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我有了

12、治伤上药

　　“浩浩，该起床了。”尹子轩象征式的敲了敲房门，走进了屋，“把你的伤口露出来。”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卷纱布、一瓶刚刚拆封的消毒药水和毛巾药棉，看得人紧张不已。
　　叶浩裹着被子翻个身，有些不太情愿的伸出胳膊。
　　伤口上残留的血液已经干了，尹子轩拉过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把那些黏在手臂上的血块擦除。扯到了外翻的皮肉处，叶浩疼的皱起了眉，非常小声的抗议：“能不能不上药？”
　　“你怕疼？”尹子轩反问道，“别任性。”
　　叶浩抿上嘴不说话了。

　　“怎么，还觉得委屈？”尹子轩笑容有几分邪气，“别这么看着我，没用。我就是得叫你知道盲目逞能的下场。”
　　“可我……我……”我也是担心你，想帮个忙嘛……
　　尹子轩微眯了眼，神情迷人而危险：“你什么？”
　　面对对方这样强势的气场，叶浩动了动嘴唇，垂死挣扎般的嗫嚅了半晌，终于没有鼓起勇气来顶撞，只是把头往下缩了缩，小声道：“没什么。”
　　尹子轩哼了一声，拿过棉球沾着消毒药水轻轻擦在伤口边缘，动作细致认真，一丝不苟。叶浩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擦到伤口上，暂时安全，便稍稍放松了一些，谁知就这一瞬间，冰凉湿润的棉球突然丝毫不温柔的在伤口面上触碰，叶浩反应过来猛的抽回手时，尹子轩已经擦完了。
　　叶浩疼的眼圈都红了，尹子轩连忙凑上来吹了吹：“好了好了，我给你包上。”
　　“你、你轻点……”他说话的语气近乎恳求。
　　尹子轩微笑道：“已经可以了，不会痛啦。”
　　叶浩还躺在床上，看着尹子轩为了动作方便而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一圈圈裹纱布。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米粥的香味从卧室大开的房门飘进来，一阵一阵，叶浩惊觉这个房子已经跟以前大有不同了。每天早上醒来就能感觉这个房子中有另外一个生命体在活动：浴室的水声、脚步声、厨房里细微的金属碰撞声、电视新闻中板正严肃的强调；早饭的香味、身边残存的温度、还有床头的另一台笔记本、另一个枕头……不是他的假想，是真正的……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尹子轩的脸，微凉却光滑细腻的手感。尹子轩疑惑了一下，抬头看他，眨眨眼又释然一笑，按住他的手继续完成裹纱布的动作。
　　真正的！
　　真正的另外一个活人，真正的生命痕迹。
　　很好。

　　叶浩的父母由于工作原因而导致生物钟混乱。
　　他爸爸叶杰是职业设计师兼讲师，妈妈属于自由工作者（当然不包括家庭主妇），两人经常因为寻求灵感到处飞，叶浩小时候还好，但自从他上了初中，这二位就没怎么回来照看过。以前请过保姆，后来因为跟叶浩相处不下来离开了。
　　小时候的叶浩常常半夜醒来，发现叶杰还在工作室里埋头苦干，抑或是下午放学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看见叶夫人睡眼惺忪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那时候他不能理解灵感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现在他有些微明白了。
　　每当快到交稿日期他却只能面对着文档发愣一整天的时候，他就从心里冒上难以言喻的焦躁，非得做些什么……可是每当他切换出聊天框口、游戏界面或者其他的时候，他心里却又只有“码字”这两个字。

　　“浩浩？又想什么去了？快起床吃饭。”尹子轩安静的处理好伤口，却抑郁的发现叶浩眼神失焦，很明显在开小差，便出声叫魂，又禁不住调侃，“我的脸这么好看？”
　　叶浩猛一回神，看见的是尹子轩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醒悟过来不管脑子里在想什么，都不能否认刚刚看着他的脸出神的事实，不由大窘，一时紧张脱口而出：“我、我不是在看你，你别瞎想。再说……你又不是很、很、很好看……”越往后说越没有底气。
　　尹子轩好似听不出叶浩口是心非的嘴硬，脸色立即一暗，挑了挑眉：“不是很好看？
　　“是……是……”叶浩还想嘴硬，但看着对方的脸色，心里有些慌张，结巴道，“是……是……是……”
　　“是什么？”尹子轩的口气大有“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将为你说错的每一句话付出巨大代价”的意思。
　　“是……”叶浩吞了口口水，终于没能骨气下来，“是非常好看……”
　　“哈哈，”尹子轩笑了笑表示自己在开玩笑，又伸手抹了把叶浩的下巴，“我说主子爷，要不要小人伺候你换衣服？你如果继续赖床，我可就不只是吻下额头这么客气了。”
　　叶浩连忙扯开被子，动作迅速的往身上套衣服，冲出去洗漱。
　　他踏出卧室门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住身，回头望着尹子轩目光炯炯：“你说什么？原来你知道我一直醒着？那、那你为什么还……还……”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吧？尹子轩一直很喜欢这么捉弄人不是么？最多也就是有过太多情人养成了个不良习惯。自己这样问，难道还期待尹子轩有什么石破天惊的缘由吗？
　　听到这话的尹子轩却一怔，这才惊觉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
　　他还发呆思考该怎么答话的时候，叶浩已经一转身走掉了。

　　尹子轩又开始感到头疼了，他有种预感，叶浩这个看似单纯、却敏感细腻又自我保护过度的无经验者，将比他以前的傲娇别扭外加自我中心的人还要难以搞定。
　　……仔细想想，但就个人喜好而言，叶浩也不是那么吸引人，甚至完全不是他的型。自己根本没有讨好他的必要，如果换做是其他谁这么不知进退，尹子轩早甩手走人了，可这一次他不能。
　　因为他需要一个如叶浩这般平庸又生涩的model，这个人要低，低到尘埃里，那样才有希望，开出一朵美丽的白色的花儿来。
　　也许你要说他强迫症。
　　也许真的有点吧，可谁在乎呢？
　　从叶杰老师手下学成出师之后，他的身份一直都是造型师，他做过无数的造型设计，可却从不满意那些锦上添花的作品。现在？现在他处于长期无所事事的状态，在放长假，归期未知，他有权力选择自己的model了。
　　也有耐心跟一个这样不合作的partner好好的磨合——更何况这个拍档只是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可爱的小脾气呢？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尹子轩也到了开始回忆的时候，他常常会记起一个早晨，他坐在微弱的晨光中帮叶浩包扎伤口。他会想到，如果当时的尹子轩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身边任何一个朋友都会告诉他：你根本就是在为自己的任意妄为找借口，并刻意忽视可能会带给别人的诸多伤害。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听从劝告，很多后续故事也就会在这里划上休止符。
　　但可惜他从搬进叶浩家到现在，一直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