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85、釜底抽薪姨妈设计 晓以大义蘅芜明心

　　送走了王夫人宝玉一行，宝钗正要和湘云宝琴几个一起找黛玉商议明日才选的事情，一旁莺儿过来道：“太太有事叫姑娘回去商议呢。”
　　宝钗一怔道：“太太找我会有什么事情？明儿就是才选的大日子了，李家妹妹那里准备的还不妥帖，这会子忙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回家说事。”
　　莺儿支吾道：“太太要找姑娘，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去问什么事？姑娘还是别问了。”
　　宝琴一旁奇道：“莺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宝姐姐支支吾吾的了，难怪宝姐姐如今要了四儿过来服侍。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了姐姐；你先说说，太太叫你过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什么人在？”
　　莺儿唬了一跳，急忙摆手道：“我有几个胆子敢瞒姑娘，实在是不知道太太那边有什么事情。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太太身边除了甄家的那两位和府里新增的红姨娘，就再没有别人了，太太说——”
　　“好了，我知道了！太太那边你先回了，说我这边的事情脱不开身，等吃过晚饭的时候我再过去。”
　　宝钗挥手打断了莺儿，转身对宝琴道：“肯定又是哥哥那里的帐算不明白，没皮没脸的闹到妈妈那里去了。我一早的就给妈妈说过，要把账面的事情全部交给蝌兄弟的，妈妈就是不同意，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又闹不清了不是。”
　　事关薛蟠和薛蝌在家里的分工，宝琴不好再往下问，忙陪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大哥哥是咱们家以后的当家人，账面的事情自然要由他来接手，二哥哥那里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大哥哥一时算不明白的，不是还有姐姐在旁边指点着吗？这天下的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有过那么几次大哥哥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宝钗叹道：“妹妹哪里知道，这盘账本做生意的事情也是要有天分的才行,这天下的人有几个能像林妹妹那样无师自通的？你我这些年也都看过来了，哥哥根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咱们家的家业要是完全落到他的手上，迟早都会让他给糟蹋了。倒是蝌兄弟这些年勤勤恳恳的日夜操持，生意上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又得了邢妹妹这个贤内助，我们薛家在他手上才有机会壮大。”
　　湘云也在一旁频频点头道：“不说宝姐姐是个做大事的人，就是过了年嫁出去成了管家奶奶，难道还要帮着娘家看账本不成？”
　　宝钗宝琴互相看了一眼，宝琴低头不语，莺儿赶紧一遭里起身回报去了。
　　宝钗带着众姐妹在黛玉那里忙到掌灯时分才算完工，黛玉张罗着留了大家一起用饭，席间却又被大家争相打趣，弄得满脸通红，直到宝玉回来才算有个了局。
　　这边宝黛两个自去贾母处汇报明日才选和元春那边的事情，宝钗跟湘云宝琴回到蘅芜院换了衣服，这才带了四儿两个一经里回到自己家的小院。
　　自从薛蝌订了亲事，宝琴岫烟都搬到了薛家小院暂时住在宝钗的屋子，平日里跟着薛姨妈学做生意打理家务，如今薛蟠也有了官职，出入的人多了，薛家小院也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按着薛姨妈的意思，本来是要薛蟠将琥珀收了房的，这以后也有一个能够长期镇得住那夏金桂的人；只是琥珀自己不愿意，她又不是贾府的家生子，贾母也不好相强，事情就耽搁下了，好在有她在一天，那夏金桂就能消停一天，宝钗也能少了对家里的牵挂，一心一意的为了家族的未来努力。
　　听到宝钗进门，薛姨妈看到本是欢喜得急着迎上来，看到宝钗身后的四儿却是一愣，禁不住变了脸色道：“你今儿怎么带了她回来？早间我刚听说了这件事，晚上你就带了家来，如今的林妹妹对你可是真不错啊！”
　　四儿本来就是贾府的家生子，要她回来本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况现在又是黛玉当家，她和宝玉交代的事情，那些个管家哪个会敢怠慢。
　　宝钗知道母亲心里是怎么个缘故，挥手让四儿下去，转身扶了她到榻上坐下道：“妈妈什么时候也糊涂了？这个四儿可是宝兄弟身边得用的人，又是跟他同一天的生日；当初我们赶她出去是因为她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如今却是得了我们的恩典再次回来，你还怕她会对我们有二心不成？”
　　薛姨妈一想也是，赶紧的让旁边的莺儿出去招呼四儿，还从手上褪下一个手镯赏了下去，转回身喜滋滋的道：“到底还是我女儿聪明。往日我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要你担着女孩家闺誉受损也没能亲近到他身边；如今你却又能跟他们打成一片，不费任何心思就得到一个他们身边的人来用。到底是妈妈老了，脑筋不够用了，照这么下去，他们的事情我们终究会一点一点的弄明白，到时候你能心愿得偿，我们薛家的家业振兴更是指日可待呢。”
　　宝钗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看着母亲道：“妈妈既然知道你那些做法不是个路，如今何苦又要拉东扯西的找了些尴尬人，做些有得没得的筹算，就不怕还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薛姨妈伸手抚了一下女儿莹白水嫩的脸庞，有些嗔怪道：“死丫头，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吗？妈只是不甘心，瞧我闺女这么个娇滴滴水嫩嫩的大美人儿，论容貌才情，论经世管家，那点子比那个干巴巴瘦弱弱的病秧子差了，这宝二奶奶的头衔凭什么就这么便宜了她去？这事别说妈心里不服气，就是阖府上上下下上千口子人，又有几个不替你委屈的？”
　　宝钗一时无语，其实今天面对黛玉的风光无限，她心里又何尝不也是觉得委屈，想想自己的条件哪一个不比黛玉优越，为什么最后做到那个位置的却不是她？尤其是今天宝玉有意无意的吻了她，让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男子。可是现在她跟黛玉如今已是真心相知，自己也曾发誓不会拆散他们之间的姻缘，你要她又能如何呢？
　　薛姨妈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上前搂住女儿，轻声的安慰道：“你也不用羡慕她今日的风光，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跟你姨娘设的一个局罢了，凭她那么大点的小人儿也想做这府里的当家主妇？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皇家的旨意我们不能违抗，硬来掉包也过不了老太太那一关，那我们就顺着他们捧着他们，这会子捧得越高，到时候她摔下来的时候就越惨，不让他们尝尝这当家的不易，他们就不知道这马王爷原是长了三只眼睛的！”
　　宝钗将头靠在母亲怀里，满心的委屈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能坦露，幽幽的道：“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替我委屈，唯独那个冤家心如铁石，你让女儿又有什么办法？”
　　说着抬起脸来瞧着母亲道：“妈妈不知道。问题现在不在林妹妹那里，而是因为在宝兄弟心里，女儿还没达到那个分量——”
　　说着话宝钗红了脸颊，咬咬牙还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毕竟母亲连宝玉摸过她胸前的事情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最多算是个无意罢了，末了续道：“按着现在这个情况，林妹妹心里也已经认可了女儿跟宝玉的事情，便是将来我们一遭里嫁了过去，想来她也不会反对。今儿宝玉在大家面前对林妹妹的样子您也看到了，若是你们一心一意的要对付她，一旦被宝玉知道，那可什么都完了。”
　　薛姨妈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依着那黛玉平日的气性，这种事情是断然不可能的，你莫不是编了什么话儿来哄娘的吧。”
　　宝钗气得浑身发抖，挣开母亲的怀抱，扭身趴回榻上道：“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就是再没羞没臊，也不会编了这样的事情毁自己清白。妈妈若是不信，只管叫了云儿琴儿她们过来问问，姐妹们当时可是一个不落的都在场的！”
　　薛姨妈向来就是个只知道发狠，却不懂得缓和的人，见到心肝宝贝的女儿被自己气成这样，不由慌了手脚，急忙过来陪了小心不是道：“好女儿，千错万错都是妈的不是，你这病刚好的，可不敢气大伤了身子。咱们还是照原样的，你说怎么办，娘一切都听你的还不行？你哥不争气，娘这把年纪可都是为你活着的，咱们娘俩向来是一条心一条命，你可别吓唬为娘啊！”
　　宝钗听她虽是口不择言，那浓浓的关怀关切可是半分没有作假，想起十多年母女相依为命的情分，禁不住转回身来抱着母亲哭出声来。
　　薛姨妈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又把这事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出来，末了道：“你也是掌家多年的人了，这上千人的豪门大族，哪里是个没有娘家背景的小女孩子能够把握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宝玉自己也有一摊子的事情，自然指望不上；如果不是有你在旁边帮她看着，她这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几百个决断，就算是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暂时能够应付个一阵子，就她那个小身板儿，过不了三五个月的一准垮掉，到时候刚好能跟宝玉成亲的，不是你还有谁？”
　　宝钗刚想说还有探春李纨，转念又一想姨妈既然这么安排，那肯定也是给过她们两个暗示，依着探春有些凉薄的个性和李纨能躲就躲的心态，她两个还真是指望不上；如果没有自己帮着，黛玉这一关能否过去还真难说。宝黛两个毕竟还是年轻，比起这些争斗了一辈子的豪门主妇来，那道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便是自己这种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遇到这种故意使绊子设陷阱的局面，恐怕也是难以讨得好去。
　　这样想着，宝钗心中一动，禁不住试探道：“这样的设计委实高明之极，妈妈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把握机会的本事，总要一遭里教会了女儿才是。”
　　薛姨妈老脸一红，面上有些尴尬道：“好孩子，你就不要在这里笑话你妈了。先前那个金玉良缘你设计的多好，都怪妈没有抓住机会，非要等到老太太许可，早知道这样也行，一早里要你姨妈直接跟娘娘要了旨意，现如今哪里还有这些个事情！这回的想法却是甄家的那个姐儿想出来的，又拉了那个什么红姨娘过来说项，只要你以后遂了心愿，处处给她们留出些方便也就是了。”
　　宝钗奇道：“我能给她们什么方便？若是这个家让我来掌，那也是绝对不允许大房染指一步的，你叫她们断了那个念想。”
　　薛姨妈笑道：“有你姨妈在，她们怎么敢提出那样的条件？这一则她们都是黛玉那丫头的对头，二则你也知道，甄家的哥儿看上了妙玉那个假尼姑；一旦你掌了大权，她们也好方便行事不是？”
　　宝钗冷笑道：“妈妈这会子又糊涂了。这种事情即便要做也要我们娘们私下里进行，又哪里沾着她们一星半点的？你这么上赶着给人家留下把柄，以后即便是真能成事，你又怎知她们不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来？我们这边再怎么斗法也都是我们自家的事情，拉了外人进来又算什么？她们几个一看就都是狼子野心的性子，到时候只怕我们的事情不成，反倒给人做了枪手，只怕我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是轻的。”
　　薛姨妈唬得一跳，急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只顾着上山打虎，却没料着自己后面却跟了一群饿狼。好姑娘，你心里头定是有了什么成型的算计，一遭里跟娘说清楚，再这么下去，娘没病也被你吓出病来了。”
　　宝钗黯然道：“事到如今，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好在老太妃的孝期还长，现在的局势又是非常不稳，最后鹿死谁手还没个定局，我们这么着急下注做什么？如今老太太跟宝玉对我们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无论如何，我们两下里都有了活路，妈妈可千万不要把眼下大好的局面破坏了。今日的事情说明，我跟那个冤家的缘分还未尽，缺少的只是个进位的好时机罢了；只要我们就这么咬定不松口，事情终究会有转变的机会的。”
　　薛姨妈疑惑道：“能有什么转变的机会？只要黛丫头不死，这宝二奶奶的头衔怎么着都不会落到你的头上，难不成你一个大家千金，还要给人做了偏房不成？这就是你愿意了，妈这里也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宝钗一笑，轻轻抚着胸口的通灵宝玉幽幽道：“只要是能嫁了给他，就算是只做个偏房又如何？只是这偏房跟偏房又有不同，宫里的大姐姐原来不也只是个侍妾吗？”
　　“她那个跟你哪里一样？”薛姨妈话刚出口，忽地醒转道：“也是也是，她一个侍妾如今能当皇后，凭娘教你的那些对付男人的本事，你只要嫁过去，想要完全虏获宝玉的心过来，怕也不是什么难事。瞧我们姑娘如花似玉的，黛丫头那黄豆芽一般的小模样又怎么会比得过？宝玉也不过是被她暂时迷了心，等到过了洞房花烛，他自然知道你的好处。”
　　宝钗大羞，知道她又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可是自己心中的那远大抱负又不方便跟她言明，难保她一时在别人面前漏了嘴，那可就要了命了。
　　这样想着，宝钗只好依旧装着害羞，一味的钻进母亲怀里撒娇撒痴，笑得薛姨妈合不拢嘴：“到底是女大不中留。我还一直怕你嫁出去了还是这副冷面冷心的模样，想不到这才多久没在一起，我们的大姑娘现在也知道想男人了。好了，只要你心里算计周全，娘这边一准全听你的；等以后你做了宝二奶奶国舅夫人，只要还知道家里还有个老娘要孝顺我就知足了。”
　　当下母女两个又细细计较了一番，宝钗又好好叮嘱了母亲一番，想着明天的才选，这才依依不舍的别了母亲，带了四儿莺儿一遭里回了蘅芜院。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生日，心思有些不在，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