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咬我[末世]》锦上添瓜

46、第 46 章

　　锈门。

　　半夜，天色黑沉，万籁俱寂。死里逃生的人们总算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锈门内响着轻微的鼾声和呼吸声，偶尔有因病痛而发出的呻吟。

　　门口执勤的巡逻队员忽然见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的是个卡其布工装的青年，后面跟着个脊背佝偻的老头，都温和地笑着。

　　队员警惕地问：“什么人？”

　　两人应声站住，只见青年胸前的铭牌上赫然写着名字：莱恩。

　　“您好，我是采矿队的。”他掏出证件递过来。

　　队员先是打量了他两眼，才去低头查验证件。证件上是张单人大头照，与本人长相一致，各类编号和印章一应俱全。确实是D区正式采矿队队员的证件。

　　莱恩微笑着说：“我今晚正好去外面采矿，遇见这老人家一个在外面，就带回来了。”

　　老头的笑容也带上几分羞赧：“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队员将证件递过去，一边动手去开门，一边苦口婆心：“大爷啊，不是我说你，别惦记你那三瓜两枣了，现在情况这么危急，还往外面跑，那哪行呢。万一出点意外谁负责呢。”

　　“对，你说得对。”老头笑着点头。

　　队员随口问：“你们有遇见别人吗？”

　　莱恩脸上仍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没有。”

　　队员的手顿了一下。

　　“…没有？”

　　“没有。”

　　队员疑惑起来：“不会吧，我们的人已经派出去找了。照理说你们肯定会在路上碰见的，而且就只有一条大路。怎么会没有呢？”

　　莱恩说：“没有。”

　　队员心里一阵纳闷。难道江槐没走大路？不应该啊，以他对江槐为人的了解，这人话不多，但办事从没出过差错，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也不轻易冒险。他肯定会选大路，不会走小道。既然如此，两拨人怎么会没遇上呢？

　　大门打开了，莱恩走近，眼见着就要进去。那个老头始终不说话，只柔和地笑着跟上去。

　　队员忽然心头一紧，伸手拦住他俩：“等等。”

　　莱恩扭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队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拦他。完全出于一种本能，他一手按上腰间的枪，说：

　　“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啊。”

　　莱恩笑问：“哪里不对劲？”

　　有几个巡逻队员注意到这边，纷纷围过来。

　　远处的天空突然炸开白亮的烟花。

　　那是分别之前他们交给江槐的。因为部分畸变体能够干扰磁场导致通讯器失灵，他们才用这种原始又简单的方式传递信息。

　　这代表危险预警，或请求支援。

　　一个队员突然大叫一声。

　　周围一圈人惊愕地看向他。

　　巡逻队纪律严明，之前三令五申，为了避免扩散紧张情绪，不暴露位置，在锈门内严禁喧哗。

　　果然，院子里骚动起来，不少沉睡的人被惊醒，不满地抱怨着。

　　那惊叫的队员却全然不顾，面孔扭曲发白，指着锈门大吼：

　　“快看！”

　　咔嚓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锈门铁红色的色泽迅速黯淡，一层黑灰的物质从大门底部往上蔓延，直到最高处。

　　“塌了！要塌了！快闪开！”

　　几乎所有人都被惊醒，靠近锈门的人轰的作鸟兽散，但锈门并没有塌。

　　一双双惊恐的视线中，门口的“莱恩”和老头依旧温和地笑着，五官开始扭曲，变成一圈又一圈纠缠的黑色。

　　他们的躯体融成黑色的菌丝，流进锈门。

　　与此同时，有人发现锈门上的黑灰开始蠕动，那居然是更纤细的菌丝，从锈门顶部倾泻而下。

　　“是畸变体！快跑！”

　　最靠近门的那个队员涨红了脸大吼，他拔枪要射击，速度快如闪电，但菌丝速度更快，生死关头中哪怕只慢了零点零一秒都是致命的，黑色的菌丝缠上了他的脚踝。

　　他目眦欲裂，在绝望中嘶吼出两个字：“快跑——！”

　　菌丝刺穿了他的心脏。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巡逻队员纷纷举枪，子弹如瀑布倾泻，一阵阵地打在黑色菌丝上，却阻止不了它们的攻势。

　　畸变体最普遍的能力，就是对热兵器的高度免疫。

　　正门被堵住，人群尖叫着往侧门奔涌。但赶到侧门，愕然发现菌毯也从外面铺了进来。

　　他们无路可退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菌丝缠住那些跑得慢的人，钻进他们体内，在皮囊下游走浮动，在丰富血肉的滋补下，干瘪的菌丝迅速膨胀，黑里透红，如同马上被撑爆的血管。被寄生的人就慢慢倒下去，了无生息。

　　菌丝漫过人类精心构建的防线，什么药剂，什么堡垒，什么掩体，人类智慧和汗水的结晶，皆如无物。

　　几十个幸存者被逼到角落，无路可退。

　　菌丝不动了。

　　人们看见，那个最先死去的巡逻队员竟站了起来。细密的菌丝钻进他的耳道，挤出粉白的大脑碎屑。

　　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就像莱恩。

　　越来越多死去的人站起来，周围是纠缠的菌丝，向墙角靠拢。幸存者们在这些人中看见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和战友。

　　他们带着如出一辙的温柔微笑。

　　一部分菌丝毫不留恋地顺着墙角和缝隙，飞速往远处蔓延。

　　锈门之后，是通往D2区的关卡和道路。

　　霍安伏在坚硬的树杈上，旁边是江槐。他们下方，汹涌的黑色洪流飞速而过。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和江槐走到半路，忽地看见远处有个人影。再一看，哪里是人，分明是黑色细线扭成的人形。

　　根本不知道它们都是从哪里钻出的，气势汹汹地铺过来，情急之中，两人只能跃上一边的大树。

　　准确来说，并不是两人跃上了大树，霍安蓄力都蓄一半了，突然被江槐揪住后衣领一提，双脚悬空的时候他人都傻了，稀里糊涂就上树了。

　　黑色的细线完全无视了他们，霍安震惊地发现，那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菌丝。

　　一条连一条，看不见尽头，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江槐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畸变体。”

　　他说：“我们之前忽略了一件事。畸变体的数量。”

　　“按照常规生物学，畸变体作为一种非自然的重要进化，肯定会经历大量歧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即使真有几只进化成功，也该是小概率事件。但目前来看，我们猜错了。”

　　即使都这时候了，他还是平淡的。

　　霍安脱口而出：“锈门那边怎么办？”

　　江槐拿出通讯器看了一眼，无信号，又塞回去，取出一枚小小的信号烟花。

　　他说：“你先起来。”

　　烟花呲呲升上夜空，巨大的声响和轰然绽开的光亮吸引了菌丝的注意力，立即有一支调转方向，顺着树干往上爬。

　　霍安小心地调换姿势，勉强坐好，江槐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往后带了一下。

　　树上的空间本就狭小，这一带，两人几乎紧挨着。

　　霍安听到了alpha近在咫尺的沉稳有力的心跳。清淡的侧柏味将他笼罩，原本温和的味道骤然变得凶猛，疯狂的威慑信息素如同浪潮席卷四周。

　　江槐这次的信息素浓度比什么时候都要高，霍安脸颊发烫，下意识想要挣扎，但理智压抑住了本能，到底没有动。

　　江槐眼睛盯着树下，将一只手抬到他嘴边，平淡地说：“忍一下，疼就咬我。”

　　霍安摇摇头，把脸别开了。

　　他情况真的比以前好太多了，身体的不适还可以忍受，燥热也中规中矩，他调整了几次呼吸，就渐渐稳住了心神。

　　他靠在江槐身边，往后蹭了下，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到了自己，顺着摸上去，有些费力地从他腰间拔出枪来：“你这不是带枪了吗，我们能不能杀出去？”

　　江槐说：“不能。它们免疫。”

　　“行吧。”霍安就将枪又塞回去。

　　这时，锈门上方的天空亮起好几朵烟花。

　　但由于距离太远，听不见那边的动静。

　　霍安说：“锈门的alpha挺多的，应该能撑一段时间吧。”

　　江槐说：“未必。畸变体会被alpha的威慑信息素影响，这还不是个广为人知的消息，大多数人还下意识觉得它们对信息素无感，况且人在紧张情况下很容易反应不过来。他们未必能想到。”

　　“那锈门……”

　　江槐沉默片刻。

　　“各看造化吧。”

　　爬树的菌丝起初被威慑信息素逼退，但阴魂不散，仍艰难地往上蠕动。

　　更糟的是，其他的菌丝也被吸引过来，纷纷往这棵树下围拢过来。

　　威慑信息素固然能暂时抵御它们，但也引来了更多的菌丝。而alpha的信息素是有限的，如果一味在这里待下去，他们迟早会成为瓮中之鳖。

　　霍安举目望去，夜幕漆黑，即使有良好的夜视能力，他也看不清这排树具体有多长。

　　他问：“你能看清吗？”

　　江槐轻轻摇头，狼眼在黑暗中微微闪着光，说：“但先走吧，去其他树上。你自己能行吗？”

　　霍安产生了一种他问完这句话就会又把自己提起来的错觉，忙说：“当然。”

　　没有时间能浪费，两人借着交错相连的树冠和枝桠，不断往前跳跃。身影在极淡的月光下拖出残影。

　　细碎的声音惊动了树下的黑色菌丝，它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苍蝇，紧追不舍，黑压压地漫过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