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孽》关不渡

1、拐卖

　　隔壁程家给傻子买了个媳妇。
　　我知道的时候嗤笑了一声，这几天日子又要不安生了。
　　惊异的，同情的，龌龊的眼神落在傻子头上，充满恶意的视线毒蛇一样在他身上舔舐，企图激起他的一丝反应。
　　但傻子就是傻子，他仍每天乐呵呵的，流着口涎坐在西边的泥地里抓泥巴玩，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村里人都说程家赔了，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了个女学生，给打了半辈子光棍的程老三当媳妇，结果最后难产死了，还生了个傻子。
　　程老三手黑，不听话就打。那女的有次想跑，直接让他打断条腿，扔到柴房里，断断续续惨叫了一晚上，直到天明才没了声。
　　她嚎的声音又尖锐又刺耳，凄厉的像头被剖了崽子的母狼，吵的我头昏脑胀，躺在床板上干瞪了一晚上眼。
　　不过那女的也是个硬骨头，打又打不死，想死又死不成，最后还是被陈老三绑在床上大了肚子。
　　听说她生孩子的时候一直在骂，到快没气的时候也在断断续续的骂，咒程老三的祖宗十八代，咒她肚里的孩子。
　　她死的时候像索命的鬼一样瞪着程老三，眼珠子快从眼眶里掉出来，怎么抚怎么遮眼皮就是不肯合上。
　　这可犯了忌讳，程家把那女的的尸体拖到后山埋了，在门口泼了碗狗血，又做了场法事才消停。
　　听有人偷偷说，程老三是怕梦见那女的来索他的命!
　　果然，那女的死了以后，程家发现生下来的孩子居然是个傻子。
　　傻子也是命硬，跟他被拐来的妈的命一样硬，要不是程老三心心念念要个儿子，他早被溺死了。
　　然而傻子不仅没死，还好歹活到了十六岁，活到了十六，就是到娶媳妇的时候了。
　　别人唏嘘程家惨，白花这么多钱，买来个丧门星索命鬼，留下个傻儿子，现在还要给傻子配个媳妇。
　　我在心里冷笑，这就是程家的报应，是他们活该，要是世上真有鬼，那程老三和程家那帮子男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不知道程家是不是怕了，还是不舍得给傻子花钱，这次他们给傻子买的媳妇，是个男的。
　　买个男媳妇，这也算村里的一件奇事了，在这个无趣闭塞的村子里，这个消息不被那群畜牲嚼下去吐出来百八十次不算完。
　　买个男的也好，就当买个保姆照顾傻子，起码不用像女的一样生一窝傻子。
　　每次拐回来的都是女的。大的，小的，漂亮的，不漂亮的。
　　小的就养在家里，给孩子当童养媳，直到她们忘了亲生父母，忘了自己是谁，这就算成了。
　　年纪大的就送给光棍当老婆，反正村里缺水，缺土，缺钱，就是不缺光棍。
　　训她们也跟训狗一样，不听话的先关，关在柴房里，猪圈里；要是不行就饿，饿上个三五天，饿的前胸贴着后背，口中吐着酸水；最后再打，把骨头打软，把脑子打坏，最后绑在床上拼命生个儿子就成了。
　　想跑？
　　每次买人的时候就是村里的狂欢，他们都像吸了大麻一样绿着眼，跟嗅到腥气的狼一样滴着口涎，陷入麻木混乱的兴奋中。
　　所有人提着棍子守在村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人了。
　　贪婪，麻木，罪恶，愚昧，这就是我生活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