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未央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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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瑾走后又过了十来天，金原国二皇子皇甫云夕向皇帝辞行，与使节团一起回国。我自然是不能去送行，不过我派新绿暗中给柳青韵送了一封信，还附上赤南国各地都能用的通关令牌一枚与一块通体碧绿上刻“柳”字的玉佩。令牌是从南宫瑾那儿拿的，他那里有很多这种东西，我随便拿了几个；玉佩是我从柳柔首饰盒里找到的，一共有三块，是代表柳家的信物之类的东西，南宫瑾走时我挂了一块在他脖子上，留了一块给自己，另一块干脆就给柳青韵送去了。我在信上写明了两种东西的用处——大家都是穿越一族，遇到麻烦的几率总是大得无法想象的 ，准备这些东西始终是有备无患，指不定哪时就能用上呢！
继我发挥了我的同乡爱之后，柳青韵也充分地表达了他的校友情。新绿回来的时候带着比去时还要多的东西：按照我的意思写的英文加拼音书信一封、可以出入金原国任意城市的通关令牌一枚、柳青韵手上戴的玛瑙佛珠一串、以及他从上次见我后就开始写的《三十六计》与《孙子兵法》内容以及简易解说的手稿一份。
这个柳青韵……很上道嘛！
我将令牌收好，佛珠戴在手上，开始翻看起他写的东西。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三十六计》与《孙子兵法》的原文。描写战争的小说看了不少，古文也背了许多，但是我以前从没想过要去找这两本书来看——对我来说毕竟不是消遣类的东西没什么趣味性，而且在现代也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既然穿来了就不一样了，这些可是穿越者们的金科玉律呀！君不见多少穿越文里的前辈们都是靠着它来平步青云滴～
就在我研究兵法的时候，未央宫里来了一个客人。
“微臣参见柳妃娘娘！”
“柳大人快快请起，自家兄妹客气什么？”我向新绿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将殿里的小宫女全都带出去，并独自守在殿外，防止有人偷听。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请他坐下，将手稿悄悄收在宽大的袖子里（古代的袖子就是方便，什么都能装，整个一背包级的容量），自己也在上首坐了，“莫非是二哥那儿有什么紧急情况？”
柳柔的大哥柳飞雨年纪不过三十中旬，容貌和气质与柳柔皆有几分相似，清瘦儒雅中透着成熟和稳重，给人第一印象也不过是个颇有才学的青年文士，却很少会有人想到这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的男子早已位居户部尚书，是掌管着赤南国全国土地户籍、赋税、仓贮、财政等事务的户部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这在朝中平均都是四十五岁以上的一至三品文官中可以说得上是异数了。
户部事务一向繁忙，大哥又是南宫瑾这边的中坚力量，要帮他四处张罗绸缪，就更是没什么空闲。再加上后宫规矩十分严格，就算是后妃的父母兄妹，也只能在每年元宵、中秋进宫相聚，其余日子是不能见面的。虽说柳家在朝中的地位不弱，只要经皇帝首肯，两位哥哥自然可以入宫相见。但一来怕招人话柄，二来我们自有互通消息的管道，所以除了二哥出征前大家要在一起聚聚外，他们一般不会贸然来见我。这次大哥来得这么突然，不似他平日小心谨慎的作风，让我不由得担心起来，究竟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们当面商讨的？
“旭王有变。”
短短四个字却让我的心陡然一凉，勉强镇住自己的情绪，用僵住的嘴角好不容易扯出声音道：“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接到落影阁安插在叶磊军中的人的密报，最近震远军很反常，私下运来了不少粮草与兵器，似是准备出兵。因为二弟这次打得艰难，前两个月我就派了人去南蛮部落调查，昨天也送来消息，说此次我军之所以对蛮族久攻不下是因为暗中有我国的人马在帮那些蛮子，泄露了不少我军的情报。”大哥眉头深锁，露出少见的忧虑之色。
“意思是说很有可能这次我国与南蛮部落的冲突是人为的，是旭王为了调开我们的兵马而特意安排的陷阱？”我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呀！就算旭王真的想逼宫，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一来皇帝没病没痛，朝中虽然暗藏汹涌但各臣子还算安守本分，不至于到必须撕破脸的程度；二来太子的兵力也不容小觑，虽然我们这边十八万兵马都被拖在南蛮，但京城还有目前被太子握在手中的六万御林军，东北边境护国军的统帅莫无忌大将军率领十二万兵马也是站在太子那边。赤南王城易守难攻，只要御林军能抵上十天半月，莫无忌必定来援，叶磊的震远军不过十六万，不能保证一定能胜的。旭王该不会真的打算在这种胜负各半的情况下篡位吧？”
眼下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谋朝篡位的好时机，要不然我早就怂恿南宫瑾做了，哪还轮到他南宫琰呀！要知道我在这个时空的时日有限，我比他们谁都还急，不过即使暗地里我们已累积了不少实力，但眼下太子一党的势力如日中天，他又占着皇位继承人这个“大义”，一时半会是动不了的。以现在双方的实力，都还不足以明目张胆的和太子对着干，所以尽管有多不甘愿，表面上还是要对他恭恭敬敬、惟命是从的。就因为如此，南宫瑾才会放心地去南蛮打仗，建立自己的武勋。南宫琰倒好，趁这次机会干脆挑明了将两方一块卯上了！他的底子有多厚我们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开头就只能继续往下走，况且是只能赢不能输的，一输便无翻身之日，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可以一举成功？
“旭王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他有一定的把握。睿王和二弟那边我已经派出落影阁的人去通知并加强对他们的保护，但他们是没有办法拨出兵力回来勤王的，现在就只有靠我们自己。”
“落影阁的杀手难道杀不了旭王吗？就算不行，死个叶磊也能达到目的。”我略一沉吟，想起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要是杀得了早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旭王那边也是高手如云，他本身的武功也不弱，而叶磊身边现在也是被旭王派去的高手重重保护，很难近身。这次密谋篡位的事极其隐秘，我们这边可牺牲了不少人才换来这些消息，我已经巧妙地透露给太子了，他现在正瞒着旭王偷偷进行部署，也下了密诏让莫无忌尽快带着护国军赶回来。”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不能先下手为强，现在就以谋逆罪将旭王拿下吗？”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果然，柳飞雨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还好他可能以为我是急昏了头才说出这么没大脑的话，只是淡淡地提醒：“现在只是我们私下打探的结果，并没有事实上的证据。只要叶磊的兵马一日未动，就不能说他想图谋不轨！再者，他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已得悉他的计谋，如果我们现在真的上旭王府去抓人，不是打草惊蛇？而且，他怎么有可能乖乖站在那里等我们抓？只怕以他和身边护卫的身手，可以轻而易举地逃出去与叶磊会合，提早出兵的时间罢了。”
一时间，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柳飞雨也没有开口，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对坐着，任由沉默笼罩。
思考了好一阵子，我谨慎地选择措辞，道：“其实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太子和旭王两人打起来不好吗？我们等着他们互相削弱对方的实力直到有一方完全败退后，我们就只需要对付剩下来的那边了，不是吗？”
“哦？”他被勾起了兴致，“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到底捡得到什么好处？太子师出有名，若是赢了那是护国保驾有功，地位更加不可动摇，我们如果再出兵，又和旭王犯上作乱有什么两样？若是旭王赢了，睿王跟二弟是可以打着诛灭乱臣贼子的旗号打回来，但那时我们柳家上下早就被旭王杀得干干净净了！就算退一步不考虑这他们两方，单单说我们自己：经过南蛮一役后，我们的骠骑军也必定会损失不少，再加上路途遥远，回来后是否能立即投入作战还是个问题。”
没办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面对柳飞雨的咄咄逼人，我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前段时间皇上不是说二哥在南蛮打仗的粮草由户部拨银子买吗？大哥当时应该私自扣下了不少吧？”
“那是自然，当初为了赶时间而由我们自己掏银子给飞絮买粮草的钱已经全部拿回来了，又重新购置了许多军用物资，还扣下了与这所有相等的银子，现在我们大概有个一千多万两吧！”柳飞雨的只是陈诉事实，并无任何夸耀的成分。
果然够黑！
“照此看来，国库都被大哥搬了大半了，我们在钱银上暂时应该不缺了吧？”
“不错。”
“兵马、粮草、钱财我们都有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制于人呢？”
“你是说……”柳飞雨眼神一亮，看来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朝他肯定地点点头，“趁着太子和旭王打起来之前，让柳家和支持睿王的所有人从京城撤走，往南边与睿王他们会合。而落影阁的人……全部留在这里，换上震远军服，以杀死太子为首要目标，如果可以再顺便做掉老皇帝还有蓉贵妃和她儿子那是最好！”
“这样一来京城里六万御林军军群龙无首，根本不可能是旭王十六万大军的对手，只要旭王一赢，便成为遭万民所唾弃的犯上做乱、弑夫杀兄的千古罪人，他就是得了龙椅也坐不稳。”柳飞雨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莫无忌自然不会放过杀死太子的人，到时候只要我们与回京勤王的护国军会合，就有近三十万兵力，顶着为皇上和太子复仇、诛灭乱臣贼子的‘大义’，就可以冠冕堂皇地打回来。”
“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大哥手上。”我将视线落在手上的佛珠上，决定再激他一激，“我和这些人的未来可就要靠大哥来决定了。”
“不用故意说话来刺我，你想些什么我还不明白？无非就是想把功劳和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罢了！”柳飞雨貌似受不了地摇摇头，“我不会将你的本性告诉睿王爷的，以前不会说，以后更不会，在他眼中你永远都只是个偶尔有点小聪明的大家闺秀，不是攻于心计、阴险狠毒的蛇蝎美人。拖你的福，我在睿王爷心目中的形象早已经变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狡诈得连渣都不剩的人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瞪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一手成立了落影阁这种杀人组织，让小孩从十四岁起就开始杀人，还用毒控制他们不得不听你的命令，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我们是兄妹呀！”有了应对的方法后，柳飞雨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许多，“我现在就下去准备这件事，旭王应该要再等半个月才会有所行动，因为他要确定睿王带去的兵马已经和南蛮部落交战才会真的放心出兵。而将其他的人弄出京城好办，但是你呢？你要怎么从皇宫里出来？”
“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不能在开战前就被人发觉不在宫里，所以我要趁着旭王攻进来的混乱时期再出宫，到时宫里的人各自保命要紧，没人会注意少了一个妃子的。”我刻意对他笑得自信无比，“况且，不亲自确认太子已死我也不放心，所以我留下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指挥你那群杀手们的行动，尽可能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果。”
我迎视着他担忧的眼，“不必担心，新绿会一直跟着我的，她的功夫如何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了，当天还会有一大群落影阁的人，你难道还怕我出什么事不好对睿王交代吗？”
“我难道就不可以单纯的关心你的安危吗？”柳飞雨不满地摇摇头，“真是的，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别人的妹妹那么可爱！”
“你又何尝像别人的哥哥一样友爱弟妹了？”我不客气地反驳回去，柳柔的记忆告诉我，她从小可是受了这个比她大十多岁的哥哥不少“关照”。
“我懒得跟你吵，要回去办正事了。”神情一肃，他换上来时的那张扑克脸，对我又是一拜。
“微臣告退！”
我装做不耐烦地对他挥挥手，眼里却满是笑意，他见状也微微勾了勾嘴角，出去了。
新绿送走了柳飞雨进到殿里时，看见的却是我以手撑着桌面，拼命想站起来的模样。
她连忙上前一把扶住我，“娘娘，您怎么了？”
我将全身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低声道：“坐太久腿都坐得麻木了，扶我到床上去躺一会。”
她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而我现在也没有力气编更好的借口来说给她听。其实，从柳飞雨一踏进未央宫开始，我的神经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全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才没有软下来。
不要看这个柳飞雨文质彬彬的外表与对柳柔十分的关怀，事实上，这家伙才是不折不扣的笑面虎一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姑且不论他出于什么心态建立了那个杀手组织，就从柳柔的记忆来看，那家伙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或者说，柳柔之所以有今天，全拜柳飞雨所赐！从柳柔刚学会认字起，他就开始教柳柔谋略，简单的说来就是如何算计别人。等到柳柔大一点，开始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美丽，谋算人心的本事也已经青出于蓝了，他又开始挑起柳柔的野心，最后还将柳柔送进宫里选秀女。以柳柔的姿色及聪慧，选上并不出奇，她只花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便被皇帝策封为妃。本来照这样下去，柳柔击败蓉贵妃独霸后宫的时候也指日可待，谁知道这时候南宫瑾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柳柔对南宫瑾可谓是一见钟情，她只是略施小计就把在当时虽贵为皇子，但在爱情方面却单纯得可以的南宫瑾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又花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让皇帝慢慢对她失去兴趣。柳飞雨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不着恼，还顺水推了一把，让柳柔相信要和南宫瑾永远在一起就只有帮他夺得皇位这一条路，并积极地在各方面帮助他们……就这样形成了我穿来时面临的复杂局面。
刚才柳飞雨找上门来时我几乎想要落荒而逃，这家伙给我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好象快窒息的感觉。当他就旭王谋反这件事征求我的意见时，我真的紧张得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多动一下，惟恐他看穿什么。我想了许久才说出口的提案字字都经过小心翼翼地斟酌，却还是害怕达不到以前柳柔的水平。就连提案最终得到他的认可后，我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还做戏做到十足地将我所了解的柳柔和他相处的模式一一演来。送走了这尊大佛后我才能真正地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全身因为紧张而僵硬得太久，以至于连站都站不稳。
躺在床上想着柳飞雨跟即将要进行的计划等一干令我头疼的人和事，我只觉得未来貌似愈来愈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未央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