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8、移花接木施计连环 移祸蘅芜只为颦卿

　　如果说王夫人先前还只是以为宝玉为了黛玉的事情想要有所作为，现在却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亲生儿子。宫里的大事她不敢随意说出来，便捡了几件公门侯府的事情尝试着询问宝玉的意见，却不料宝玉随口讲说，就能将其中的前因后果利害冲突点滴不漏的发掘出来，心里便有了几分相信，便试探着问宝玉对于这次与甄家结成干亲怎么看。
　　“一句话：自找麻烦。”宝玉想都不想的直接下了结论，看着母亲惊异的样子稳稳道，“我说这话母亲或许不信，这件事的危害目前还看不出来，从短期看对于我们家还有很大的好处，可往远处看，将来如果我们贾家真的会出大事，根子必定就出在这上面。”
　　王夫人自然不会相信，只道宝玉危言耸听：“那甄家大姑娘先不说，西宁王可是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是有名有实的西北王。就是甄家二姑娘嫁的东安郡王家，跟我们家也是几代的交情，也是老太太每年最注意结交的府邸，在朝内朝外都是一等一的大家，就是当今皇上也要容让几分。正是有了这两家的亲家，甄家才能在这么大的风波中只是略微受损，有了这两门好亲，无论朝中哪一派当权，甄家都是万无一失，你怎么反而说他们家是最不稳当的？”
　　宝玉一样的云淡风轻：“很简单：盛极必衰，月圆则缺。人人都看到的富贵必然有假，面面俱圆的人最不可信，从宝姐姐和他们薛家身上看，这个道理最是明显不过。”既然想要与薛家划清界限，有机会攻击一下薛家，宝玉自然不会放过。
　　“自从宝姐姐一家来到我们家，大家看到的可能是姨妈和宝姐姐到处撒钱，四处讨好，看起来富贵逼人，娘亲作为知情人，却不会不知道薛家根基已失，生生是在耗费自己家的元气赌运气。人人都说宝姐姐随分从时端庄得体，为人处世面面俱到，谁知道她本人私底下却是焦心如焚，全是靠着冷香丸压制，按林妹妹的话说那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难听点就是不拿自己当人一样的折磨；她所做的很多事情不仅违逆了正常人的伦理想法，就是她自己事后都经常不能理解。这样的人娶到家里，我的房里就会冷冰冰的没有人味，这难道是娘亲想看到的吗？”
　　“甄家的道理也是一样。表面看起来他们家依然富贵逼人，更有两门好亲托庇，实际上跟薛家一样都是丧家之犬。甄家独霸江南近百年，可谓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圣上却能让他们全家放弃祖业俯首称臣，称得上是一场完胜。现在的甄家不过是一头肥的流油的肥猪，只等圣上哪天寻个借口一刀宰了吃肉，否则以甄家的权势财力，如何会巴巴的来给娘做干儿子？至于那两门好亲——”
　　贾宝玉冷笑一声道：“盛极不懂得身退，苟安不知道惜福，鼠目寸光有勇无谋，不过是冢中之枯骨罢了。”
　　王夫人目瞪口呆，细细品味之下，脸上渐渐失了颜色，半晌方道：“那要按照你的说法，这甄家岂不是万万沾不得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倘若日后真是为贾家招来大灾，为娘岂不是百罪莫赎？如若只是这样倒还罢了，豁出去娘的这张老脸不要，横竖要贵妃推了去；可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凭空多出三家强敌，对我们家现在的状况岂不是雪上加霜？”
　　宝玉心中微叹，知道依照王夫人的本性是无法拒绝甄家的财力诱惑，好在他心中早有定策，忙安慰道：“娘亲切莫着急，事情并非像娘想得难以挽回。他既出招谋我，我们自然也不能束手待毙，况且甄家偌大家财，送上门来也没用推出去的道理。”
　　王夫人忙道：“我儿说的极是，目前我们家的情况，估计你也已经看得清楚，再没有些大的进项，恐怕连今年都熬不过去。我儿要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宝玉笑道：“我虽然没有什么办法，可那甄宝玉却已经早就送来了，娘亲可知道那甄宝玉为何要送我两个俏婢？其人虽然也有些手段，可惜终不过本性难改，如此司马昭之心，想来并不是他本家的意思。”
　　王夫人经过宝玉这番轮番轰炸，头脑也比平日快了不少，再想起那两个俏婢的形容，恍然大悟切齿道：“真真登徒浪子是也！亏得我先前对他那般喜欢。天下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真当我们贾家好欺不成？”
　　宝玉劝道：“娘亲不要动怒，仔细气坏了身子，这件事我们日后自当回报。眼下自有老祖宗在前面顶着，我们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移花接木罢了。母亲这边不妨暂且认下这门干亲，私底下却把薛姨妈一家接了来，再由老祖宗出面说和甄薛两家亲事，大家自然明白认亲是为了撮合甄薛两家。这样既不会与甄家交恶，也能全了薛家所想，娘亲自然能从中得到大笔银两，岂不三全齐美？”
　　一席话听得王夫人眉开眼笑，连夸宝玉会办事，这样的主意都能想起来，只是稍后又皱眉道：“只不过看那甄少爷的架势，想来并没有将宝钗娶为正妻的打算，甄家这等豪族，恐怕也不会将薛家看在眼里，你的想法虽好，想要做到却是为难。”
　　宝玉心道你为了拆散我和黛玉，各种奇招妙计何曾少了？只是这话现在可是万万说不得，想要控制大观园，没有王夫人的支持门都没有。于是笑道：“这个自然还要见招拆招，不过有心算无心，成功的胜算倒有八成之上。”
　　王夫人眼睛一亮道：“就知道你还有后手，不妨一口气说了出来，难道为娘的还要一句句求你不成？”
　　宝玉尴尬一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赞成母亲认下这门干亲的缘故了。那甄家虽然老谋深算，甄宝玉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有了母亲这层关系，加上宝姐姐天姿国色的人儿，算无遗策的心机，对付一个纨绔还不是手到擒来？这甄宝玉在家里的地位母亲想必也知道些，胡闹任性不服管教母亲今天也看到了，只要他横下心来，这天下难道真有不疼儿子的父母？另外甄薛联姻也算达到了他们家与四大家族联盟的目的，在贵妃赐婚的名义下，还怕他们不就范？”
　　王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宝玉道：“既然你知道甄家以后必败，你这样做岂不是将宝丫头送进火坑？你们在一起相处那么久，难道就没有一点情意？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姨姐姐啊！”
　　宝玉也知道王夫人还有些顾忌与薛姨妈的姐妹情谊，索性双手一摊道：“谁让她们平白无故的算计我来着？既然有心算计过别人，就不要怕别人算计你，这世上的事情原是没有这等便宜的。何况宝姐姐也并不是真心喜欢我，她如今求仁得仁，赶不及谢我还来不及呢！”
　　王夫人眯了眼睛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宝姐姐不喜欢你了？可怜的宝丫头，别的倒都好说，要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说不定真要伤心一辈子了。”
　　宝玉心里突的一跳，难道这宝姐姐竟是对自己动了真心？想起她素日对自己的情意，宝玉也觉得这委实待宝钗太残忍了些，呆了半晌方垂头道：“无论宝姐姐对我心意如何，可我心里已经有了林妹妹，今生恐怕都会负了她了。如果哪天她知道了真相怨恨于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今天我且对娘亲留一句话：日后但有另外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一定尽力帮宝姐姐远离这场阴谋。怕只怕依照宝姐姐的心性，即使心中有我，有了这样的机会也会不顾一切的跳下去，到时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王夫人垂泪道：“你有这份心思，也不枉了你宝姐姐对你的一番情意。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只盼着有朝一日你宝姐姐一旦落了难，你能帮她一把也就是了。”
　　有了这层愧意，母子两个也无心再商议下去了，宝玉交代了几个最近要注意的细节就匆匆往潇湘馆方向去了，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急切的想要见到黛玉。

作者有话说

　　为了甄宝玉走进大观园，山人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知曹公当年可曾为此费尽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