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3、巧凤姐立威怡红院 贾宝玉演说木石盟

　　来不及一个个分辨这些珠环翠绕的太太小姐，宝玉就被老太太一把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抚爱起来。后面众人呼啦围了一圈，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宝玉的胸前，只见以往系着那块宝玉的链子犹在，下面坠有宝玉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这时候袭人等人也都闻讯赶来，跪在外面地上一片，个个脸色苍白，几个负责跟着宝玉的小丫头都吓得哭起来。
　　凤姐凤眼含威，冷冷的扫了一眼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你们这些个小蹄子都被宝玉惯坏了，平日里不经心也就罢了，现在连二爷的事情也都马虎起来，是不是都想被撵出去了？今天又是怎么个事情，都给我仔仔细细的说出来，要是有什么隐瞒过会让我知道了，可仔细你们的皮！”
　　其实自从抄检大观园以后，宝玉房里的丫头们都被王夫人用篦子仔细篦过几遍，如今剩下的都是些老实本分或者新来乍到的，平日里又被袭人降服得妥妥帖帖，一时竟然没人敢说话。只有袭人哭着道,“回二奶奶的话：平日里那块玉都是我亲自经手保管的，今儿早上也是我们几个大丫头亲自给宝玉带好的。宝玉既然是在这里被发现不见的，自然要问潇湘馆的丫头们了。”
　　一旁紫鹃冷笑道：“袭人姐姐这话怎么说的？宝二爷每次到这边来，身边何曾少过怡红院的丫头跟着？今儿如果不是姑娘心细，一出来就发现宝二爷身上的宝玉不见了，我们潇湘馆可不成了姐姐嘴里的贼窝？”
　　凤姐笑道：“紫鹃姑奶奶你就少说两句，难不成你二奶奶我这点子见识都没有？”转过头来厉声道,“如今事情出了，谁也不要乱扯攀爬，也不要再给我装聋作哑了！我且问你们，如今是哪两个平日跟着宝玉的？快拽到我跟前来！”
　　不等袭人说话，身边周瑞家的带两个婆子不管不顾的抢过去，将两个红裙绿袄的小丫头扯过来，搡在地上道,“今天也好叫你们见识见识谁是真正的主子，才来了几天，就学会看脸色了？”又转头对凤姐道：“这两个是太太亲自安排跟着二爷的，圆脸的叫大红，长脸的叫二红，是咱们家跟过来的家生子，二奶奶只管问话，没有敢隐瞒的。”
　　凤姐笑道：“果然是我们家的人，连名字都跟我身边的小红连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们家小红的机灵劲。”又看着两个小丫头道，“既然是跟着太太过来的，也自然知道我们王家的规矩，可仔细给我想好了说，你们二爷今天过来的时候可带了玉没有，路上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两个丫头正是跟着宝玉祭祀晴雯的那两个，叫大红的早已经被吓得全身发颤，根本没听清凤姐的话，跪在那里只管发抖，倒是一旁的二红眼珠子转了转道，“二爷今天倒是带了玉出来的，毕竟这是太太吩咐过每天检查的事情，我们自然不敢怠慢。今天早上雾大，二爷虽然走得快，我们倒一直在后面追着。只是二爷走上过沁芳桥的时候，那雾忽然就浓了起来，接着二爷和那桥都忽然不见了，我们两个也不知怎么着就迷了路，直到那雾散了才急忙跑过来。”
　　一旁雪雁也笑道：“这话倒是没错。我出去接二爷的时候还奇怪呢，你们两个小蹄子怎么会从藕香榭那边跑过来，却原来是迷了路。”
　　一席话说得大伙儿都瞪圆了眼。大家原也知道自己家的这位二爷有些怪怪的，出了这种事情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恐怕只有宝玉自己知道了。
　　这时候宝玉忽然道：“老祖宗，你让她们都下去，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贾母见宝玉浑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妥，眼神儿反倒比平时灵动些，心知他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挥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黛玉她们几个姑娘情知有些话不方便她们听，便要随着凤姐出去，不料宝玉却又道，“这事跟林妹妹也有些关系，老祖宗你让她也留下吧！”贾母含笑着答应了。
　　等到大家都出去，连邢夫人也被凤姐拉出去了，房里只剩下贾母、王夫人、黛玉三个，贾母方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连你林妹妹都牵扯在里面，宝玉你可不能编一些瞎话来唬我们。”一旁王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冷着脸道：“你最好不要说些个疯疯癫癫的呆话，吓坏了老祖宗仔细你父亲打你！”
　　宝玉正色道：“我知道我从小顽劣不堪，不仅老祖宗，也让父母亲操碎了心，林妹妹也一直说我不知道珍惜自己。现如今我悟了，不仅不会再说那些荒诞的话，也让你们清楚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完全出自我的本意，我才是那最冤枉的一个。”
　　贾母、王夫人倒是头一次见到宝玉这么正经的说话，只拿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宝玉，一时又心疼起来，王夫人哭道：“我的儿，无论你以前怎样胡闹，做父母的只会心疼，又哪里真会怪到你的头上。倒是你如今的样子看着让娘害怕呢！”
　　只有黛玉好像若有所思，瞧着宝玉道：“可是跟你那块玉有关？你自来是少了玉就会糊涂的，怎么这会子反倒明白起来？这里面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宝玉道：“还是妹妹看得清楚。可见先人说的对，如果你现在不在这里，不仅我仍旧是个糊涂的，老祖宗和娘亲就更糊涂了。”
　　贾母刚刚明白一些，又被两个人说得有些糊涂了，一叠声的道，“我的两个小祖宗，你们也不要再打什么哑谜了，快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吧，你没看你娘都快急坏了！”
　　宝玉忙安慰道：“娘亲别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要林妹妹在，那块玉在与不在都没有多大关系的。那玉先前是保护我顺利成人的，如今却是去了祖先那里，要去保佑我们全家了。只要林妹妹还在，我就是个最清楚的，连带着我们全家都是平安的，这其中的因由都要从我们贾家的祖先说起。”
　　事关家族命运和贾家祖先，王夫人赶紧止住哭声，贾母也神情凝重，不再打断宝玉的话，只是心里越听越震惊。
　　“我今天到林妹妹这里本来有件要紧的事情，所以就起了个大早。大红二红两个丫头还困着，雾又大，我走得又快，所以我走上沁芳桥的时候，她们两个还在桥下呢。就在我走过桥头的时候，忽然有一阵大雾飘来，我迷迷糊糊的走下桥头，却发现前面不是通往潇湘馆的那条熟悉的路，却有三个分叉的路线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我这下子正疑惑呢，身后就听见有人说话：痴儿，既有通灵宝玉，却为何不知迷途返航？回头看过去却是两个老——老人，站在我们家大门口那两个石狮子上，正对着我笑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子里就知道他们是我们家的老祖宗，我以前也在家庙里见过画像的，虽然不是很清楚，感觉却是认定了的，不自觉的，我就跪下了——”
　　看看贾母和王夫人虽然惊讶，却没什么异常，只是王夫人又看了一眼林黛玉，想说什么又没敢说，宝玉就接着往下说道,“我那时脑子里却是清楚的很，知道这两位老祖先都是早就过世了的，如今能够见面怕是有什么机缘，听那话也肯定跟我身上那块玉有关，于是就急忙摘了那玉转身向着那三条歧路一晃，那三条歧路便逐渐清晰起来，只是其中刀光剑影喊杀声一片，那殷红的血渐渐的围拢上来，虽然在我身体四周逐渐加深却不能近身，转头看时，却见两位祖先站着的石狮子逐渐被鲜血淹没，眼看着要沾到两位的脚下。我那时自然是急得满头大汗，可是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想喊也喊不出来——”
　　他说得紧张，房间里的三个女人神情不一，却是不约而同的靠近他身子不住抚慰他，“不怕不怕，你有宝玉呢百邪不侵！”宝玉自长大以来是第一次如此亲近黛玉，但闻得她身上幽香阵阵，如花娇颜上情深切切，不觉心头大为感动，连忙笑道，“那是那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要说当时宝玉在身，就是没有，还有林妹妹在呢？”
　　王夫人道：“少胡说！你林妹妹当时还在房里睡觉，你又哪里见到她了？”黛玉也羞得红了脸，连忙让开了身子，却听宝玉道，“先前我也不信的，所以后来到了林妹妹那里不敢进去，生怕她真的就进了我梦里出不来了，好在没有。”
　　贾母也知道后面肯定是没事的了，不由笑道：“少打岔，快些说说你林妹妹又怎么会在那里了？”
　　宝玉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就忽然想起林妹妹来，可巧刚一想到，就看见一个仙女姐姐飞过来，容貌却是与林妹妹一般无二。也不知怎的，只要那个林妹妹走过的地方鲜血马上消失，上面又长出好些花草树木，都是平日没见过的珍奇，林妹妹在其中忽隐忽现就那么走到我身边说了一句话——”说完看了一眼林黛玉，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林黛玉横了他一眼道：“刚刚的有些正经，现在又说起那些混话了，老祖宗切莫信他，我一直好好的呆在房里睡觉，哪个有功夫去救他。”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却不语，只拿眼睛仔细看着宝玉，半晌王夫人方道：“且不去管你林妹妹的事情，世间长得一样的人也是有的，哪里做的准就是你林妹妹。你且不管这些说下去，老祖先到底后来跟你说了什么话？”听意思倒是信了七八分。
　　宝玉续道：“我这时也是不敢相信的，只是被那林妹妹说的一句什么：我和你前生有缘无份，今生你若负我你们贾家就完了，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位老祖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宝玉道：痴儿，上天欲绝我贾家，血脉尽绝，你本来也是长不大的，幸好此玉与我家族有缘，才能庇护你长大成人。如今家族有难需要它回护，本来是要弃了你的，却不料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竟然有了自己的奇遇，不过你今生仍然是多灾多难，切记今生万万离玉：宝玉在身只可保身，真玉在侧一生无虞；来日宝玉再临即是家族危难之时，只有真玉才能护你一生平安，为我贾家保留一条血脉，切记切记!说完就连同那宝玉不见了——”
　　贾母和王夫人越听心底越惊异，也顾不得问及他怎么回来以及林黛玉的事情，贾母先是挥手打断宝玉的话，神色凝重的连连嘱咐宝玉黛玉不得将这些话传出去，对外只当是不小心弄丢了。
　　又转身对王夫人道：“祖先显灵，此事当真马虎不得！而且事关家族命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不再是我们娘们几个能决定的事了。明儿让珍儿召集各房紧要的人来，先要祭祀列祖列宗保佑我族，再让宝玉将今天的事情在宗祠说一说，有些事情必须另做打算了！”
　　王夫人诺诺称是，却不住拿眼睛不住看着黛玉，半晌方道：“不管事情真假如何，大姑娘今后都要养护好自己的身体。往日的人参养荣丸先不要吃了，那些太医的方子我信不过，改日我请示下娘娘，最好让陈御医来一趟才好。”
　　林黛玉急忙谢了，又赶紧招呼外面伺候的人进来，服侍着贾母饮过安神茶。贾母满意的笑笑，又嘱咐了几句让黛玉安养身体，让凤姐亲自带人将宝玉送回怡红院，方和王夫人一道离了潇湘馆回房不提。

作者有话说

　　除四书以外，旁人都可以杜撰，我为什么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