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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神器宵练涨青芒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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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弟子年纪颇轻,哪里见过这样阵仗?先前宋军冲上山来时,毕竟还有春十一娘坐阵。但近数月来教中因为迭遭大变,宁菊媚谨慎行微,平时对众人多有约束,连寻常江湖事物,也不允教中弟子参与,早让众人心中惶惶。此时如惊弓之鸟一般,但见如此多的江湖人物冲上前来,年长的尚强自克制,年轻一些的已经有些慌乱起来。
纪梅姝淡如黛烟的眉梢微微一挑,回头向宁菊媚笑道:“菊媚,如今多事之秋,竟与许多年前颇为相似呢!”
宁菊媚一动不动,任由弟子给自己包扎好伤指,又服下数粒疗伤丹药。她脸上露出一缕微笑,答道:“嗯,记得那一年,川中诸派不服我教独占巫山之地,也曾纠集了数百人攻上山来,甚至攻占了我花神宫,一直冲到了后山祖师教主的寝卧之地。”
纪梅姝两道目光落到花神宫殿门之上,那里有几道极为陈旧的刀痕纵横交错,仿佛默然反射出当年的激战的惨烈。
她淡淡说道:“是呢,那一年……祖师教主与封……”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她们并肩御敌,祖师教主的剑光璀璨四射,直映得那日的神女峰上,满天都是云锦剑法的奇特光芒。我虽年幼,却也一样看得神驰意摇。”
宁菊媚微笑道:“云锦剑法空灵缥缈,春教主如天人一般,才只学到了十之六七,你我资质有限,终是难以入门。不过,那七十二道海棠剑法,我却还记得清清楚楚。你呢?”她更深地笑了:“师妹?或许我真该叫你一声师妹的。”
纪梅姝伸手握住腰间剑柄,放眼望向那些呐喊着冲上峰来的江湖人物,嘴角微挑,笑容如春雪澄净:“我们自幼为神教所养育,幼时虽随不同的神教长□□艺,最后却都拜入在她的门下,如今的功夫之中,倒有大半是海棠一流。叫你一声师姐,自然不虚。”
众司花使面面相觑,却不大明白她二人话中意思。
纪梅姝霍然转过身来,扬臂高声呼道:“共襄女夷之任,以铭天下苍生!”
女夷教中人虽是女子,却多是气概不凡、胸襟远大之人,自不同寻常世间女子那般胆小怕事。此时但闻纪梅姝高呼出声,畏惧之意顿时消去,同仇敌忾之情油然而生,胸间豪气激荡,哪里还顾得上平时的些微嫌隙?
当下纷纷拔出剑来,同声喝道:“共襄女夷之任,以铭天下苍生!”“以铭天下苍生!”“以铭天下苍生”!声动四方,山谷回声不绝,隐然更是震慑人心。
当日女夷教中陡有巨变、春十一娘被押赴宋京一事,宋人颇有些忌讳,不敢四下乱说;而教中人口风也甚是紧密,但时久日长,那些江湖中人也隐约有些听闻。
慑于女夷教积威所至,一时本不敢有所妄动。但此番天魔门三人自辽国而来,反复游说,又以重金相许,极尽煸动之能事。这些人见女夷教众深居简出,料想教中必然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因此气势汹汹地冲上山来,指望一举而歼,却不料甫入峰顶,便见众女严阵以待,剑亮如雪,气势犹胜已方三分。
心中都是微微一惊,脚下不禁有了几分迟疑。
而萧缜三人自达没赖一击不曾得手,便袖手不动。见此场景,互相对视一眼,都是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对女夷中人微露赞赏之意。
紫色影子一闪,却是紫苏挺身而出。她两道明亮锐利的眸光只是略略一扫,便半是讥嘲半是好笑地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开口道:“原来是你呀,江流帮的姜老大!”她眸光闪处,又有几个人瑟缩着往后退了一退。但她目力何等雪亮,当下笑道:“啊,还有竹叶帮的钱帮主,秋风亭的‘秋风秋雨’邱公子……这不都是当初信誓旦旦,要永世归属于我女夷门下的各位武林大门大派么?”
她虽为司花使之末,但天生伶俐聪慧,极得春十一娘的看重。向来这些下属帮派前来朝贡参见,都是由她一手安排打理。那些小帮派依附女夷而存,又听闻春十一娘性格冷逾钢铁,唯恐逆了她性子,只得打起小心讨好紫苏,只将她尊得如太上奶奶一般。
此时她积威尚在,这一番连讥带讽、暗藏锋芒的话语,便有一大部分人都垂下头去。
宁菊媚心中默默清点,忖道:“怎么没有排教和长青门?长青门是谢家嫡系,自然不会与我们为难。倒是那排教的孙猴儿,向来最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安能不跟着这些人起哄?”
那江流帮的姜老大将身一挺,强自出头说道:“紫姑娘!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最聪明的人,眼下女夷教四分五裂,大伤元气,你何苦来强作前锋?以你武功智慧,若肯投入我江流帮中,定可将三当家的位子给你,大秤分金,大块吃肉,岂不强胜女夷教一个小小的司花使?”
紫苏将脸一沉,喝道:“你满嘴胡柴些甚么?我紫苏何等人物?做我女夷司花使乃是我毕生之幸,岂会到你那鸟不生蛋的帮里做什么三当家!你再要这样胡说八道,可别怪我紫苏剑不容情!”
另一矮小汉子阴阳怪气道:“姜老大你也忒是妇人之仁,看人家全然不领你的情份,何必伤了自己颜面?依我说哪,咱们平了女夷妖教,重新划分这川江权属才是大事!这些娘儿们都是些妖精,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却学男人来闯什么江湖!早就该被遣散回家啦!嫁男人的嫁男人,抱孩子的抱孩子,那时姜老大你也可以把这个紫妖女弄回家去,却不是做什么三当家,倒是三房的小宠才是呢!”
众人都猥亵地笑了起来,唯有那钱帮主觉得自己说话高出三分,笑得更比别人响亮了些。
那气质儒雅文静的邱公子却将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头。
刷!青光耀眼,紫影揉和于剑光之中,乍击还退!众人眼前一花,只当自己是看到天上掠过一道紫青光电!
钱帮主突然骇然大叫:“血!血!”他满手满脸但见鲜血淋漓,尚有些鲜血滴滴答答直落入地上浮土之中。众属下一拥而上,忙着敷伤包扎。幸得这钱帮主武功原也不弱,虽是被紫苏暴起剌伤,却也略略躲了一躲,那剑伤只是破了颈部及手腕皮肉,倒没伤着筋骨经脉。
钱帮主陡然吃了大亏,伤口鲜血方住,气急败坏,既是没有性命之忧,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喝道:“你们这些妖女!到了这样地步,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今天钱大爷不将神女峰夷为平地,也难出我这口恶气!”
一把推开众属下,和身扑上!腰间三节钢鞭劈空而出,风声呼呼,倒也大有威势。
紫苏喝道:“钱丰录,我手下留情,你可不要不识好歹!”钱丰录狞笑道:“我倒要剥了你这妖女的皮!”钢鞭如毒蛇欲啮,昂首而上!紫苏冷笑一声,剑尖闪动,只在鞭头上轻轻一捺,奇准无比。“滋”!鞭剑相剌,那鞭上钢扣却被剑尖斩断,啪地断了一截!
紫苏翩如彩蝶,空中翻飞而退。她掌中青锋如电,唰唰唰三声,已分别从不同角度划出三剑!
钱丰录但觉眼前电光流曳,光华耀目,哪里还分得清剑影幻影?“啊哟”一声惨叫,却是左手腕上连着三剑!
当啷!
钢鞭落地,钱丰录惨叫后退,左手紧紧托住右手手腕!那右腕却已被齐齐截断,只剩下一层皮肉相连!
众人功夫高深者早已看出,原来紫苏那三剑虽大不相同,最终却都是划在钱丰录手腕上同一地方!这三剑又准又狠,力道把握均匀平衡,钱丰录手腕尽毁,却偏偏留着最后一张筋骨微连。
紫苏眼波流动,极是妩媚,娇笑道:“三房小宠?钱丰录,不如我先在你身上割上三条口子,来下个礼聘倒好!”
竹叶帮众人发一声喊,已有三四个冲了上去!女夷教众人却是好整以暇,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拦截,显见得是对紫苏之能大有信心。
果然紫苏剑尖一闪,凭空竟然生出一朵奇丽无比的剑花!凡剑术快疾之人,在剑穿破空间而出的一瞬间,会与气流相激,生成剑芒如花。然而寻常人挽出剑花多有三五朵,剑术精绝者甚至会达到七朵。然而紫苏却与众不同,这一剑化生出一朵剑花,却生生比寻常剑花大出了三四倍,青芒灿烂,越显得与众不同。
阿保疆眼睛一亮,叫道:“云锦一剑!”
萧缜摇了摇头,道:“不是。”
仿佛有一道光芒划过天空,在那竹叶帮众身上转了一转!但闻那几人惨叫出声,鲜血四溅,原来都被剑光所伤,纷纷倒地。
阿保疆眼神黯淡下来,苦笑道:“这一剑疾如闪电,光芒眩目,我只道便是了。”萧缜微笑道:“云锦一剑,据传是玄女仙术所化,为女夷不传之秘。唯有历任教主堂主,才能修习此类剑术。不过这种剑术毕竟脱胎自仙道一流,最重练习者心性灵气,对于武功修为倒不甚在意。这位紫花使剑术固然快疾眩目,与云锦一剑相比,却流于滞重,没有那种缥缈空灵的仙气啊。”
阿保疆凝神思索片刻,说道:“那么这应该是流星剑,对不对?”萧缜附掌笑道:“流星曳野,其尾如华。流星剑正取此之义,三师弟倒也颇有见识。”
他二人一问一答,女夷众人皆已听在耳中。但闻这随意的一番高谈阔论,竟是对女夷教中剑法不传之秘也了解得细致入微。不由得心下暗惊,紫苏更是惕然相对,面上神情带笑,问道:“二位天魔门的高弟,倒仿佛十分了解我教呢。”
萧缜笑道:“我天魔门威震北疆,贵教独步南蛮。久仰之心,自然是免不了的。”阿保疆懒懒笑道:“汉人常讲阴阳之道,阴极生阳,阳衰生阴。我素闻女夷教武功自成一派,为阴之极至,颇谙阴极生阳之道。本来存有久仰之心,谁知数次交锋,却并没有传说中巫凌二位教主的风采重现,心下甚是遗憾呢。”
众女大怒,纪梅姝恨声说道:“若是春教主在,岂能让你如此放肆?”阿保疆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尽是讥嘲之意,说道:“春教主如今不在,几位堂主据说资历远胜春教主,却也不过如此!”
宁菊媚听他出言相辱,心头大怒,兼之指伤剧疼,脸色更是煞白一片,当下咬了咬牙,冷冷说道:“我们资历平常,原是当不得真的。”
心中却也暗暗嗟叹:“若论辈份,我与梅姝倒与对方三人相平。但他们三人天资本已非同寻常,又得师延陀亲自教授,确也当真胜我二人一筹。可恨邹菱娃反下教去,沉朱又不争气,偏赶着封姑姑不知所踪,冯长老又闭关修养。如今教中人众虽多,要寻出个与他们中任何人相对不败之人,倒也当真为难。”
一边强行压下怒火,一边急速思索对策。
但闻金钗尖声叫道:“废话少说!越桔在哪里?若是越桔有个三长两短,我誓不与你独生!”
沉朱被逐下山,越桔情况不明,金钗隐然已是司花使中排行最大者。司花使自幼一起长大,又同侍于教主座前,交情自是非比寻常。何况越桔英风侠骨犹胜男子,众姐妹对她心中都是敬重有加。此时金钗情急关心,再也忍耐不住。
轻碧自认出那越桔佩剑之后,便一直焦急无比。她性情本来柔顺,此时急怒攻心,也拔出剑来,喝道:“你这妖人!一定便是那个什么阿保疆了!若不交出越桔,今日你休想走下峰去!”
阿保疆嗤嗤笑道:“越花使又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美则美矣,却太过刚强,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柔弱女子。我要她做什么?”众女听他出言轻薄,更是怒火中烧,有性急之人,越发显出了女子悍恶本性,已是大声叫骂出来。
萧缜微笑不语,达没赖面如泥塑,唯有阿保疆笑道:“罢罢罢,女子撒泼最是要不得的。”
他声音一贯的柔靡低缓,然而却仿佛暗含一种劲力,使得周围的空间里,都有了些微的震颤。
众女只觉胸口烦闷,几乎喘不出气来,猛然窒住,那些叫骂的言语,竟是难以出口。
宁菊媚与纪梅姝对望一眼,心中骇然:“素闻天魔劲诡异奇妙,不料一致如斯!”
阿保疆笑吟吟地拍了拍手,止住众人叫骂,说道:“我天魔门是北国门宗,也不图你们这劳什子的川江航运之所属。各位蜀中武林同道,咱们有言在先,谁有本事,谁便取得这航运之权,把握巴蜀水道命脉。我师兄弟三人此番前来,却单单只为会一会女夷群英,如此而已。”
女夷教众但闻“川江航运”四字,不禁更是惊骇交加。
须知女夷教屹立巴蜀之地,令众帮派俯首称臣,隐然为武林第一教派;一方面固然是因数代教主武功卓绝,另一方面也是因了其雄厚财力一时无二。
巫长恨当初建教之时,虽也携来大批珠宝,但坐吃山空,也抵用不了多少日月。但凡江湖帮派生财,无非是开设青楼赌场,或是盘地收租,甚至于强抢豪夺、打家劫舍。巴蜀虽地处偏僻,但盐铁矿藏丰富,物产无数,有“天府之国”美誉。然而俗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若想将巴蜀出产运往其他地方,则连接巴蜀与其他江浙河洛一带的最佳通道,便是被称为“黄金水道”的川江航运。
巫长恨颇有远见,向来是她当时扎下根基之后,便逐渐灭掉其他帮派,一一回收各码头控制之权,完完全全地把握了川江航运。及至凌飞艳继位之时,更是大扩版图,自渝州至夷陵一带,数百里水路之遥,都是在女夷教势力范围之内。甚至连蜀国宫廷与他国往来,也不得不循例向女夷教上缴资费;若以一时之盛况,真可算得上是日进斗金,比起江浙巨鲲帮筑寨收钱,不知又大出了多少倍去。
而当初尚为一个小小春堂执事的春十一娘,正是在这扩张之役中频频献计,助得凌飞艳收服最后的排教江流帮众,从而脱颖而出,绽放出傲视群侪的光芒。
此番阿保疆挑明众帮派来意,自然令女夷中人惕然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