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记得》十三丫

7、看不见的距离②

　　“最后的演出，殇魅终结。”主持人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幕布缓缓升起，高光扫过。
　　观众们都屏气凝神，没有一丝声响。
　　唐果浅浅的吟唱如期而至，紧接着的是浓重的鼓点。忧伤之歌《对着时光许愿》殇魅的主打。
　　“以为许多次的再见，
　　却都不再见，
　　你许诺给我的永远，
　　从来都没永远。

　　那些消失掉又回来的旧时光，
　　原来只是一场盛大的祭奠，
　　天神转身，
　　谎言继续上演。

　　我对着时光许愿，
　　你潋滟转身的背影，
　　天边七彩的虹，
　　既然决定就无法翻盘。

　　只愿你回眸，
　　不要道歉满心愧疚，
　　一个微笑就好，
　　足够温暖我的整个世界。

　　等待，
　　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流淌时光的河流，
　　已逐渐把我的记忆磨平。

　　记不得多年前，
　　我张开弓，
　　刺眼的阳光弄得我睁不开眼，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对着时光许愿，
　　不要欺骗和欲望，
　　甚至开始学会不相信，
　　记忆的绳索已将我勒紧。

　　只愿时光流转，
　　不要恩赐荣光无限，
　　可是我的存在，
　　就注定要有这样的劫数。”

　　黑压压的人群里，杜珉欣微笑着流下眼泪。唐小果，你果真比我痛。
　　“殇魅。殇魅。糖果。糖果。”声浪在几首歌曲之后小小的休息间隙里扑面而来。
　　“啊……”杜珉欣左脚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叫出声来。找到肇事者，正想骂人。转过来甜美的侧脸，莫菲左手捂住了嘴，立马把杜珉欣拉出来。
　　“辩论组正找你呢。据说电话也打不通。”莫菲一付领导的模样。
　　杜珉欣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呀。今天怎么所有的事情都变卦了。”她掏出手机才看到裴老师打来的未接，猜不透自己为什么紧张到连电话震动都没感觉到。
　　“以前听你说不怎么喜欢殇魅的，怎么今天在这里了。”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哦，菲菲。”很久的不见面突然生出的陌生感，杜珉欣一边拨通裴老师的电话一边给莫菲道谢。

　　“键盘手明涛就要离开了，这是最后的告别演出。你们知道我想解散殇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学校给我们很大的压力。可是，今天李主任都来了。我们请他讲几句吧。”唐果把话筒递给李主任。
　　“我今天不是来看你们乐队解散的。年轻人有梦想大胆追求是不错的，你们李老师我也是年轻过呀。但是学校有学校的要求，所有的老师们都希望两年后你们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那时再去创造你们的梦想吧。”
　　“谢谢李老师，我们会很听话的。”明涛朝着李主任深深鞠了一躬，眼泪悄悄流下来。
　　殇魅终结，最后的歌《洋娃娃的生日卡片》。平时都是明涛谱曲的，唯独这次唐果自己谱的，三个通宵。很久没谱曲的他握着笔面对空白的本子，在钢琴前坐了整整一天。安静的回忆，杜珉欣的眼泪原来都那么真实。后来开始的书写，是在杜珉欣吃跑凤爪吃到流眼泪那回，他就真觉得杜珉欣是个傻孩子。
　　“杜欣儿，你听到会感动到要死吧。会不会就此喜欢上我呢。”
　　唐果嘴角扬起微笑，口中吐出悲伤的歌。
　　可是杜珉欣那时正在资料室翻阅厚厚的书籍寻找材料。
　　《洋娃娃的生日卡片》是她写的为数不多的诗歌，自己生日时写来送给自己的。悲凉的生日，只有自己一个人萧瑟的度过。唐小果在杜珉欣爱去的论坛看到，还嘲笑她酸死个人。没有“生日快乐”，一句嘲笑让杜珉欣难过了好久。
　　“ 在将来的某一天
　　偶然路过一家玩具店
　　橱窗里洋娃娃灿烂的笑脸
　　是否曾经是你的惦念

　　心里暗暗涌起的波澜
　　你带着它黯然走过街边
　　年少时的童话轻易在街角转弯
　　再怎么追赶还是找不见

　　深藏海底的故事缓缓显现
　　烟花炸裂天空瞬间灿烂
　　过往的细节如同过眼云烟
　　曾经的传奇已经风轻云淡
　　可还是因为只言片语就流泪伤感
　　冗长的记忆被慢慢风干

　　洋娃娃想要和你一同冲泡分担
　　一起抬头仰望头顶那片天蓝
　　一起摩挲走过记忆的栏杆
　　一起耐心拼贴回忆的碎片

　　洋娃娃拿着送你的生日卡片
　　它紧闭双眼虔诚许愿：
　　你要不再悲伤快乐每一天”

　　林晓晓在后台握着手机望着唐果，完美的侧脸无懈可击。手机里的短信是：
　　晓晓，我先走了。裴老师找我，记得帮我给唐小果道歉。
　　“笨蛋唐果，杜欣儿她都听不到了，你还那么认真的唱。”林晓晓暗自说道，“可是，不管你是唱给谁听的。我都愿意这样倾听。”
　　最后的完结，无数朵玫瑰，泪洒满场。

　　唐果回到后台，却找不到杜珉欣。
　　“晓晓，杜欣儿死到哪里去了，这么感动的场面都不来见证，看她以后怎么写那些悲情小说。”唐果捧着一大束玫瑰问林晓晓。
　　“喏，忙公事去了。”林晓晓把手机递给唐果。
　　顺手把花递给林晓晓，唐果开始看短信。
　　“哦，很好嘛。”唐果怪声怪气笑了两声，把手机放到玫瑰上，黯然走开了。
　　林晓晓抱着玫瑰蹲下来开始哭泣。
　　难过，原来都是自己给的伤。

　　杜珉欣踏进第二会议室的时候，看到苏思孟那张冷漠的脸，立马打了一个寒颤。
　　“裴老师，我……”杜珉欣尴尬的笑，脸上泛起惯有的潮红。
　　“过来坐。杜珉欣你是四辩。”裴老师有些生气，看到杜珉欣连笔记本都没拿。
　　拉开椅子，杜珉欣局促的坐下来。对面的三个人都是实验班顶顶有名的人物，成绩好，能力也没话说。只是，苏思孟并不喜欢这类活动吧。杜珉欣还在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黑封套的笔记本被推到她面前。
　　“看看吧。抽签方案和辩题。还有一些是我记录的材料。”苏思孟的话语，没有任何感情。
　　“唔。谢谢。”杜珉欣不敢抬头，翻开笔记本，漂亮的字体秀气的像女生写的一样。
　　苏思孟看着对面紧张得不成样子的女生，心里暖暖的笑起来。之前是不准备参加的，裴老师来说了几次都没点头答应。最后一次是在裴老师的办公桌上瞄到杜珉欣的资料，心里的抉择。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比赛，还要坐很久的车到省城。动摇，是从杜珉欣这三个字开始的。
　　把资料表填好找到裴老师的时候，几个带队老师正在小组讨论人员的问题，正好说到杜珉欣。杜珉欣是从初赛层层选拔上来的，况且语文组的陈老师很喜欢她的才气。
　　裴老师拿着杜珉欣的资料：“杜珉欣的成绩不怎么好啊，而且是在普通班。况且辩论需要的是逻辑思维，理科好的同学才更能胜任吧。”
　　“杜珉欣的整体思维构造能力不错，她在历史和名家作品这方面是没话说的。四辩她最合适不过了。”陈老师也是据理必争。
　　“那个……裴老师。”苏思孟敲了敲敞开的门，“我来交资料。”
　　裴老师转过身：“我就说去比赛对你有好处的，这不……”说着裴老师打开抽屉拿过苏思孟的资料放进去了。
　　“那……裴老师。我走了。”苏思孟小小的犹豫，最终还是没说。自己的话也帮不了杜珉欣什么吧。走出门，淡淡的落寞。
　　后来敲定名单的时候，看到杜珉欣三个字稳稳的落在四辩那里，苏思孟心里是小小的庆幸。四年了，找到你之后，会好好对你的。
　　“二辩和三辩跟着我在这边做攻辩练习。一辩和四辩到资料室去整理相关的资料，明天把你们的立论陈词和总结陈词交来修改。这个星期是分开集训，我带苏思孟和秦霜。陈老师带欧泽洋和杜珉欣。”裴老师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安排工作。

　　“很偏心吧。裴老师从来都是这样。”从会议室里出来欧泽洋翻着手里的笔记漫不经心的说道。
　　杜珉欣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虽然苏思孟和秦霜都是16班的，但把二辩和三辩分一组是正常的啊。况且欧泽洋也是17班的。
　　“陈老师很好的。”憋了半天杜珉欣冒出一句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随便。”冷漠得让人心寒的词，欧泽洋继续往前走，并没有看到杜珉欣受伤的表情。
　　17班的人向来都是这样的啊，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乎什么呢。杜珉欣幻想着抽了自己一耳刮子。在17班呆了三个星期只认识了夏薇和同桌，欧泽洋只是听说了一下名字，平时上下课的一扫而过，甚至记不得他的样子。杜珉欣抬头，欧泽洋已经在走廊的尽头，资料室门口转过身等她。个子不高，很秀气的样子，像个小弟弟一样。
　　“快过来。”只是欧泽洋一说话立马打消掉杜珉欣对他的好印象。
　　“你怎么什么都没带。”
　　“走的匆忙，刚刚是在礼……”杜珉欣“堂”字还没说完，呲的一声，欧泽洋从他的精装笔记本上撕下来两张纸。
　　杜珉欣咬着嘴唇没敢说话，紧接着甩过来一只中性笔。欧泽洋什么都没说，径自走到书架那边找书去了。杜珉欣也急急忙忙抽出一本书来。
　　坐在空荡荡的资料室里翻书，杜珉欣放尖了耳朵却依旧只听到欧泽洋频繁翻书页的声音。表演应该结束了吧，还没到会议室之前就把短信发出去了。唐小果应该不会怪她才是，都放了他那么多次鸽子了，多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杜珉欣安慰完自己开始拿起笔在纸上做记录。
　　拿起笔，杜珉欣望着对面的欧泽洋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此时的欧泽洋左手快速的翻页，右手握着笔撑着脸。重要的是，他在咬笔头唉。真是个小孩子。杜珉欣低下头再看自己拿的那支笔头上坑坑洼洼的痕迹，是大大的惊叹号。
　　优秀生都有怪癖吗？比如苏思孟讲题总是凶人，比如莫菲喜欢研究英语用自己独创的语法让杜珉欣听的一愣一愣的，比如夏薇喜欢写华丽丽的诗给杜珉欣看了之后就烧掉（幸好杜珉欣在得知夏薇这一癖好之后，看了薇薇的诗都要做一个备份），还有比如就是眼前这位欧泽洋同学正孜孜不倦的咬着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