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记得》十三丫

36、交错的音符，混乱华尔兹①

　　后来杜珉欣重新回望那段混乱的日子，心里涌起大片的起伏，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伤悲。
　　遇到了今后不会再遇到的事情，做了今后不会再做的决定。
　　杜珉欣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有些人见过之后就不会再见，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就成永恒，有些地方一旦离开那里就化为乌有。

　　林晓晓说，杜欣儿你快飞身成仙了。
　　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杜珉欣冷冷吐出一句话：“那叫走火入魔。”
　　林晓晓说，杜珉欣你怎么可以两个星期都对我不闻不问。
　　“你有你的事要忙啊，我也有我的事要忙啊。所以大家都很忙啊。”
　　“杜珉欣，你哪来那么多借口？你对任何人都可以有借口，唯独我林晓晓不可以。”林晓晓故作生气的质问杜珉欣，她相信下一秒杜珉欣那丫头保准窜过来抱住自己然后开始哭得死去活来。
　　“我走了。”杜珉欣默默转过身。
　　“唐果。他要走了。”
　　望着杜珉欣离去的背影，林晓晓哽咽了半天终于还是吼出来。她不相信，杜珉欣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忘掉唐果。
　　“他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虽然你不记得他了，可是我还是要给你说。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的选择忘记他呢？记得吗，他曾经为你唱的歌。记得吗，他曾经解散的乐队。记得吗，他为了你住进感冒医院。还有你不知道的，他刻意留在13班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可是，你都给了他什么。一句忘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脚像灌了铅，一步都没法抬。杜珉欣握紧了拳头，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够了。”
　　唐果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扯过林晓晓就要离开。
　　“喂。她都知道了。你说啊，你给她说，你从来都没有先选择放弃。所以……”
　　伸手捂住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林晓晓的嘴巴，唐果抬眼望向杜珉欣落寞的背影：“对不起。”
　　杜珉欣迅速抬手胡乱的擦掉眼泪，转过身露出明媚的微笑：“是该我说对不起才是。”
　　“丫头，我……”
　　“晓晓脾气不怎么好，你要好好照顾她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么多，可是以前的有些事我真的是不记得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请见谅哈。”杜珉欣对着林晓晓使眼色，微笑一直没有褪下嘴角，就算是演得很蹩脚，这场戏真的没法中途叫咔。
　　“杜珉欣。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苏思孟的出现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的，他站在杜珉欣的面前，左手抱着厚厚一叠报纸。
　　没有说话，杜珉欣默默咬着自己的嘴唇。
　　“那天，你的话很明显是说给思……”看了一眼林晓晓，苏思孟顿了一下改了口：“说给唐果听的。你太刻意了，所以除了你自己，所有的人都可以发现你在撒谎。”
　　“哥，你别说了。”唐果闷闷的出声。
　　林晓晓瞪大了眼睛却不好立刻发问，只好无辜的望着这对面的两个人。
　　“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杜珉欣侧过身，难过一股脑儿涌上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纠缠什么了。你们也没有必要自责什么的，又不干你们什么事。所以，求你们了，我想安静的过完高三。”
　　望向唐果，苏思孟等待着他发话。
　　“照顾好自己。我要走了，履行你的诺言，忘掉我吧。”
　　说完，唐果丢下所有的人大步流星的离去。再看到杜珉欣，剪着厚厚的齐刘海，只是一切都没法回到以前了。

　　“怎么才过来？”
　　莫菲接过苏思孟手上的试卷。
　　“路上耽搁了一下。”苏思孟几乎没有抬眼。
　　“谢谢你。”
　　想了一下，苏思孟缓缓开口：“没事的。莫主任是特意叫你过去的，他很久没看到你了。”
　　“我知道。”
　　整理着报纸，莫菲轻轻吐出三个字，不包含任何感情色彩。
　　“我刚才看到你们了。我发觉，我开始嫉妒杜珉欣了。”依旧是没有任何色彩，夹杂在窸窸窣窣翻报纸的声响中，莫菲就像是背诵英语短文一样背出来。
　　“莫菲。”
　　“嗯？”
　　“我们是不是都还太孩子气了？”
　　“或许吧。”
　　“我不想给你任何希望，在我还没法担当的时候。”
　　“我懂了。”
　　苏思孟合上资料室的大门，莫菲的泪水毫无声息的溅到报纸上，侵染开来，是标准的圆。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曾经那个可以不屑任何人的自己，曾经那个我行我素的自己，在说过“我是那么虔诚的喜欢着你”之后通通被抹杀掉。在爱情面前，自己早已败得体无完肤。
　　“菲菲。”夏薇一直呆在门外，早些时候莫菲叫她来帮忙，却直到苏思孟离开才好推门进来。
　　“你来啦。”
　　正准备抬手擦眼泪，洁白的餐巾纸递到莫菲面前，夏薇温和的开口：“不要太伤心了。”
　　“嗯。”莫菲微微点头，把餐巾纸捂上鼻子。
　　“我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杜珉欣就可以……”
　　“不要说了。”莫菲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打断夏薇，“杜珉欣，她不是你说的那样。”
　　“菲菲。那她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站出来见我们。”说出这些话夏薇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口，“我知道，其实不该怪她的。”
　　“薇。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错，不是杜珉欣的错，也不是欧泽洋苏思孟的错。是我们，都没办法背叛自己的心。”莫菲停下啜泣，开始安静的把弄乱的书本放归原位。
　　窗外，猛烈的风卷起层层沙土，C县的风沙向来很厉害。只是，今年直接是从夏天过渡到冬天，气温突然降下来，所有的人都抱怨着直接用毛衣换下了短袖。

　　“开始不懂得这个世界，内心与外界的隔离不仅仅是存在的这副躯体。心里已经完全不肯接受，又何谈阻碍不阻碍的呢？”
　　翻出藏在柜子最里层的笔记本，杜珉欣已经忘记是多久没写过日记了。整日游离在政治的条条款款以及恼人的数学公式里，语文课上开始练习中规中矩的应试作文，丢掉了天马行空的灵感。杜珉欣只是想要安静的生活，然后仓惶的逃离。
　　只是，放弃与否，却由不得她。
　　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眼泪就开始缓缓的往外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呢。流吧，流光了就不会再流泪了。
　　杜珉欣在深夜里辗转翻身，呼啸的风穿堂而过，不锈钢的防盗门哗啦啦的响。

　　当地理老头举着巨大的地球仪指导着大家运算经纬度的时候，杜珉欣正半眯着眼睛拆袋装咖啡的口子。从开学起，突然换掉了麦斯威尔，现在喝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咖啡牌子。更加浓烈的苦涩，才会让失眠一整夜的自己换回精神。
　　撕扯了一阵无果，地理老头都开始进行下一个专题复习了，杜珉欣愤愤望向几乎遮住地理老头上半身的那个巨大的圆形物体，期待自己现在为什么不是在北半球。手指已经僵硬到不行，面前的杯子里冒出腾腾水雾，经过最后一轮纠缠，杜珉欣终于放过了那个皱巴巴的包装袋。
　　压着铃声地理老头布置完作业，学生们蜂拥而出，明天是月假，大家都期待着教导主任百年如一日的谆谆教诲。其实早些时候学生们私下就传言学校要取消高三年级的月假了。只是大多的人都还不相信，最后的通牒，希望这只是一个传言。
　　由于……由于……由于……中间的所有措辞都是以前用滥了的专业词汇，只是今天，这些句子成为了取消月假的有力论据。
　　操场上整齐的列队开始有些小声的喧哗，教导主任抿了抿嘴举着话筒继续说。
　　“他又不是坐在教室里发呆的学生。”
　　“不放就不放吧。还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左侧的队列里传来轻蔑的语调，文体班的学生向来是这样的。杜珉欣微微侧头，皱起了一丝眉头。
　　“待会儿解散了大家都别走。”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总之是在心里多少有些愤愤不平的学生中传开了。年少气盛的少年，并不希望被别人轻易的决定。
　　平时学生们都调侃说主任就是曙光，当主任拿起话筒开始发表谆谆教诲的时候，就意味着放假了。教导主任估计喉咙也说干了，最后拍了拍话筒扯着嗓子说解散。
　　并没有如平时一样作鸟兽散，下面的学生们像板上钉钉一样站在原来的位置。
　　“解散！”
　　教导主任又吼了一声。
　　操场上突然沉默得不成样子，只有偶尔吹过的风沙拍打着摇摇欲坠的树叶儿。教导主任的咳嗽每隔一段时间就通过话筒再在大音响里被无限放大，估计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阵势。
　　年级主任见势只好匆忙奔上去，从教导主任手中接过话筒。这个一向比较幽默的老师此时板起了面孔，指挥着最边上的班级开始排队进教室。
　　靠着教学楼的那个班级扭捏了一下，最终还是极不情愿的挪动步子往回走。谁都不想做典型，只好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