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65、栊翠庵妙玉戏宝玉 痴情女欲结日月盟

　　妙玉向来是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宝玉也由了她去。
　　可是，可是为什么黛玉宝钗湘云三个，刚刚还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又挤在一处，叽叽呱呱的说个没完，生生的把他晾在一旁，时不时的还对他指指点点，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黛湘两个第一次争吵比现在闹得还厉害，当时还把他窝心的不行；可是第二天一见，两个却又睡到了一起，说说笑笑的仿佛昨儿那事完全没有一般。
　　就说黛钗两个，生生死死的都不知道斗了多少个回合了，几次还到了翻脸结仇的地步。
　　可是过不了几天，他还在纠结着怎么让她们和好，人家又都是亲亲热热的好姐妹，平白让他多担多少心思不说，人家还没有一个领他情的。
　　难道这就是妙玉所谓的，她们的因果都是因他而起，他却不能掺杂其中？否则的话，情况只能是越帮越乱，自己受伤不说，到头来大家的矛盾反而越来越深了。
　　可问题是，只照眼前的事情来说，他若是不掺杂其中，依着黛玉的不合群和小体格，哪次冲突吃亏的不是她？他又如何心中舍得？难不成他还真要教给黛玉两手绝活，帮着她跟姐姐妹妹们打架？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在这边自怨自艾的，黛钗湘可没他那么闲，还有时间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
　　湘云帮着理妆，黛玉帮着看顾，衣服首饰，发型妆扮，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时不时的上下左右评头论足一番，一副不把宝钗打扮成天上的仙女誓不罢休的架势。
　　场上的百花献舞已经到了最高潮的部分，其中那位身材高挑的领舞者引起了宝玉的注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傅秋芳，以前也就在名单上见过一次，现在看来这个傅秋芳果然有些不一般。
　　□□女子大都身材纤瘦，像宝钗这般丰满柔润的已是少见，这个傅秋芳却是身材高挑异常，宽肩乍背的有着男子一般的骨架，身子发育得却是纤浓合度，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部位愈加丰满，这在场中一舞动起来，在百花之中更加鹤立鸡群，风姿迷人。
　　看得出来她的舞蹈应该受过专门训练，举手投足之间十分的到位，快慢节奏也掌握得驾轻就熟，比起那些只知道摆姿势随大流的丫鬟们，足见是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区别。
　　所谓百花献舞，取材的就是当年女皇武则天诏令百花一夜尽放的故事，这其中唯独艳冠群芳的牡丹不卖账，最后被贬出京城，花落东都。
　　因而眼前的百花献舞，都是为了衬托下面宝钗的艳冠群芳，是情节上的过渡，乐章上的转换部分。
　　大多数懂行的观众明白此节，自然也不会过于在意，只等着高潮部分的演出，可是那傅秋芳却舞得尽心尽力，倒也博得不少人的赞誉。
　　他正在台上瞧得起劲时，甄宝玉急匆匆的跑过来，劈头就问道：“好兄弟，我刚刚好像看到妙姐姐过来了，现在她人在哪里呢？”
　　对于甄宝玉，宝玉现在的心态是越来越复杂了。
　　这个人身上集中了太多的矛盾和奇异的地方，从最开始的纨绔公子到现在的痴情种子，从认了干亲的兄弟，再到跟黛玉家的世仇，这个人就像进了万花筒里面一般，每天似乎都在变换着不同的面孔。
　　才刚在前面碰到薛蟠的时候，那家伙挤眉弄眼说起昨晚的事情，一听就知道两个昨晚没干什么好事。虽说薛蟠也是个外表不错有点本钱的混蛋，依甄宝玉爱洁成癖的个性，也不应该这么快搞到一起啊。
　　他姐姐甄明玉虽然泼辣能干，毕竟也能让人看清她的目的和做法，可就是这个甄宝玉似乎全无章法，让人根本看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甄宝玉跟原来的宝钗的确很像，都是藏锋藏到骨髓里面的人物。怪不得甄宝玉第一次见宝钗时，会说看起来像是见过那种话，自己当时还笑他落俗，现在想来却是另有深意。
　　甄宝玉见宝玉瞧着自己却不说话，忍不住上前拉住宝玉的手道：“好兄弟，算是哥哥求你了好不好？你若是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了我，以后兄弟有什么事情哥哥一定听从，就是，就是你要我跟薛大哥一样，我也依了你。”
　　他这些话并没有压低声音，不远处的黛钗湘都能听得清楚，唬得宝玉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事情，如避蛇蝎般一把推开他的手道：“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你，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甄宝玉被他推开，却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道：“兄弟这是做什么？哥哥这是跟你亲近，你不愿意也就罢了，做什么把我推开，倒像是我们两个真有什么似的。”
　　这下不只黛钗湘三个，几乎整个台上的丫鬟都拿了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两个，有几个知趣的竟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你，你跟我过来，再敢胡说，小心我打你！”
　　宝玉大囧，恼羞成怒的一把抓起甄宝玉的手就往台下走，想想又觉得不对，回身又对黛玉道：“好妹妹，你可千万不要信了这个混蛋胡说八道，我跟他一点子关系都没有。”
　　黛玉也不回头道：“你们两个不是干兄弟吗？怎么这会子又没有什么关系了？再说了，你走你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还要特意这么说上一声。”
　　说罢自去关心宝钗的发饰，不再理他。
　　宝玉也摸不准黛玉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不过先把手头的祸源解决是正经，想了想道：“妹妹的六出阵舞也快到了，也不知道妙姐姐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她一贯又是懒得梳妆打扮的，我左右无事，就去帮妹妹看看去吧，顺便也能解决掉手头的这个祸害。”
　　黛玉没有应声。这边甄宝玉却是忍不住了，喜得眉开眼笑道：“如此最好了。兄弟若是帮了我这个大忙，以后想要怎样，我都听兄弟的如何。”
　　宝玉气得也顾不得黛玉的回答了，一把拖了他这个惹祸精，径自就往栊翠庵走去。
　　不像宝钗的百花献舞这么繁复，黛玉的六出阵舞却是简洁异常，只是对于参与人员要求极高。只是第一节的天外飞仙来说，就需要至少六名武艺非凡的高手助阵，亏得妙玉看在宝黛的面子上揽下了这个活，不然还真是个麻烦事。
　　凹晶馆、栊翠庵其实都距离小主山很近，妙玉又是个特立独行的性子，也没人强求她一定过来；倒是别人要想见她，没点子分量的还真进不去她这里。
　　大梅几个一向是随妙玉的，妙玉穿什么她们也就穿什么，宝玉他们过去的时候就瞧见她们四个跟另外两个一样道姑打扮的女子一起练阵，唯独不见妙玉在场。
　　甄宝玉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跑过来多少次，每次面对的不是闭门羹就是大梅几个的冷脸子。今儿总算修得正果，跟了宝玉却是一路顺风，不仅闭门羹冷脸子没吃到，居然还蹭着得了一杯栊翠庵的香茶，品了一下不住口的赞道：“妙姐姐就是妙姐姐啊，随便打发人一口茶都是这般极品，这六安瓜片最是合了我的脾胃。”
　　宝玉手里拿着的依然是他用惯的绿玉斗，听了这话忍不住道：“是啊是啊，你倒也确实需要每天用这绿茶下下火，免得每天像个不着调的公牛一般到处惹是生非。你若是以后还这个样子，不但这栊翠庵你以后进不来，就是这大观园，我也会禀报了老祖宗撵了你出去。”
　　他现在是越瞧甄宝玉越不自在，一想到他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去跟薛蟠那家伙鬼混，心里就有一种想吐的感觉，顺带着也对他那双跟自己一样的桃花眼痛恨起来，说话更不带情面。
　　没想到甄宝玉却是浑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道：“只要兄弟帮我了了跟妙姐姐的这场缘分，随便兄弟你想怎样都行。否则的话，你也别怪哥哥我每天都要缠着你，谁让妙姐姐只愿意见你呢。如果我跟妙姐姐成了好事，那我们两家可不就更加亲密了吗？兄弟也能少了麻烦，且只管去找你的林妹妹去，这样大家不都称心如意了吗？”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只是里面的用心太过卑鄙，宝玉冷笑道：“别说做兄弟的没有提醒你。就你这样的，就算你求到胡子头发都白了，妙姐姐那种冰清玉洁的人儿都懒得搭理你。”
　　甄宝玉冷笑一声道：“什么冰清玉洁的人儿，你们两个的事情难道知道的人还少吗？人人都说你痴恋林妹妹，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这妙姐姐对你这么的不同？当着众人跟你拉拉扯扯不说，整个园子她为什么只见你一个人？我自小就痴恋着妙姐姐，为了她变得每天疯疯傻傻，为了她总是把家里的事情抛在脑后，为了她不顾家里的反对赖在这里，为了她不顾任何脸面的去讨好这里的每一个人。明明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匪浅，为了能够见到她，我更是拉下脸面来求你。人人都说你为了你的林妹妹挖心掏肺，你可知道，为了我的妙姐姐，我现在是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什么卑鄙恶劣的手段也愿尝试，你又能给她什么？你凭什么跟她不明不白，却又始终不能给她一个真正的名分？”
　　宝玉一时无语，对于妙玉的事情他还真有些说不清楚，更别提甄宝玉说的什么名分不名分了。这甄宝玉对于妙玉也算得上一片痴心，难不成自己真要去成全了他们不成？
　　胡闹！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念头，虽说他们两个都是有着极度洁癖的人，却又是极端对立的两种洁癖，甄宝玉是生理上的洁癖，妙玉的洁癖却是精神上的，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
　　可问题就在这里，谁又能跟妙玉精神上的洁癖合拍呢？答案只能是自己，可自己也已经有了精神上同样有洁癖的林妹妹，今生是绝对不会跟妙玉有什么关联了。
　　至于上辈子的婚约什么的，宝玉不在乎，妙玉也同样不会拿那个向自己要求什么，可是问题最终还是没有解决啊。
　　“谁说他没有给我任何名分了？”
　　妙玉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两人转头看时，妙玉已经一身红妆悄然站在廊庑上，暖阳斜照在她身旁的黄色帷幔上，更加映衬得她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弯起的嘴角斜斜的挑起一抹凄然的微笑，就像一个待嫁的新娘子，轻移莲步曼妙多姿的走过来，轻轻的接过宝玉手里的半杯残茶，右手圈过宝玉的脖子，递到自己的嘴边一饮而尽，转头对着看得发呆的甄宝玉道：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今天是个举国欢庆的大好日子，也是我自己嫁给他的大好日子。你现在已经喝了我们的喜酒，还不赶紧的祝福我们天长地久，还在那里发呆做什么？！”
　　“你疯了？！”
　　两个宝玉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甄宝玉是难以置信，贾宝玉却是有苦难言。
　　自从战场归来，他就觉出妙玉有点子不对劲，只是忙于跟黛玉沟通，实在顾不上她这边。刚才见妙玉说禅语唤醒黛玉时，宝玉还觉得欣慰，这一转眼的，她怎么就从一个精通佛理的大士变成了他的新嫁娘？
　　妙玉瞧瞧他们两个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走到甄宝玉面前掐了一下他的嫩脸蛋道：“就你们这些个小毛头，说什么情呀爱呀的，还真想做姐姐我的丈夫啊。你们也不想想，等你们长大了，姐姐我已经快变成老太婆了，难不成我还要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你们长大？”
　　甄宝玉难得的红了脸颊，粗着脖子哼道：“姐姐也不过才比我大了六岁，哪个又是小毛头了？你既然能跟他订亲，为什么跟我又不行？你，你们刚才都那样了，你让我情何以堪？”
　　“扑”的一声，就连宝玉也被他这几句傻话逗笑了，这说话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小毛头嘛，还在那里硬充大人，想不到这家伙还有这么逗乐的时候。
　　妙玉却又转头挽了宝玉的胳膊，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道：“这个你就要怨你老爹去了，谁让他没有提前也跟我爹爹来个指腹为婚呢。姐姐我这辈子既然不能够嫁给他，这个未婚妻的名义就只能背上一辈子了，这辈子也只能见他一个男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总不能要求别人的未婚妻嫁给你吧。”
　　“你，你说什么？你就要跟他这样一辈子？”甄宝玉几乎气得快要发疯了，却也想不起拿什么话来反驳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家既然是指腹为婚，那么自小自然就是未婚夫妻，只要宝玉一天没写下退婚文书，妙玉一辈子也只能是他的未婚妻，□□几千年了从来都是这么个规矩。贾宝玉既然是她的未婚夫，那么她只见他一个外男也是无可厚非，自己更是无权说三道四，要想解开这个问题，那就只有——
　　想到这里，甄宝玉也一把抓住宝玉道：“好兄弟，你现在已经有了林妹妹，索性就把妙姐姐让给我。这样吧，我知道你也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你给妙姐姐写下退婚文书，我就答应帮你你做三件事如何？”
　　宝玉摇摇头道：“这又如何使得？我跟妙姐姐的婚事是老祖宗定下的，我要是自作主张退了婚，外人岂不笑话我们家欺负妙姐姐一介孤女？老祖宗那边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
　　甄宝玉紧接着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后会娶妙姐姐吗？你已经有了皇后赐婚，以后肯定是正室。难道，难道你要妙姐姐去做侧室不成？”
　　宝玉手一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事情都是老祖宗做主的，我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妙玉却深深的瞧了他一眼，转头却对甄宝玉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若是他写了退婚文书给我，你便要帮他做三件事情，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是也不是？”
　　甄宝玉斩钉截铁的道：“绝无戏言！”
　　不等宝玉阻拦，妙玉便伸出手来拦下他的话道：“好！你且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自会有办法拿到那封文书，到时候你别不认账就好。”
　　甄宝玉哈哈大笑，道：“若有妙姐姐青眼相加，我就是粉身碎骨又如何？妙姐姐你只管去要，我甄宝玉说过的话还从来没有食言过。”
　　妙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可没说过以后肯定会嫁给你。想要娶我，就要看看你以后有没有那个分量了。”
　　宝玉无奈的瞧着这对强男强女，觉得事情简直滑稽得可笑，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没表态，他们两个的交易却已经完结了。
　　算了算了，只要他们不来妨碍自己跟林妹妹的事情，他们想怎么闹就随他们去好了。
　　这时大梅走进来，向着妙玉行过礼道：“主人，我们入场的时间快到了，现在应该过去接洽其他配合的事情，还请主人移驾。”
　　妙玉微微一笑，拉过宝玉道：“好啊，吉时已到，也该到了了结我们之间的这段姻缘时候了。就让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叫天下人看看，我妙玉是不是能够配得上你罢。”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