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38、薛文龙顽猴终上套 蘅芜君大义赠墨凤

　　宝玉这次过来，存心的想要收服薛蟠，不然自己和柳湘莲出去了，留下他在京里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这薛蟠又是薛家的嫡子，对于宝玉后面的计划可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柳湘莲自然知道宝玉的想法，所以刚才一直看着宝玉动手也没阻拦，只是心里暗暗吃惊宝玉功夫的深藏不漏。
　　就凭宝玉刚才展露的功夫，不说他想取了自己的兵刃，就是要取他项上人头也是轻而易举。京城藏龙卧虎，他的功夫在其中中虽说不敢称雄，却也能排到前十名里去，如今在宝玉面前却如同儿戏一般。宝玉武功到底有多高，他都有些不敢想象。
　　那薛蟠平素也是个争强斗狠的烈性子，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身上也有几把子力气，年纪又比宝玉大了许多，平时把宝玉当小孩子一般看的。现如今不知怎么的就被宝玉制住了，心里自然不服，待醒过味来，还以为是柳湘莲私下帮了宝玉，一时混劲发作，冲着柳湘莲直嚷道：“亏我平时将你当亲兄弟看的，关键时候竟然帮着别人，没义气，没义气。”
　　宝玉和湘莲哭笑不得，遇上这种混人还真没办法，除了将他打得怕了，不然他永远都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宝玉当下不再客气，手上运力抖动袍袖，那袖子登时变得如铁棍一般，带动宝剑翻起剑脊，照着薛蟠的脖领子就打下去，薛蟠偌大个个子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薛蟠脑袋嗡的一声，挣了挣半天爬不起来，那剑锋复又顶在眼前，心里这才有些怕了。
　　宝玉这才和湘莲站起来走上前，居高临下瞧着薛蟠道：“你这下可是服了。以往我不教训你那不过是亲戚的情分，如今打你却是为了宝姐姐的清白。你以后再这么顺口胡说八道的，我是见一次打一次，不信你就试试。”
　　湘莲伸手取回宝剑，弯下腰将薛蟠扶起来道：“你这次可是看清楚了。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这两下子，跟宝玉比提鞋都不够。再说了，你那些混账话，就是宝玉不打你，我也是饶不过你的。我们两个既然义结金兰，你妹子自然也是我妹子，怎么能任凭你这么随意侮辱。”
　　薛蟠胆怯的看了一眼宝玉，难以置信一直像个温柔女孩儿的宝玉忽然变成了凶神恶煞，那眼底露出的寒光就像吃人一般，单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发寒。他素来敬服湘莲，知道湘莲素来不说谎话。既然他也这么说了，看来以往确实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姨表兄弟，他这会子倒是想起来他才是跟宝玉有血缘关系的姨表兄弟，是出身豪门世家的将门之后，怎么可能没两下子。
　　宝玉无意识的弯弯嘴角，薛蟠那点子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想让他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强大看来是不可能了。好在以后时间有的是，这薛蟠又是胡打海摔惯了的，以后就当他是自己练功之余的茶点罢了。当下依旧冷着个脸道：“瞧你这个样子，留在京里我们都不放心。明天我和柳兄就要一起出去有事，你给家里说一声，这次也跟了我一起去。要是你表现的好了，说不得我还能帮你弄个官儿当当，若还是这样不改，今天这顿打就当开胃菜，以后我和柳兄天天伺候你。”
　　薛蟠心里大惊，只是听着宝玉那口气不像是跟自己商量，现在拒绝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打，况且想想以后天天跟湘莲在一起，心里也有些期盼，急忙诺诺着答应了。
　　宝玉先不去理他，又让醅铭取了二百两银子给湘莲做安家费，让他先回去细细安置了，这才带了恋恋不舍的薛蟠一起回家。
　　一回到荣府，薛蟠就急着跟宝玉道别，巴不得尽快离了这个变得有些可怕的表弟。宝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怎么，想跑？信不信你就是跑到老鼠洞里，我也能把你从里面柃出来。现在跟我一起去见姨妈，你的事情我还得跟她好好说说。记住，等会见了姨妈和宝姐姐，你再敢胡说八道，可仔细你的皮！”
　　薛蟠翻了翻大眼珠子，做状丢给宝玉一对卫生球，拿腔作调的道：“大爷您请放心，奴家以后保准不敢了。今晚还望大爷怜惜奴家则个。”
　　宝玉强忍着才没把刚吃的酒菜吐出来，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心里开始怀疑自己以后带着他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两人一路回了薛姨妈小院，刚巧宝钗也在，正跟她母亲谈着宝玉，就看着宝玉带了哥哥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急忙过来迎着。薛姨妈也帮着儿子去了外氅，瞧见薛蟠脸上的伤痕唬得一跳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跟你宝兄弟一起去上坟了吗？就这么一会子你就能惹祸，可千万不要连累到你宝兄弟。”
　　薛蟠心虚的看了一眼宝玉和宝钗两个，支吾着道：“你们就知道心疼宝玉。我哪里又有什么事情了，刚才不过是跟柳贤弟学了几下功夫，不小心摔着了。你别一天大惊小怪的，还不快拿些药膏来，这酒醒了脸上还真有些疼。”
　　宝玉也不说破他，不过瞧着宝钗也是一脸心疼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宝姐姐你也别担心了，他这次真没什么事，我们也不过借了秦钟的由头，教教他怎么做人。好在薛大哥现在也明白了，答应了以后都跟着我做事，我能得个帮手，姨妈和姐姐也去了这层心病。”
　　薛姨妈和宝钗大喜，唤了香菱帮着薛蟠上药，两个一经里围了宝玉，要他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正要她们这样，接了莺儿递过的香茶喝了半钟，方才慢条斯理的道：“这回薛大哥真的进步了。方才我在秦钟坟上说起募兵修坟的差使，这薛大哥脑子也快，顺着我的话就说这么些个大事，肯定是要采买各种东西，这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处自然不能少了你们薛家。你们说说，这薛大哥的脑筋是不是搭错了线，如今竟然也学会了见缝插针，我这里可要恭喜姨妈了。”
　　薛姨妈听了大喜道：“要是宝玉真能这么照顾我们家蟠儿，这真是我们家几时修来的福分啊，也不枉姨妈我疼你一场。这采买的事情好说，就是不赚钱，我们也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你就放心吧。”
　　宝钗自然不会相信宝玉的这番鬼话，她比谁都了解自己那位混账哥哥，薛蟠脑子要是这么灵光，那母猪都会上树了。只是现在宝玉这么说了，一来她不想扫了母亲的兴致，二来心里也有些个甜蜜，哪怕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这假话听着却是比真话更贴心更温馨。
　　她这一不说话不要紧，宝玉想好的话题却断了线，不由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见两片红晕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她的双颊。宝钗生来就是冰肌雪肤，平时又最不爱涂脂抹粉，整张脸恍如银盘似的。如今这两朵红晕一上脸，就如漫天大雪地里的两朵红梅，冷艳逼人，看得宝玉就是一呆，没来由的两人之间生出一种别样情绪来。
　　薛姨妈人老成精，又是生意场上混惯了的，当然懂得把握火候。现在一见他们两个如此，急忙站起身来道：“你们两个先聊着，蟠儿那里我有些不放心，得赶过去看着点才好。宝玉啊，我们家的事情，你宝姐姐能做大半的主，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跟她说，倒能省了我这中间的差池。我跟你娘是嫡亲的姐妹，自是希望你们两个能亲上加亲，我这心里也就有了一个依靠了。”
　　宝钗大羞，只推了她母亲出去道：“什么事情到了母亲这里都变了味一般，我们平时哪里就不要好了。偏你现在特特的说出来，倒显得有什么似的，你叫宝兄弟以后怎么好意思过来。”得，这位更狠，直接上纲上线了。
　　宝玉心里叫苦，只是眼下却不好甩手走人，何况他还真有要事要和宝钗商量呢。
　　宝钗也是打量着他心里有事，心里也是特别珍惜这次的合作机会，就算以后不能称心如意，能和他多处些时候，无论对她对哥哥，还是对整个薛家也都是好的。
　　薛姨妈这里是打开的通间，宝玉和宝钗现在是在她们家日常待客的西厢房。薛姨妈这一打帘子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在榻上对坐，倒真有些个小夫妻过日子的场景。
　　好在宝钗素日也是个大大方方的人，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直接开门见山道：“宝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先前的恩情我还没报，如今又平白送了姐姐大大一个人情。直说了吧，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姐姐这里能给你的，绝不吝啬。”
　　她这话说的大方，里面或许还有点子暧昧意味，宝玉却不敢像对薛蟠那样，对她也那么直接，这宝钗的心机却是出了名的深，自己这点子道行怕还不是她的对手。
　　仔细想来这宝钗除了对自己有那么点子好感，还真是找不出什么破绽的一个完人。真要跟她谈起事情，少了那份子暧昧情绪还真是棘手，既然她划出道了，怎么着也得还回去啊。
　　想到这里，宝玉双眼直视了宝钗那双总是带点子迷离味道的水杏眼道：“姐姐这话，可是当真？就算是我对姐姐有那么点子好处，姐姐也犯不著牺牲那么大吧。”
　　宝钗也不知道忽然想到哪里，脸上的红晕更加盛了，一双水杏眼水汪汪的更加迷离，忙低了头啐他一口道：“人家当你是个正经人，你这会子说的什么混话来着。你要再这么胡说，当心我这就去找了姨妈去，让她给我评评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宝玉心道厉害，我刚说出个一，她这会子竟能扯到十上去，而且这说话的架势，怎么越来越有林妹妹的味道。要是这话题不打住，恐怕是自己有家都不敢归了。看来自己这一辈子注定不能跟女人比心眼，随便拉出一个来就能将自己逼出个好歹来。
　　宝玉这边打躬作揖的陪了几车子的小心，那宝钗才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这说话时再也不看宝玉的眼睛。闹得宝玉直叹自己没事找事：早知道这事交给林妹妹来谈多好，她那张刀子嘴才是这宝姐姐真正的克星。就是宝钗眼前的这副做派，也是学的平时林妹妹拿他的那一套，你叫他怎么会不吃亏。
　　只是这事情还是要谈的，宝玉这里不再管宝钗的反应，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的道：“前面些玩话，姐姐听过也就算了，就当咱们表姐弟间的亲密话儿。如今我却是真有些正经事要跟姐姐谈，姐姐还是要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我接了那两样差使，个个都是些琐碎烦人的，偏我又是个最怕琐细的人，再加上才选的事情，我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姐姐要是不帮我，我可求谁去呢。”
　　宝钗白了他一眼道：“才说要谈正经的，又在那里姐姐妹妹的没完了。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学了你林妹妹的腔调，仔细被她听到了恼你。再说了，你这些个事情还有你林妹妹帮着你呢，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出面，你就不怕你林妹妹挠你了吗？”
　　宝玉不去理她这些怪话，只接下道：“林妹妹自然是要帮忙的，我后面这一大摊子不交给她交给谁？宝姐姐却是个能站到前台的人物，我还怕那些个小事屈了姐姐的大才呢。我这和薛大哥一出了门去，弄不好十天半月的不回来一次，这信息交通，运筹帷幄的事情也只有宝姐姐你才能做得来。”
　　宝钗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见他说的郑重，便也端正了态度，疑惑的道：“你这不过是去督修祖坟罢了，又不是什么着急要紧的大事，能有什么信息交通，运筹帷幄的事情要办。你的话总要说的再清楚些才好。”
　　宝玉这时却打定了主意，以后的事情要交给林妹妹来谈，这浑水自己是再也不肯再踏进去了，只含糊着道：“既然是娘娘的懿旨，怎么会是一般的小事？你也知道这次皇上要我招兵是因了西北战局不稳，说不定哪天我们都要去上战场。你们薛家行商遍天下，各种消息最是灵通，总能留意到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事情——”
　　“行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全明白。”宝钗忽然一反常态挡住宝玉的话题，转身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些图纸文件和一方墨玉道：“这是全国各地的货价信息和西北战局的详细分析图解，你会从中找到你想要的一切。这是我们家族信符墨凤，代表了我的身份，但凡有人烟的地方就有我们家的店铺，你想要什么消息，只管拿这个信符过去要。只是这些个事情，你千万不要让我哥哥知晓，除非万不得已，也不能动用他身上的信物墨龙。”
　　宝玉瞧那墨玉，上面却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黑底金纹，栩栩如生，花纹繁复之处旁人万难模仿，知道这是宝钗性命攸关的物事，不仅稍稍有些犹豫。
　　宝钗这会却是没有丝毫儿女情长的意思，细细将这墨凤的使用方法说了，又帮他仔细收藏在腰间，用汗巾子紧紧缠了；那样子就像一个交代远行丈夫的妻子，又将薛家各种联系方法说了，其中有些繁琐之处怕宝玉记不牢实，又用眉笔描了图样，写了注解才放心。
　　这个时候的宝钗，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作者有话说

　　作者按：红楼主角个个有玉，唯黛玉（待玉）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