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仓央嘉措》小黑猪也有春天

8、简的梦

　　前面我絮絮叨叨说了我的故事，真是有点喧宾夺主了。我忘了这是王二的故事的了，虽然我知道他很多的事情，就像他了解我的很多秘密，但是我毕竟不能代表他，他的人生是和我不同的，我并不能越俎代庖，所以，我的故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还是回到主题，说王二的故事。
　　简在那天晚上做了一连串的梦，先是着火了，火光冲天，烧的月亮都红彤彤的，好似炉子里正旺的煤球。人们都拼命往楼外跑，简被人群挤到大街上，这时候大楼开始倾斜。简拼命地想记起自己住在哪个单元里，但是她什么都记不起来。紧接着大地隆隆的摇晃起来，那幢大楼呼喇喇地彻底坍塌了。她这才想起他应该还在楼里，禁不住哭着呼喊起来。你快出来啊，快出来。但是没有回应，她想冲进去，但是人们死死拽住她。说地震了，你还要不要命。
　　简跟着人群跑，她没有穿鞋子，脚被碎石割出了血，但是人们都忙于逃命，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简一边跑，一边看四周人的面孔，她还是抱着能找到他的希望，但是没有，到处是惊恐的人群，像洪水一样的漫去，人们失去了理智，毫无目的的奔跑着，这场面很像电影生化危机里的丧尸。
　　这时候岩浆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人群已经无路可逃了。也许世界末日来临了吧，简绝望地想，既然他也已经死了，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她停下来，准备让岩浆熔化自己，但是忽然有一双翅膀从天而降，将她拽离了地面，她惊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简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在一个大风筝上，腋下生风，正在天上飘呢。这风筝从地面上远远望去，就好像水手帽，有两根飘带，简就像个女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假如她没有被束缚手脚，也可以说她是一位安琪儿，可以不时扑扇下翅膀，但是她被绑住了，所以只能被动的飘。
　　简望着下面，看到河流如带，闪耀着银光，大地就好像一块块青色的补丁，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以想象，在飞机上才能看到的景色，自己现在却是在一个风筝上。简感到还在不断上升，因为云层越来越厚，而且感觉越来越冷。也许自己是死了，正在升天，难道真的会有天堂，简害怕地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下坠，河流和大地早已不见，底下是皑皑的雪峰，风筝带着她，朝一座悬崖飞去。王二后来跟我说起简的这个梦时，我哈哈大笑，说真是扯蛋，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梦。但是王二却坚信简的这梦都是真实的。他还坚信，随着科技的发展，将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和喜好定制自己的梦，也就是说，梦也可以diy了。到时候，失恋的人可以diy个春梦，喜欢看鬼片的就做个恶梦，买彩票的当然是梦到自己踩狗屎啦，踩到一段硬邦邦的，扒拉开一看，嘿，里面藏着一条金条呢。这真是恐怖的事情，我刚看过《盗梦空间》，他们钻进你的脑袋，揪出你的梦，已经让我觉得毫无隐私而言了，假如梦再上一个新台阶，可以随心所欲的定制，人生真的是毫无乐趣可言了。王二说，到时候，男女之间的□□也将被取消，因为没有必要存在了，当男女双方都想要了，就用计算机给他们安排一个梦，保证他们同时达到高潮，性生活从此再没有不和谐的说法了。我听了这话，暗自庆幸自己出生的早，还可以享受真实的□□，王二就可怜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尽快找到女朋友，实现零的突破。
　　简降落的那个山峰，矗立着一座寺庙。很少有寺庙建到这么高的峰顶的，何况这还是座雪山，一般都是藏在半山腰，或者山脚下，只有欧洲中世纪的城堡才喜欢居高临下，监视山下的交通，就仿佛一头鹰在高空浮着，看有无兔子的行踪，所以，我们姑且称这座寺庙为鹰寺吧，或者秃鹫寺也可以，虽然秃鹫远没有鹰的名声好听，也没有鹰来的威风凛凛。
　　简双脚着地，脑袋好像还在腾云驾雾，神情恍惚地向着鹰寺走去。她推开门，进了内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酥油灯点亮着。有人吗？有人在吗？简绕着殿走，喊道，但是没有人回答。
　　突然间，门外有法螺的呜咽之声响起，紧接着是吹奏的音乐和诵经的人声。简奔出门外。寺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出来这么多人，他们匍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向着一位活佛行礼。这活佛十分的年经，而且英俊，他的脸是白净的，嘴角带着微笑，他四周的卓玛们都痴痴地望着他。做活佛都能这么帅，而且这么潇洒，是王二和我见了都要艳羡的。
　　他看见简，向她走来，致礼到：欢迎你来，简，欢迎你参加我们的仪式。
　　简呆了一下，吃惊道：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尊敬的活佛？
　　活佛笑道：认识的，我认识你，他也在这里。
　　谁？
　　活佛把手往悬崖边指去，那里搭起了一座天葬台。秃鹫们盘旋在低空，似乎早就迫不及待了。
　　简望着活佛英俊的脸，忽然模糊起来，一会儿是他的脸，一会儿又幻成王二的脸，一会儿又变成活佛微笑的脸，她摇晃着跟在活佛后面，登上天葬台。她看到他果然躺在那里，闭着眼，十分安详。他不是埋在地震废墟里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简被这一切彻底搞晕了，忘记了悲痛，或许也没有悲痛。他静静地躺在她面前，那么近，就像一具睡佛，嘴角似乎还带着微笑。风辣辣地吹着，却吹不动他的发，他似乎凝固了，他的一切都凝固了。
　　好吧，我们开始吧，活佛转过头来对简说道，似乎征求她的意见。天葬师将工具一件件掏出来，在地上摆好，人们诵经的声音陡地大声起来。
　　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跪在活佛面前，恳求他不要这么做。她想说，她愿意每天虔诚地转动经筒，颂扬佛经，只要活佛愿意，她愿意做他的女仆，每天在佛前，点亮一千盏的酥油灯。但是她没有力气，她开不了口也动不了身，如一座冻僵的雕塑一样，怔怔地看着天葬师将骨头一根根剥离出来，敲断，看着秃鹫们俯冲而下，风卷残云一般，将他转瞬间就吞噬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