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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梦魂依稀到谢家 下 ...

  •   屈畹兰猛地抬起头来,厉声道:“你这话问的什么意思?你不是追寻那柄短剑来的么?怎么又问到这上面来?”
      秦真往后靠在柱上,舒服地闭上眼睛,哼道:“我受伤不能走,你爹来了我自然要躲到秘室里去啊。”
      他突然睁开眼来,坏坏一笑:“难不得你现在就让我这俊女婿见到丈人不成?”屈畹兰啐他一口,脸上红晕更甚。
      阿萱啼笑皆非,心道:“这坏东西还是一贯的口花花!不过畹兰当真年少不通世故,她一听这话,情态便如此反常,只怕这宅中当真会有地道。然而如果当真有地道,当初火场中又为何会出现一女子与一婴孩的尸体?啊,母亲这样聪明,或许天可怜见,那日她早由后门悄然遁去,才没遭到铁斧帮的毒手。”
      秦真闲闲道:“近来江湖上有个传言,是关于这谢家老宅的,你听说了没有?”
      屈畹兰诧道:“什么传言?”
      秦真拣起一根烧得半焦的木棍,漫不经心地在地上划来划去,道:“都说谢家老宅之中,谢蕙娘私下里藏有一大批的宝藏呢。”
      屈畹兰一呆,抢过他手中木棍,远远丢开,嗔道:“你这人,呆会儿我还要把这些炭灰收得干干净净,怕被我爹知道呢。你倒好,还在地上划出这许多炭迹!”
      秦真摊手一笑,眼神却丝毫不松,盯着屈畹兰,道:“这传言来得蹊跷,也不知是真是假。你们屈家最得谢蕙娘的信任,长守归州。你又是你爹唯一的女儿,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罢?”
      屈畹兰微一犹豫,道:“谢家虽富,哪有这许多宝藏?只怕是江湖人胡乱传讹。谢门主确也留下东西,不过那可不是什么财宝……”
      那些木柴渐渐燃尽,只余点点暗红的炭星。屈畹兰怔怔地看着炭星,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谢门主再绝艳当代,也便如这火焰一般,燃烧时光焰无比灿烂,最终还不是化为灰烬。”
      阿萱心中一动,莫名有些感伤,忖道:“这屈畹兰倒有些不同。”然而听她口气,似乎母亲当真留下过什么东西,可母亲在世之时,为何只字未提?

      忽听有人阴森森地笑了一声,说道:“江湖传言,果然不虚。”话音未落,但见黑影破窗而入,直掠进去!
      阿萱吃了一惊,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幸得她原是躲在门外阴影僻静之处,所习功夫又极能收敛气息,也并没被人发觉。但听门里喝叱连声,光影闪动,却是屈畹兰已经与那人动上了手。
      秦真突然笑了一声,道:“既来一双,何自成单?”阿萱心中一紧,只道他说的是自己。却听利风破空,一点银光自屋□□出!哗!有刃光迎面相击,那银光叮地一声落地,月光下看得清楚,却是屈畹兰的银钗。有个人从后面废墟里跃出身来,疾掠入屋!
      阿萱以手抚胸,暗道:“惭愧!”她自香溪河边一路跟来,来时虽注意身后有无人跟随,到得屋外,听秦屈二人款款诉语,竟然忘了警戒四周,连何时来人都不知道。幸得藏匿得法,方才没有被人发现。不然岂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闻屈畹兰一声惊呼,当啷声响,却是短剑被人击落。秦真哎哟连声,仿佛也已被伏。
      阿萱心叫糟糕,正待出面相救,突然想道:“秦真奸诈似鬼,岂是这般容易被人擒住?且看他是何居心。”
      果然听得屋里那森冷男子声音道:“秦公子,咱们可又见了面啦。”虽是压低了声音,仍不掩那粗壮本色。阿萱本善辩音,片刻便想了起来:“是戚文秀!那另外一个,必然是戚文雅了!”
      秦真咦了一声,道:“奇哉怪也。二位戚兄,咱们如今一殿为臣,连何家都跟我化解了干戈,你们怎么还要如此对我?”
      戚文雅拾起屈畹兰的短剑,看了一眼,呸道:“一殿为臣?你这小子与我们同来,说是大伙儿要一同访着那南唐小崽子的下落,一路上却鬼鬼崇崇!哼,‘尽、忠、卫、国,林字。’这不是林家祖传的佩剑么?你明明看出这丑妞身边的短剑是林仁道的佩剑,却还要跟她调情作戏,心中却打着什么主意?”

      秦真干笑一声,道:“我能有什么主意?这屈姑娘好生可爱,叫人看了欢喜。”
      戚文秀冷冷道:“秦大公子,谁人不知你向来风流,你祸害过多少绝色佳人,会对这丑妞看了欢喜?”
      屈畹兰穴道被制,倒在地上,兵器又被人夺去,情况十分狼狈。方才交手之际,便知这二人武功远胜于已,更何况还有一个秦真,几乎是难以抵抗。此时听戚文秀对秦真颇为鄙夷,心中又气又急,叫道:“你要杀便杀!何必污人清白!”
      戚文秀仰天一个哈哈,道:“丑妞儿,你还不知道眼前这公子哥儿是谁吧?”
      屈畹兰一怔,道:“他是你们侍卫司的人,姓秦!这个我早就知道。”
      戚文雅接口笑道:“他机缘凑巧,跟一个极重要的人结了些交情,故此才破例得以在我们侍卫司安身。如若不然,只怕坟上的青草也要长成林子啦。可是他原来的名儿,颇有名气。他姓秦没错,可他叫秦真,毒手秦真。”顿了一顿,他又缓缓道:“就是那个逼死妻室,拐卖妻妹,□□无数少女的毒手秦真。”
      屈畹兰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口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阿萱自窗隙看去,见秦真脸上虽满不在乎仍有笑容,但那笑容已微微有些发苦。
      屈畹兰突然叫了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他怎会是……怎会是……”说到这里,眼睛死死盯着秦真,见他并不否认,顿时泪光盈眶,猛地掉过头去。
      一种冷冷的笑意,在秦真英俊的脸上渐渐化开。他拍了拍头,道:“二位此行,莫非是专门来解救这妞儿不受秦某毒害的么?”
      戚文秀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你一路行事不对,别人尚可。我兄弟却是知根知底,怎会放心让你独行?都说毒手秦真行事老辣,眼光精准。若不是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岂会跟这丑妞大献媚态?所以今晚你溜了出来,我兄弟俩自然也会跟随而来。”
      阿萱见屈畹兰眼中泪水泫然欲涕,显然自尊极受伤害,心中好生不忍。
      戚文雅哈哈一笑,道:“原来你跟这丑妞打情骂俏,为的是那江湖上传说的谢家藏宝。偏你又被这妞儿剌伤,倒让我们少费了手脚。方才你们的谈话,我们兄弟也听了大半儿。这丑妞儿说得不错,谢家能有什么富可敌国的宝藏?那都是咱们殿前司放出来的风声,为的却是另一桩事儿了。不过谢蕙娘曾是女夷教春堂的堂主,定然习过那《天枢实录》,她后来一直隐居此地,说不准留下个一本半本的秘笈也有可能。奶奶的,没有财宝,拿本武功秘笈也不吃亏。秦真,听说你曾大病一场,真元损耗,所以想来谋这秘笈学上一学,聊以自保?只可惜,却让我兄弟俩拣了个便宜。”
      说到这里,心中但觉自己料事如神,甚是得意。

      秦真淡淡一笑,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却又好象是牵痛肩上伤口,痛得轻呼一声。屈畹兰眸光一闪,意似不忍。
      秦真不以为意,笑道:“原来是二位戚兄见事起意,这才做那守后的黄雀?”
      戚文雅神色一冷,喝道:“不错!这丑妞倒好象有些知情。最好乖乖地带我们去寻那些东西,不然的话……”
      秦真低头一笑,又轻呼一声,仿佛伤口不胜其痛。他肩头微微一低,突然间身形一转,疾如地龙卷去,掌中已多出两片轻巧如柳叶的短刀,随之飞出!
      变起仓猝,戚文秀隔得最近,急忙跃起,那刀却在空中滴溜溜一个回旋,反向足踝削落!戚文秀叫得一声:“旋罗刀!”足上见血,刀身入骨,扑地便倒在地上。
      戚文雅疾往后避,后脚勾起一块废弃的半截木板,劈面挡来!夺!那小小的柳叶刀儿,居然有一半穿过了足有三寸指厚薄的板面!刷刷刷刷!数声轻响,却是秦真连发四刀,戚文雅躲避不及,臂上、肩上各着两刀,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衫。
      秦真猱身上前,手腕一拂,已将屈畹兰那柄短剑奇迹般地从戚文雅腰间夺了回来,他回剑反横,当地一声,堪堪已挡住戚文雅攻来的一刀,递手两剑,快如疾电,反将戚文雅短刀挑飞,夺地一声插入屋梁之中,犹自微微颤动。
      他一剑掠出,将戚文雅逼向屋角,刷刷又是数剑,白光耀目。戚文雅惨叫声中,肩胸几处大穴已被剑尖点住。秦真手法当真快捷,不知何时,掌中已多了一颗黑色药丸,他一把将药丸塞入戚文雅口中,手指用颈,迫使戚文雅咽了下去。
      屈畹兰尖叫一声,身子簌簌发抖,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阿萱心中惊异:“虽说是攻其不备,但秦真这小子武功当真不错!只是下手也忒辣了些。”
      戚文秀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但他足踝被刀伤后,便已浑身酸软,根本无法上前相助。且伤处唯有麻痒,渐渐竟无知觉,心头早知不妙,秦真既称毒手,旋罗刀又是拿手的暗器,岂有不淬毒之理?心中一动,一把抓过屈畹兰头发,奋力将她提到身前,咬一咬牙,拔出足上旋罗刀,刀锋耀眼,直逼她粉嫩的颈项,喝道:“秦真!拿解药来!”
      秦真充耳不闻,上前在戚文雅身上踢了一脚,后者惨叫一声,昏了过去。他方才悠悠应道:“你秦家少爷闯荡江湖,将许多大佬玩作小儿一般,你是什么角色,也敢来讨大爷的便宜?”
      戚文秀冷笑道:“你若不信,我便将这女娃儿割上一刀,不信你就不疼!”
      屈畹兰眼含泪水,脸色苍白,被戚文秀紧紧掐在手中,却是不发一言。那样梨花带雨的态度,即使满面疤痕,仍是令人油然而生怜爱之心。
      秦真在戚文雅的肩上擦去剑上血迹,笑道:“割死便割死,这样蠢的女娃儿,任是哪里也寻得着百八十个!”
      言毕拍拍衣衫,竟要飘然出屋。
      戚文秀见他要走,心下更慌,叫道:“喂!喂!你……”
      秦真本已走到门口,闻声回眸,浅浅一笑,道:“你已中旋罗刀之毒,你兄弟又被我喂下五步丸。我方才忍着不发,就是想探知你们有没有援兵。既无后援,便都是不长久的死人了,还叫你啊我啊地干什么?你兄弟头脑虽然蠢笨如牛,功夫当真不弱。若不是被我窥准时机,此时躺在地上的便是我秦某人了。难道我还当真傻到救了你二位,纵虎归山不成?”
      月色如银,玄衣如墨。衬得秦真含笑的眉目,当真有说不出的俊逸风流。可那样漆黑的眸中,明明洒有月光清辉,却是极冷的一片荒漠。世上一切映在那样的眼眸之中,却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屈畹兰看到那样一双眸子,心中所有的妄念痴意,仿佛顷刻间冷却下来,落入万丈深渊之中:原来,他果真是不喜欢我的。万物于他,只怕都不萦于怀罢?
      戚文秀只觉小腿全部已变得麻木,再看戚文雅僵卧于地,心中恐惧,不顾一切,嘶声叫道:“你若不拿出解药,我们兄弟便与这女娃儿一起同归于尽罢了!你处心极虑,不就是想得知谢宅有无暗道么?她若死了,你如何得知?”秦真嘴角上勾,微微一笑,说道:“我以言语试探,不过是想知道是否当真有地道秘室。看她情态,早已猜得准了。至于地道入口么,嘿嘿,她爹爹如此防备,连她都不许前来这里,况且还远远将药草晒在这间屋中。我便是傻瓜,也猜得到入口便在此处。如今我只需等你们全都死去,她爹爹一见宝贝女儿与两个坏人同死于此处,哪有不立即检查地道中的物事有无受损的道理?我若埋伏在这近旁,将一切尽收眼底,还怕会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戚文秀张了张嘴,无言以答。屈畹兰紧紧咬住嘴唇,洁白的齿间竟流出血来。
      阿萱看得好生不忍,心中暗暗叹道:“这小子还是如此冷血薄情,只怕是我当初整治得他不够!”
      秦真眼望天上明月,脸上竟有了几分寂廖之色,接下去道:“况且天下人是死是活,从来不曾放在我的心上。只除了……”
      他无声一笑,住口不说,便待举步走出。
      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有个人已经挡在了门口,淡淡道:“可是我女儿的死活,我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阿萱心头一跳,但见那人转过头来,缓缓道:“谢姑娘,小女也是长青门人,你便当真不闻不问亦不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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