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天下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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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处皇宫。
锦床上挂着白色帐幔，屋内缭绕着清新淡雅的香味，我花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未央宫。
既然我还能安安稳稳地躺在这儿，那就说明南宫瑾已经胜了。
脑子里有片刻的恍惚，一时间竟不能相信自己的推测。总觉得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容易，会不会里面还有什么阴谋，会不会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柳飞雨已经把南宫瑾给……
“小姐醒了！”颇为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侧过头去，是新绿。她的任务完成了？
“王爷这些天来大部分时间都守着小姐，刚刚才被柳大人拉去议事了，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
别，先告诉我，我睡了多久？我张口询问，无奈嗓子干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摇头示意，让她别急着找南宫瑾来。新绿连忙将我扶起来半倚着床壁，再用温水兑了些蜂蜜坐在床边喂我喝了，“娘娘，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您醒来一定饿了吧，我这就给您准备些吃的。”说罢正要起身。
我拉住她的衣角，摇了摇头，吞咽了好几下才能勉强开口，“你先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
新绿去给我张罗吃的去了，她也叫了人去通知南宫瑾我醒来的消息，我一个人在那里消化刚刚听来的事。
新绿并不清楚我昏迷的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她那些日子都不在我的身边。她是十二月初在跃马郡得到我军大胜、睿王挥师直取焰京城的情报的。与我们先前所料的一样，震远军这道防线一破，南宫琰在赤南国最后的筹码就只剩下西部的几个郡而已，其中又以跃马郡为主。既然都已经被南宫瑾打到焰京，南宫琰不会笨得用焰京城那点少得可怜的兵力死守，定会退至跃马郡重新集结兵力做最后一搏。南宫琰走的时候，也带上了已经被迫退位的“太上皇”。
南宫瑾夺下焰京城后没有多做耽搁，率领大军直奔跃马郡而去，留下三万兵马给柳飞雨，方便他及众文官接手焰京城的各项事务。
震远军的残兵大概有四、五万左右，再加上西面各郡的全部兵力，南宫琰也只凑起了十一、二万的人马，而且各郡驻军明显不比得护国和骠骑大军来得英勇善战，输赢在未开战前就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但谁也没想到，在战争就要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胜利的时候，南宫琰竟然把他们的亲爹——也就是“太上皇”南宫森给绑在军前，脖子上还架着两把刀，声称要是南宫瑾不退兵，就立刻杀了他。
一时间，两军人马都停止了交手。南宫瑾自然不会不管老皇帝的死活——就算是他想不管，也不能在天下人面前不管——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造成一个为求打倒兄弟登上王位罔顾先皇生死的事实。潜伏在安罗城的落影阁的人有一些在这半年中混进了跃马郡的守军中，其中还有人成为了守将的左右手，离得最近的几个人一齐出手救老皇帝，反而被杀。
就在此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老皇帝居然自己往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口上撞！可能是割到颈部大动脉，顿时血流如注，南宫琰他们想抢救都来不及。既然老皇帝都只身殉国了，南宫瑾以此为借口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或许是那一幕大大的刺激了我军的将士，没隔多久，便将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战败后南宫琰趁混乱之际便想逃，早在战场旁环伺的新绿他们准确地堵住了他的去路，并将他活捉。成功之后，他们一行人由最先的二十个变为最后只剩下四人，而且个个伤势不轻。新绿没有过多描述他们当时的情景，我也没问，但我知道南宫琰身边高手如云，不比落影阁的人差，想必是一场恶战——我将他们派到安罗城并不是为了干这个，无奈事情总出乎我的意料，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就这样，似乎没几件事是照着我的计划在走的。
南宫琰到此是没有活路了。全世界都知道他将自己的父亲、赤南国的先皇逼死，就算南宫瑾肯念在同父同母是血缘完全相同的亲兄弟的份上饶他不死，天下人都不会允许。于是，在先皇下葬的那天，南宫琰在先皇墓前被迫自刎而死。因为是谋逆大罪，南宫琰已从皇室宗谱中除名，死后当然不能葬在皇家墓地，南宫瑾选了一个还算清幽的地方给他下葬。
至此，南宫瑾的亲爹和两个同母所生亲哥哥都已死。柳柔的记忆早就隐隐约约告诉我，就算他们平时互相猜忌互相争斗，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母亲死后彼此之间互相扶持的兄弟情还是存在的。即使是对大家共同漠视的父皇……南宫琰不是也到最后关头才把他抬出来当挡箭牌的吗？南宫瑾不是没有暗中派身边的亲卫从远处用暗器射杀吗？
当初自作聪明地让人杀了太子之后，我就下决心尽量不让他经历这种事的啊，为什么事情总是会闹成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难道这就是皇室中人不可逃脱的宿命？难道这就是得到天下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想得心烦，闭目养神之际突然被人用力拥住，温暖宽阔的胸膛里是熟悉的心跳声，“我差点就以为……你不会醒来了。”他见我没有反应，松开手，低下头来于我平视，“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我睁开眼，看见一身素白的南宫瑾，虽然惊喜点亮了他的脸庞，却掩饰不住那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以及凹下去的脸颊。回他一个笑脸，“没想什么，你刚和我大哥说什么呢？”
“父皇的大殓已经完了，在商讨登基的时日。”提到先皇下葬，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在柳柔的记忆里，南宫瑾一向都不喜欢老皇帝，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老皇帝沉迷美色不理朝政间接造成前皇后忧郁劳累成疾，最终难产致死的事。或许不只是他，他的两个兄长一直跟皇帝不亲大概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从小生长在父慈母爱的家庭中的我没办法理解他的感受，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怎么去安慰他，只好挑另一项说，“登基定在什么时候？”
“大年初一。”
“这么急？礼部能准备稳妥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种事情拖不得，越快越好，仪式简单点也无所谓。”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登基大典后我就让他们准备立后仪式，两个月后，我一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我非常怀疑事情能否如他说所说的那么顺利美好，“这宫里的人有不少都认得我，这点怎么解决？还有，朝中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相对来说，朝中那些人我倒不怎么担心，毕竟现在赤南国的兵权有一半都是掌握在柳飞絮手上，柳飞雨又深得南宫瑾器重，迟早会封候拜相，那些大臣们凡是说话做事前都会斟酌一下。但宫中人多嘴杂，我从来都不敢小瞧流言的杀伤力。
“大臣那边就算有几个怀疑的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至于宫里，父皇以前的嫔妃我已经把她们全部迁出宫，在无焰山中的别宫静养，伺候她们的宫女太监们也跟着。剩下来的宫人大都是新进宫不到两年，等级比较低，以往没机会见到你的。”
“你倒也细心。”我把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拉他在我身旁坐下，语气中故意带了点撒娇的感觉，“我大哥二哥呢，这次他们立了这么大的功，你准备对他们怎么进行封赏啊？”
“放心，我亏待不了他们的。”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项间，我看不见他说话的神情，“我打算在登基后就让你大哥做丞相。现下只剩下护国、骠骑二军，我准备让你二哥代替莫无忌镇守东北边境，莫无忌改驻跃马郡，肃清南宫琰的余党。”
我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
东北边境，乍一听是个满荒远的地方。但赤南国地处大陆最南面，它的东北，也只是整块大陆的东南而已，相当于江南水乡一般的鱼米富足之地。这片大陆上最丰饶的地方由赤南国和湛东国各占一半，在那里镇守是天大的美差。莫无忌当初也是因为是太子妃的哥哥，比震远将军叶磊多了一层与皇族的姻亲关系，此等好事才能落到他头上。让柳飞絮去镇守东北边境，实在是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给柳家。
表面上来说，这是对柳飞絮极大的奖赏，但我觉得，南宫瑾已经在开始怀疑和防范……亦或是他一早便有此念头，只是直到现在才表露出来而已。如果他一如既往地相信我大哥他们，一定会让骠骑军驻扎在跃马郡——毕竟那是最靠近皇城的地方，负责焰京周围的安全，理应是皇帝相当信任的人。南宫琰当初能够逼宫成功，全靠震远军离京城近，另外两路大军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他宁愿让原先跟他只是一般交情的莫无忌去也不派柳飞絮，显然是有所顾忌。
我自然是赞成他的这番举动的，如此一来，柳飞雨日后想耍什么阴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只不过……他干嘛说得那么心虚？怕我看穿他的意图？既然如此，又为什么给我说实话？真是一个别扭的男人！
我将他的头扳正，让他可以直视我的双眼，然后，我清楚地表达我的立场，“你不如先不要告诉我哥，到时候再给他们一个惊喜。恩，登基的那天直接封赏就行了。”这事绝对不能让柳飞雨提前知道，不能给他推脱的机会，“还有谁知道你的决定？”
“没有，只有你知道。”他说完怔怔地看了我好久，蓦然大笑起来，屋内满是他爽朗的笑声。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笑着笑着忽然停下来，用极其专注的眼神凝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烫。
“我会一心一意对你，这辈子不会娶别的女人。”
“我知道。”我垂下头，声不可闻。
***
正月初一，南宫瑾正式登基，改元睿德。任柳飞雨为丞相，护国大将军莫无忌转派跃马郡驻守，骠骑大将军柳飞絮则派驻东北。
睿德元年春分，新帝大婚，立丞相堂妹柳水柔为后，入主东宫，执掌凤印。同时，赐婚璎珞公主于柳飞絮，择日完婚。
***
朝阳破开晨雾，大片大片的光线洒在座座宫殿的金顶、琉璃瓦上，泛起的朦胧柔光罩住了整个皇城，给这庄严肃穆之地平添了几分温暖。大红的宫灯还没有取下，上面的金色喜字映得人有些眼花。
我站在玉翔宫殿廊上，远远目送南宫瑾去上朝的背影。
离分别的日子，还有四年。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天下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