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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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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只剩五天,周远志开始没日没夜地到处奔波。
他去H影视基地找到了群头张大姐,演员工会的负责人符西然,找到了李子、小张,他们一口答应随时准备为柳恒澈上庭。他也试图找到罗兵,但是罗兵已经改了联系方式,没法联络到,反而是小郁自己找上门来,说无论有什么需要,随时准备帮忙。
周远志再次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已经变得沉稳又可靠,虽然还是那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却已经具备了成功商人的素质。他告诉周远志,会想办法尝试找原告谈判,尽量达成庭外和解。
周远志看着这些过去的同事和朋友,开始觉得,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然而,关键性的证人依然没能找到,甚至连柳恒澈的前经纪人,当初知晓兰鱼路Fiona酒吧中发生事情的萍姐也仿佛人间蒸发,任凭周远志如何寻找始终不得。就算有李子、小张他们为柳恒澈在H影视基地的人品作保,有柳恒澈就读大学的教授、同学为他在校期间的人品作保,有拿到了柳恒澈定期返还欠款的好心人为他在离开新丽影后经济方面的诚信作保,推翻欧子琳诚信的根本却还是落在一年半前的兰鱼路酒吧案上。
周远志一次次去跑那间酒吧,花钱花精力,试图寻找到当年的证人,但是在这个流动性极高的工作场所,当年的知情者早已不知所踪,就连刘虎等人也因为半年前的一起伤害罪,如今流窜在外,难寻踪迹。而小郁那边的事情也毫无进展,受害人铁了心要控告柳恒澈,钱财在这个理念跟前似乎不值一提。
周远志在快要绝望的情况下在某天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说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会出面替柳恒澈作证当年的事情,因为他也是当事人。
周远志挂断电话后看到柳恒澈站在门边,面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可能是……你弟弟打来的,他想帮你。”周远志斟酌着向他解释。
柳恒澈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开庭的日子就要到了。
周远志晚上和律师商讨了最后的准备工作,送走人后,独自坐在客厅里埋头看整理的材料。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忽略了的,既然事情不是柳恒澈做的,第三个人必然存在,那又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望着周律师弄到的那一沓照片发呆,照片上是案发现场的特写,包括停车场的,周围景物的,受害人遭到袭击地点的,当时天气情况的。
周远志已经三天没睡过觉了,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好像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碰触他的脸颊,那东西温暖也柔软,他忍不住向那里靠了靠,温暖的东西因此停了一下,跟着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搂进一个同样温暖的地方,舒服异常。他像是忽而在宇宙中漂浮了起来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晃晃悠悠,有种微醺后才有的舒适。他看到无数硕大的星子在他身周闪烁着莹润的光芒,它们偶尔划过天际划出一道道漂亮优美的斜线。
流星?
周远志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柳恒澈黑漆漆的双眼。
青年愣了一下,随后轻声道:“我看你睡着了,想帮你挪到床上。”他将周远志从臂弯里小心翼翼放到柔软的床褥上,弯下腰,在他额头吻了一下,“远志,别想了,听天由命吧。”
周远志却盯着柳恒澈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看了一阵,大叫一声:“流星!”随后火烧火燎地跳起来,打电话给周律师和雇佣的私家侦探,挂完电话又匆匆忙忙穿衣出门。
“你先睡,不用等我!”他说着,一头撞进夜色之中。
柳恒澈望着那扇关闭的大门,面上慢慢地、慢慢地绽出一个苦涩的笑。
清晨到了,周远志亲手替柳恒澈穿戴整齐,白衬衫、亚麻色西裤、廉价薄外套,周律师建议柳恒澈打扮得亲民、朴素、干净。
“不会有事的,”周远志替弯着腰的青年翻好领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等着我。”
柳恒澈伸手搂住他的腰,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会回来。”他说,直起腰来,面上再没有这半个月来的颓废和虚弱,眼神坚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周远志只送到柳恒澈上车为止,所以没有看到那些在法院门口包围了车辆的记者,没有听到那些无礼、尖锐的问题,也没有看到因为一颗投掷的尖锐石子,使得柳恒澈的额头流下鲜血的样子,更没有看到在他将决定性的证据提交法院之前,法庭中已经爆发的小小风暴。
这是距离柳恒澈一案事发的第十六天,法庭里座无虚席。
除了原告的家属、朋友,柳恒澈的父母双亲,请来的各种证人,剩下的全都是媒体记者。大多数媒体都不被允许拍摄,但这挡不住文字记者们带上录音笔或是纸张铅笔,他们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将最新到手的素材第一时间发出去。
这不像是庭审,这更像是一场记者发布会,而欧子琳坐在证人席位上,妆容精致,神采奕奕。
开庭前十分钟,一个女人不声不响进入法庭,坐在指定席位上,她叫章曼萍。
开庭前三分钟,另一个高个男人进入法庭,坐在后排靠门的椅子上,没有人注意到他。
庭审过程并不冗长,审判长核实情况,宣读章程,检察官宣读起诉书,接着是调查举证、法庭辩护。周律师充分运用他老律师的聪明才智和老道经验,在这个阶段逐步将审理案件的重心转移到欧子琳证词的可信度上。章曼萍在此时出场,她陈述了当年兰鱼路事件被隐藏的真相——柳恒澈是为了欧子琳前去,这在记者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讨论声。
欧子琳咬着下唇,坐在席位上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检察官制止。
“审判长,我方认为证人章曼萍与被告关系过密,其所述证言不可采信,兰鱼路案发至今已一年零五个月,倘若当时我方证人欧小姐确曾作出虚假陈述致使被告蒙冤,为何被告迟迟未曾提出异议?”
后排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旁边的人诧异地转过头去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大概只迈出了两步,跟着有人的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惊天动地地响起来,有个记者掏出了电话。法官正要提醒,却听那个记者忽而大叫起来:“什么?网上出现了欧子琳的大量丑闻?”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接电话的人,接着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人们纷纷拿出手机、便携电脑打开后连接网络,欧子琳的丑闻在短时间内已经以几何倍数扩散开来。在各大网站各大版块,同时发布了两段视频和一系列照片,视频其一是欧子琳在夜店与多个男人舌吻、爱抚的样子,根据她亢奋、失神的样子可以看出她显然是嗑了药,另外一段,则是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戴着鸭舌帽去街边买“药”的交易画面,人们根据那个女人手臂上的纹身认出了她的身份,至于照片,四个字概括是不堪入目。
法庭在刹那间沸腾起来,周律师咳嗽一声:“鉴于章女士作证2XXX年涉毒事件中欧女士曾给出不实口供,加上欧女士品行不端,此次供述也与我当事人陈述有多处矛盾,我恳请审判长和诸位陪审员重新考虑欧女士证词可信程度,将此案发回,重新调查。”
法官看向一旁的陪审员,书记员也停止了记录的动作。检察官正要站起来,忽然有人打开门,匆匆走了进来。有人认出这是公安机关刑警队的一名干警,他向检方说了几句话,检察官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但最终不得不站起身来。
“审判长、诸位陪审员,根据刑警队丁队长的最新消息,刚刚出现了新的证据,本案中找到了第三个人。”
法庭在静默片刻后,再次沸腾!
任何存在都不可能无故消失,正如流星一样,虽然你不知它何处出现,又消失何处,但当它划过天际,必然会留下自己的运动轨迹。真正的凶手不可能凭空出现,更不可能凭空离开西郊片场,他既然曾经在此运动,必然留下痕迹。
周远志想了很久,本案中之所以判断没有第三人存在,第一是因为无人目击,第二是因为提取不到存在第三人的证据,第三是因为没有发现第三人逃逸的痕迹。与庭审一样,在物证方面他和周律师同样无能为力,在寻找目击证人方面,既然警方的人力无法达到他自然更无法做到,但是第三条却还值得一试。
西郊片场位于远郊,四面皆是农田,由公路向下斜向延伸的道路直抵片场,视野开阔,很难隐藏踪迹。可见,若要进出片场第一必须有代步工具,第二,路只有一条。换言之,警方的来路与罪犯逃逸的去路应该是同一条,所以人们推测,倘若真的存在罪犯,绝不可能与警方擦肩而过而不被察觉。
但换种方法来想,如果罪犯当时并没跑而是躲了起来呢?
要躲入西郊片场必须经过停车场,也必然撞见欧子琳,但是还有一种躲藏方法——躲入人群!
当晚因为警车而被吸引来的居民都是距片场几百米外的租客,男女老少共计一十四名,周远志借助私家侦探的力量拿到了资料,发现其中有一名和柳恒澈身高相近,年龄相似的青年,这个人是租户中一名张姓男子的狐朋狗友,当晚借宿在此。案发前,他曾借口撒尿出过门,案发时,他出现在片场,案发后的第二天清晨他离开。张先生没有注意到,但事后证实此人并未通过警方设置在路口的盘查岗亭,他消失了。
无独有偶,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一名姓丁的警官也对这起案件目前的结论抱有疑惑,经过调查,丁警官发现在西郊片场以北跨过农田1.3公里下方刚好有一处铁轨弯道,火车在此减速,车顶与地平面只存在轻微落差,跳落容易。跟着警方在与弯道相平行的地面上发现了助跑、起跳痕迹,提取到了脚印,经鉴定与该名男子外形相符。
决定性的证据在铁轨沿线被找到,被丢弃的垃圾袋里有浸过□□的布、手术帽、还有作案人戴的塑胶手套,以及一件刚好与柳恒澈当日所着一模一样的外套。正是因此,使得案发现场留下的纤维组织与柳恒澈的一模一样————在机器大生产的时代,同一批次的成衣总是给刑事调查留下诸多不确定因素,而受害人也终于证实,该名男子曾经与她有过接触。
一切都很清楚了,柳恒澈是被冤枉的。
在一瞬间,所有咒骂柳恒澈的声音集体调转方向,受害人是无辜的,导致柳恒澈被怀疑、被冤枉的原因只有一个,欧子琳的证词。
欧子琳尖叫、辩护、流泪、求情,扬言要揭露柳恒澈的真面目,至此再不起一点作用。
之后媒体大爆炸的盛况根本不用多做赘述,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每天媒体都在翻炒这些消息,柳恒澈的仁义,柳恒澈的绅士,柳恒澈的好心反受冤枉,欧子琳的蛇蝎心肠,欧子琳的狠,欧子琳放浪形骸却还要诬陷他人,甚至有人声称当日酒吧中那一幕也是欧子琳自编自导,却因为警察临检而引火烧身。
不久之后,欧子琳传出精神崩溃的消息,从此退出娱乐圈,不知所踪。
柳恒澈读到这则报道的时候已是五月下旬,天气早就变暖,四处繁花争艳。不论是天承的《星河》还是风行联手鸿翔的《1/7人世》都已经进入了后期制作阶段,风暴尚未来临,一切欣欣向荣。
周远志端了碗小炒肉放到桌上,解着围裙对柳恒澈说:“我明天起要出门去F省拍戏一周,晚上会打电话给你,你别随便出门,我周末就回来。”
柳恒澈放下报纸,立起身将那个人转过身去帮他解围裙。
自从那件事以来,周远志总是不放心柳恒澈单独出门,尤其是夜间,管他管得很严。柳恒澈解下那条围裙,丢到一边,伸手轻轻从背后将那个人抱在怀里:“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现在不会那么傻了。”
“知道就好。”周远志叹了口气,“再来一次,我怕我真的会撑不住!”
柳恒澈将他转过来,轻轻吻他:“不会了,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因为那起事件,柳恒澈差点身陷囹圄,却也因此洗刷了一年多前的冤屈,并再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对于这样一个新好男人,一个真正的君子,无论是媒体还是网络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加上郑雅涵有意无意的暗示和护航,演艺圈对柳恒澈的态度已经开始有了松动,虽然,因为《武圣》事件和柳恒澈本身的条件还未能造就一个重新入圈的合适契机。
缠绵的吻几乎令人沉溺,周远志在被压倒在沙发上,扯开衣服的时候终于清醒过来:“汤……我的汤还在炉子上!”说着推开柳恒澈,急火火地冲进厨房里。
柳恒澈不满地站起身,打算跟进去,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打算忽视那个声音,却听得周远志在厨房里叫:“阿澈,接电话。”
柳恒澈不得不走过去,拿起那个讨厌的打断他好事的玩意,话筒中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浑身一僵。下意识的,他看了厨房一眼,随后将电话拿到阳台上,关了门轻声道:“穆显。”这是穆显这几个月中唯一一次电话,当柳恒澈被万夫所指的时候,甚至连他都以为穆显放弃他了。
“柳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托福。”
“听起来心情不错。”
“我为什么要颓废?”
“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君子会为了欧子琳的下场而内疚。”
“如果她不是第二次想陷害我,又怎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到这种下场?”柳恒澈望着外面,夕阳还是那个夕阳,只是今时今日已经无法令他感到伤感。
穆显在那头笑得很愉悦:“柳先生,你最后对欧子琳那一手真狠,不过,很合我口味。”
“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柳恒澈说,“穆显,我很不喜欢别人瞒着我搞小动作,你最后做的跟当初告诉我的完全不同。”他想到周远志在那段时间里的辛劳痛苦牺牲,想到父母受的委屈,眉头深深地蹙起来。
“柳先生,骗人的最高境界当然是连自己人也蒙在鼓里,否则凭你现今的演技,你能骗得了至亲?”穆显的话里有着深深的嘲讽,令柳恒澈浑身不舒服。
“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来了解一下上次给你的本子进展如何?”
柳恒澈惊诧:“那不是个骗局吗?”
在风行晚宴的那个夜晚,穆显曾经交给柳恒澈一个本子,要求他饰演一名强*奸犯,并且告诉他打算制造一起公关事件来吸引大众关注。他说:“柳先生,好好准备一下,我希望你从精神到外貌都呈现出这个角色该有的样子,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和你接触并控告你意图不轨,我打算让警方和媒体介入,炒作一下这个美妙的误会,然后告诉别人,你即将饰演这么个角色,只是演技太好,因而在私下练习的时候让人误会了而已。”
穆显实际操作的却远比这个“误会”严重得多得多!
“那是一个真真切切的角色,一部青春爱情电影,再过一阵子就要开机了。”穆显笑着,“还是说,柳先生已经不打算跟我继续合作了?”
柳恒澈只沉默了一会:“……不,合作继续。”
挂断电话后,柳恒澈的思绪还沉陷在刚才的对话中。
穆显这次固然骗了他,但并不代表他无辜,他何尝不是在怀疑着局面的同时,却也瞒着至亲,继续扮演着那个万夫所指的罪人?
自从穆显出现,黑暗便一直在向他招手,他想。
柳恒澈看向远方,夕阳即将沉落,黑暗慢慢展开,他仿佛真的听见了那些潜伏在暗夜中,来自恶鬼的声音,他们用诱惑的语调,请求他的加入。
“阿澈,吃饭了!”
一瞬间,黑暗和声音都如潮退远离。
他回过头去,看到周远志正在勤快地分发碗筷,屋内传出饭菜的香气,令人心温暖,于是他赶紧应了一声,推开门大步进去。
夕阳西沉,柳恒澈的背后是一片黑暗,而在他的前方是光明、爱情、家、即将展开的事业,还有他这一生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