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辰

82、白鸿飞之死

　　怒吼声中，顾长辰已经手持利剑，飞身而出。

　　棒子等人见顾长辰不仅不撤，反而前进，大叫一声，连忙朝顾长辰这边跑来。

　　辛当刚刚穿过光柱，尚未舒口气，一回头便看见了这一幕。

　　顾长辰的身子，带着激荡的雪花，犹如流星一般，朝那只巨大的怪物射去，他手中的剑，在明月的映照和雪地的反光之下，发出刺眼的寒光。

　　啸声停下，一切安静。

　　只看见顾长辰双脚正踩在那怪物的两只红色的眼睛上，手中的利剑，深深的插入那怪物两眼之间的地方。

　　朝顾长辰奔跑的棒子愣住了，辛当才愣了半秒，便随着众人一道，再次穿过光柱。

　　顾长辰直到此刻，才抬起头，看向白鸿飞。

　　白鸿飞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含怨看着顾长辰，他的衣服被刺岩卡尾部的尖刺划破，在风中乱飘，无法遮蔽他的身体，他的脖子被刺岩卡的尾巴缠住，勒的紧紧的，而他的双目之间，眉心的位置，正如抓住他的刺岩卡一样，插着尖刺。

　　那是刺岩卡尾部的尖刺，插入了白鸿飞的眉心之中，血顺着眉心一滴滴的落下，滴到了顾长辰的脸上。

　　白鸿飞的四肢软软的垂下，他的嘴巴长得大大的，舌头伸得长长的，眼珠向外凸出。很显然，在顾长辰手中的剑，刺入刺岩卡暴露在外的神经系统位置时，刺岩卡尾部的尖刺，也刺入了白鸿飞的大脑。

　　而那伸出口腔之外的舌头，和凸出的眼珠，都毫无疑问的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白鸿飞死了！
　　被刺岩卡的尾巴勒死的。
　　被刺岩卡的尖刺刺死的。
　　又或许，是对顾长辰那一道撤退的命令，感到绝望，自我了断的。

　　顾长辰愣了愣，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接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伸手，擦了擦落在自己脸上的血滴，还是热的。
　　他将血送入自己的嘴边，舔了舔，有点咸。

　　他尝试着叫了一声：“鸿飞？”

　　没有人理会他。

　　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慌乱，他脚下的刺岩卡已经一动不动，很显然，他刚刚那一击，成功的杀死了它，可它的尾巴，依旧高高的耸立，尾巴的顶端，吊着白鸿飞的尸体，此刻雪飘然而落，好像洒在空中的纸钱。

　　他忽然哂笑了一下，随即大叫，朝着白鸿飞跑去。
　　他被刺岩卡身上的甲壳绊倒，爬起来再跑，直冲到那尾巴的根部，几乎无法思考的，手脚并用，顺着那条足足有一米来粗的尾巴爬了上去。

　　棒子只愣了片刻，便也跟着顾长辰一起，朝上爬去。

　　顾长辰爬的极快，只片刻，便爬到了白鸿飞身边，隔得近了，看得见白鸿飞的脸上，甚至沾了些雪花，不再融化的雪花。他有些难以置信，一只手扯住刺岩卡伸出来的倒刺，另一只手去探了探白鸿飞的鼻息。

　　没有气息了。

　　他还是不相信，伸手去拍了拍白鸿飞的肩膀。
　　白鸿飞没有动。
　　他又用手，去拔插入白鸿飞眉间的尾刺，他拔不出来。

　　他在这一刹那，几乎失去理智，他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鸿飞！鸿飞！”

　　没有人回答他。
　　他拔出腰间的小刀，想要拼命的撬开缠住白鸿飞的那些尖刺，一刀下去，小刀卷了，那些尖刺却毫无反应。

　　他紧紧的咬着唇，开始用一双肉掌去掰那些倒刺。
　　可任他用尽力气，手掌被倒刺刺出鲜血，却根本扳不动那尾巴分毫。

　　他开始大叫：“斧子！斧子！给我斧子！”

　　棒子停下自己的攀爬，他看见顾长辰的双眼都红了，他有点同情的看着顾长辰。

　　行军路上，当然不会有什么斧子，棒子想了想，朝下面大喊：“递把锯子上来!”

　　顾长辰双腿盘住尾巴，双手拉动锯子，滋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噗的一声，他终于锯开了刺岩卡的尾部外壳。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几乎要脱力，已经完全忘记了小腿被灼伤的地方的疼痛，他稍稍喘了口气，继续开始锯。
　　白鸿飞死了，但是他的尸体，决不能放在这种地方。

　　当他再次拉动锯子的时候，锯得都是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血肉神经，他并没费多大力气，就轻易的锯开了它们。

　　在他锯开那些血肉神经的一瞬，缠着白鸿飞的尾巴，忽然动了动，那尾部的尖刺噗的一声，从白鸿飞的双眉之间拔出。

　　顾长辰心念微动，停下锯子，双手一用力，就将原先根本无法撼动的缠绕着白鸿飞的刺岩卡之尾轻易的扯开。

　　顾长辰伸手将白鸿飞的尸体捞住，他看的清楚，血和白色的脑浆正在从白鸿飞眉间的那个指头肚大小的洞里面流出来。可他还是不甘心的叫了一声：“鸿飞！”

　　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顾长辰微微仰头，此刻雪已经越下越大，天上的月亮也已经隐去，唯有那一排排巨大的光柱未曾灭掉。雪触到那光柱，便即刻融化成水气。

　　顾长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顺着刺岩卡的尾巴向下爬。

　　他此刻下来的时候，才感觉到，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实在是刚刚太过紧张，用力太猛的原因。

　　当他的双脚再一次落地的时候，辛当，陆飞，棒子等人连忙过来。

　　辛当叹了一口气，道：“顾将军，人已经死了，你别太伤心了！”

　　顾长辰沉默不语，尽管他知道，白鸿飞为他死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他活生生的死在他的面前。
　　而就是前一夜，自己无情的拒绝了这个人，在他临死前的一夜，都让他过得不快乐。

　　见顾长辰不说话，棒子首先开口问道：“顾将军，我们……还撤么？”

　　顾长辰抱着白鸿飞的尸体站起身，他还没有忘记此次来大雪山的目的。

　　顾长辰微微摇头：“接下来的，或许会有更可怕的东西，如果你们想走的，我绝不会拦你们，更加不会有半点责罚！”

　　棒子哈的笑了一声，叉腰笑道：“我才不怕！不论怎么样，我肯定是要跟着你的！”

　　剩下的人，有的高叫：“我们不走！”
　　有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站在顾长辰的身旁。

　　顾长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或许自己当初的这个要进入大雪山的决定，真的是个愚蠢的决定。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我们出发吧！”

　　说毕，便抱着白鸿飞的尸体，朝着整个山谷的最中央走去。

　　辛当见状，上前一步，拦住顾长辰：“顾将军，这个……我们带着……我知道，白先生死了，你很难过，可，可我们也不能带着尸体上路，不如，不如就把他就地安葬了吧！”

　　顾长辰没有辩解，更没有说话，他只是将抱着白鸿飞的手紧了紧，表示自己的坚决。
　　坚决不能，把白鸿飞的尸体，留在这种地方！

　　辛当见状，也没多说什么，棒子亦跟在顾长辰的身边，正好路过那只已经死去的刺岩卡。

　　顾长辰的剑早已被人捡回，插在刺岩卡身上的，是棒子的剑。

　　棒子想也没想，顺手去拔把柄剑，没想到竟一时半刻没拔出来。

　　他跳上那只刺岩卡的背，双手双腿一齐用力，噗的一声，暗黄色的粘液，随着剑的拔出，而直冲上天。

　　在暗黄色粘液喷出的那一刹那，一声可怕的巨吼，响彻山谷。

　　那是那只刚刚被顾长辰杀死的刺岩卡发出的最后的声音，铁剑被拔出，那只刺岩卡扭动了两下身体，耸立的尾巴嘭的倒在地上，身上的倒刺都软软的垂下，彻底的死了过去。

　　棒子觉得自己被震得耳膜都要破了，他掏了掏耳朵，耸耸肩，朝顾长辰笑道：“顾将军，原来这家伙还没死啊？看来这最后的致命一击是我棒子干的！”

　　其它的士兵都被他这句俏皮话逗得笑了起来，然而笑声还未落，他们便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簌簌声，好像是雪花落下的簌簌声，棒子奇道：“咦，这是什么声音……”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队伍中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棒子顺声看去，然后自己也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漫山遍野，那些刚刚的来路上，雪地上，都在抖动，然后，一个又一个黑色的甲壳的虫子，从雪地里钻出，好像无边的潮水一样，这个能够让普通人走一圈需要耗费几个月的山谷的斜坡上，每一处，都钻出了虫子。

　　而且越来越多，到了最后，顾长辰看得到，那些自己攀爬而过的山顶，正在迅速的变矮。

　　那竟不是山峰在变矮，而是，有数不清的刺岩卡，从冰封的山顶上破冰而出，疯狂的涌下来。

　　辛当的声音都在打颤：“顾……顾将军，那……那是什么~！”

　　顾长辰大声道：“不用慌！那些虫子，不能冲过光柱的！”

　　棒子听了这句话，好像在汪洋之中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声道：“对！对！不用慌，那些光柱，会把虫子全部烧死的！”

　　然而当他的声音落下的时候，他的双腿都忍不住的发抖。

　　他看的清楚，那些虫子，根本不懂得如何避开光柱的伤害，他们只是一波又一波的，朝光柱冲过来，一千个虫子中，或许只有一个虫子，能够侥幸从光柱的中间穿过，冲到他们跟前。

　　这种几率似乎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那些虫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畏惧，前仆后继，无数的虫子在光柱的灼伤之下，化成了飞灰，却竟有不少的虫子，侥幸穿过了光柱。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那些嗞嗞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一批虫子死光了，又有更多的虫子涌了过来，在死光，再涌。永远不知畏惧，永远不怕死亡，永远只知战斗。

　　顾长辰举目一望，所有的光柱之旁，已经堆了有三四米高的虫子被灼死的白灰了，然而那些虫子，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多，相应的，通过光柱的虫子，就更多。

　　到后来，那些虫子的尸体所化成的灰，将光柱的发光口，彻底的埋住，再也无法发出光来。
　　随着第一根光柱的熄灭，第二根光柱也灭了，第三根，第四根，第十根，第一百根……

　　整个山谷的山坡上，已经爬满了黑乎乎的虫子，更多的虫子，还在不断的朝这边涌入，辛当已经牙齿在上下打架了：“天……天啊……”
　　他活了这么多年，更加参加过作战，却根本没有见过，更加没有想到过，有这种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的，比世间最好的军队更可怕的东西。

　　此刻整个山谷都已经被刺岩卡站住，且呈渐渐的包围之势。

　　已经由不得顾长辰自己选择该朝那条路走了。

　　这唯一的选择，就是——朝没有刺岩卡的地方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