
这个流程听起来并不难,3个小时的宽限时间也非常充裕,充裕到和平不禁感到蹊跷;他快速在脑子模拟了整个下楼逃生的过程——假设下一层12级的台阶需要10秒,那么跑下一个楼面只需花费不超过25秒的时间……他抬眼看了一下在夜光里显得磨痕斑斑的楼层指示牌……从16楼到2楼,加上打开各个楼层的电闸和开门的时间,了不起就半小时,虽然自己和那个拖油瓶不是专业跑楼梯出身,但好歹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人,架个老奶奶一起跑都不用三小时。
除非这栋楼里存在一定会拖他们后腿的东西。
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剧烈搏动起来……什么玩意儿能在如此局促的逃生通道里纠缠他们三个小时?除了那些来源不明的病菌,还会有什么呢?
他停止思绪,捏了捏眼角:
“……行了,总电闸在几楼?”
“往下两层,14楼,电梯门对面的房间,你们现在站的位置。”
……
短暂的通话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深更冗长的沉寂。
和平头靠着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游移到钉在两部电梯中间的那块楼层指示版上。
……终于开始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先紧张还是兴奋,这种互相交错的矛盾感觉让他印象深刻……仿佛两年前那个被刺目的警灯和叫嚣的喇叭声包围的夜晚又重新回到眼前,刺激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打颤……
不要害怕。
这话他只敢对自己说。
除了保护好自己,他没能力再去帮第二个人。
英雄的末路往往就是成为傻瓜的代名词。
有什么比活着更好?
所以……先从捡回那拖油瓶掉在电梯里的认证卡开始吧。
他想着,便打开手机向大敞开着的电梯门走过去,羸弱的白光沿着狭小的甬道上下四处照了照,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视觉落差,和平总觉得从上往下看去,轿底离自己更远,甚至有点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跳出来的。
从电梯顶到最轿厢底部约莫两米的纵深,透射力不足的手机光显然不够探底。他跨进一条腿踹了把那四方形的铁皮箱,轻晃几下还算稳固,进去捡卡再爬出来,应该不至于会坠落。
他两眼凝视着金属壁半蹲下来……现在的问题就是去哪儿弄到足够的光源……就算勉强摸黑去14楼开启的总电闸,但接下来的每一层都需要分门别类地另外拉闸才能开灯,在没有一点光线的情况下,除非是两眼自来电的奥特曼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至于自己这个半瞎,就不必逞能了。
“……那什么……”
一直缩在墙根的小医生战战兢兢地靠过来,缩了缩脑袋,打破沉寂,“现在要干什么?”
和平没抬头看他,自顾自地捯饬手机,不耐烦地指了指底下的一片漆黑:
“捡你掉的卡。”
“你下去捡?”
和平停下动作,侧目瞥了眼他。
“恩。”
“……捡那个干嘛?我们不等警方救援吗?”
两人四目对望,视线处于仰角的那个人冷笑一声。
“我不等。”
青年的脸色由于对方的冷淡态度变得微微局促,一时哑口地看了看窗外隐约交织的警灯,十指不安地交错紧攥着。
沉默片刻,和平再次盯了眼他的脸,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像楼下那个男人一样对任何人都强硬到底。这种短命的个性以前只在面对女人和小孩时才得以体现,不过照今天的状况来看,受益者又多了一个。
“隔壁的科研楼发生火灾,把实验中的什么病菌搞泄露了,很可能会传到我们这边来,所以我们没时间慢慢等那帮永远会迟到的警察研究出什么狗屁方案。”虽然抱怨的成分占了很大比例,但和平自认为自己解释的还算耐心到位,“警方也已经同意我们进行自救,他们会派人在二楼接应。所以我需要这张能开门的卡……对了,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手电筒一类的东西?”
青年一下竟不太能反应过来,嘴巴张了好久都没决定先说哪句话。确实,人处在迷茫疑惑的情绪里越久,抗压能力就越差,一根被拉扯到极细神经,稍微一碰就会啪嗒崩断,更不要说当下等同于生化危机的真相,堪比给毫无防备的他突然来了一重锤。
话说回来,谁他妈能接受得了?
至少和平现在一点也没感觉到被病毒笼罩的压抑气氛;同样是看不见摸不着,比起那些飘渺的微生物——躲在暗处里窥伺这场好戏的人,可能才更恐怖。
“等……等等!”小医生从休克的表情里回过神来,却依旧是满脸混乱,“那……刚才打电话来的……是警察?!”
和平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声,决定自己想想这楼层可能有放手电筒的位置。
对方的语气更加困惑,“……为什么警察会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是啊,一个普通的变态刑警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普通残疾老百姓的手机号码?
很久没人问过这么有技术含量又欠抽的好问题了。
和平不得不抬起头,即使他对一问一答的对话模式有非常深的阴影。
“为什么?”他嘴角边扬起的苦涩几近暧昧,“……因为他还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