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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擦肩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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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辰又命余下的众人去其它各个分队,每队抽掉三人,得到的结果却十分意外,有的小队听说出城,硬是来了十多个,有的却一个都不愿出城。
待到众人在西门处集结完毕,顾长辰清点人数,身边共有八十六名士兵,顾长辰朝那些人看去,各个对于能够出城避难都面带喜色,原来前来的都是些胆小懦弱之辈。
一出西门,果然如顾长辰所料,众多百姓都熙熙攘攘的走在一起,有的还不知所措的坐在城门边上。棒子,胡都头等人,事先得了顾长辰的吩咐,前去驱赶那些百姓,跟随顾长辰一齐出城的士卒,见了沙陀军两腿发抖,见了百姓却都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的将那些百姓驱散到四处,仅剩下八九百青壮男子留下。
顾长辰知道从云州县到萧关处一马平川,路上仅有两处树林可以做设伏之用,一处靠近萧关,一处则是顾长辰在《天策》中最爱去的地方,那里有着一汪清泉,且离云州县近。
那些士卒按照顾长辰的吩咐,将那些青壮男子带往最近的树林修筑工事,顾长辰则在最后,眼看着西门附近的百姓都已走散,颇觉欣慰,正准备赶往清泉密林时,一回头猛然瞧见西门城门口上,一名头发全白的老妇人在旁人的拉扯下死死的抓住城门不肯离开,顾长辰觉得有些眼熟,在看第二眼时吓了一跳,走上前去,竟是白鸿飞的母亲。
顾长辰记得在半个时辰双方分手时,白鸿飞的母亲头发还只是花白,此刻却竟成了满头银丝,找不到半根黑发,那披散的白发和沙哑的叫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厉。
顾长辰走上前去,想要将白母拉走,却不料白母见了顾长辰,竟如同疯了一样,死死的揪住顾长辰的袍子,一声接一声的高叫道:“鸿飞呢?鸿飞呢!鸿飞——鸿飞!!你把鸿飞给骗到哪里去了?”
顾长辰沉声道:“他还在城中……”
白母猛的伸出双臂,扑向顾长辰,她原本是步履蹒跚的小脚妇人,此刻却犹如失去幼崽的母豹样敏捷,枯瘦的十指好像有无尽的气力一般,将顾长辰的脖子死死的掐住,指甲甚至挖到了顾长辰的肉中,白母兀自不觉,只凸着双眼,扯着脖子,高叫:“你把鸿飞还给我!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他是跟你走的,你把他还给我!!!”
一旁的人连忙赶上来将白母拉开,李叔跟在白母身旁,看着只有顾长辰一人出来,脸上也是十分失望,却并未说什么。
白母已经哭倒在地,却还兀自叫着白鸿飞的名字,那一头白发裹上了泥,在顾长辰面前晃来晃去,让他在一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游戏中,白母撕心裂肺的扯着自己的袍子下摆哭喊儿子。
顾长辰缓缓的蹲下,将白母扶起,白母浑身都在哆嗦,一面骂顾长辰,却又一面哭着求他一定要将白鸿飞救出。
顾长辰带着白母等人朝着清泉密林走去,他此刻心中也不好受,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白母,却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枉然,只得紧紧的闭了唇,心中盼望白鸿飞能够平安出城。
来到密林处,棒子,胡都头等人早已同众百姓将林中树木砍倒数棵,横拦在大路上,又在两旁的草丛中撒了三菱钉来专扎马脚,会射箭的都上了树,躲在树梢静伏,顾长辰到了之后,命人搬运林中大石,放置在不同的方位。棒子见顾长辰有模有样的布置石阵,带着十分崇敬的口气问道:“顾先生在布阵?”
一旁的众位士兵也都齐齐围过来,做崇拜状。
顾长辰愣了一愣,道:“布阵?拿石头布阵有什么用?”
棒子摸着自己的脑袋,道:“我……嗯……听那些说书的先生说,这些阵法可厉害了!只要布好阵,足可挡十万精兵!古时候的智多星,只消一个石阵,就可挡住百万大军!”
顾长辰忍不住大笑道:“故事精彩,可惜是假的!”
众皆愕然,顾长辰道:“对方如果真有百万大军,顷刻间便可把这些石头搬得干干净净,任你什么了不起的阵,都没处用去!”
胡都头探过头来,问道:“那这是……?”
顾长辰指着在清泉旁搓草绳的百姓道:“我们人少,又没什么兵器,只得借用工具了!到时候我们用草绳将这些绳子吊起来,绑在树上,待到沙陀军搬开拦住的大树,填平路上的陷阱时,伏在树梢上的弓箭手趁机射箭,你们也大声吆喝,前去交战,打不过的时候就跑!经过了这些,沙陀军定然认为我们不堪一击,埋伏已经解除,戒备稍松的时候,我们就用绳子和大树,将这些巨石弹出去!”
说着,顾长辰又指着笔直的官道,和官道两旁林立的劲竹,说:“竹子有弹性,我们用绳子将石头绑住,系在粗大的竹子上,官道两旁的草丛中有三棱钉,沙陀军只能走官道。待沙陀军过了一半的时候,埋伏在两旁,拉着绳子的百姓只需要松手,这些石头都会被弹出去,正砸到黑羽军的队伍中!”
棒子等人望官道上看去,只见天空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两旁的密林足足有十里长,便是两三名百姓拉住一块巨石,这巨石做成的埋伏,也足足能够延绵四五里,给通过这条道路的黑羽军造成不小的混乱,若是趁着混乱再有军队掩杀,沙陀人可谓是有去无还。
只是可惜并无军队,无法掩杀,棒子心中空余遗恨。
棒子等人齐声叫妙,又见到顾长辰却并不安排那些百姓平均排列,却是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有的隔上一里地竟都不见一块石头。
众人都不解其意,棒子跟在顾长辰身后,听得他同那些百姓约定暗号,只待天空出现白色烟花,便一齐放手。
待到顾长辰埋伏在密林中央位置时,陆陆续续的从城中已经出来了不少士兵,那些士兵有的身上带上,有的神色兴奋,讲述在城中如何与黑羽军斗智斗力,又有的自我炫耀,说自己如何勇敢,杀了多少沙陀人。还有的咬牙切齿,说道黑羽军杀了自己的兄弟,要前去报仇。
顾长辰频频朝着云州县方向望去,见到越来越多的士卒前来,听候胡都头的安排,却怎么也看不见白鸿飞的影子。
顾长辰又去问那些从城中出来的士卒,几乎每个人都说看见过白鸿飞,但每个人都说白鸿飞呆了一阵就走了,竟是无人知晓白鸿飞最后的下落!
顾长辰心中越来越不安,白母早已被李叔带走,躲在安全之处,可眼看着城中的士卒几乎全部都出来了,白鸿飞却还是不见踪影。
顾长辰清点人数,他在城中聚集士卒的时候,还有三百人,可此时,待到出城再次聚集,却仅剩下两百来人。
顾长辰将一切布置妥当,最后一队士兵终于赶到,顾长辰记得那队士兵有四十人,却仅有三人赶到,顾长辰从地上跳起来揪住一个,连声问道:“鸿飞……白大人呢?”
那名士兵跺脚握拳道:“白大人……白大人被捉走了!”
顾长辰只觉得一个闷雷在头顶炸开,一时竟无法反映过来,直到旁边的胡都头扯着他,让他趴下时,顾长辰才反应过来,他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听得见马蹄声响,又举目查看,只见远处隐隐有着光亮,却是沙陀兵占了云州县,又举着火把连夜朝萧关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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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黑羽军的古达鲁出征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按照他的预计,半个时辰就可全面占领云州县,却不料军队竟在云州县耽搁了将近三个时辰,三万人马三百个百夫长,都是能征善战的沙陀勇士,竟然在小小的云州县被整的寸步难行,每队人马,每次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有走着走着忽然掉进陷阱的,有莫名其妙被人放毒烟熏倒的,有进了庄园转不出来的,最惨的是一名叫做阿萌萌的百夫长,手下的一百名士兵,居然有一大半被人扒了裤子,在屁股上刻了乌龟!
待古达鲁在活捉的俘虏口中得知,这云州县变得如此棘手,都是因为云州县县令白鸿飞奸计百出的缘故,更是气得哇哇大叫,发誓要将白鸿飞剥皮去骨。
待到城中一切定下来,剩下的两万人马也已赶到。
古达鲁留下五千人守护云州县城池,自己带领四万人马,星夜兼程,奔袭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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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辰趴在草丛里,他的心紧张的怦怦直跳,在游戏中,比这大得多的场面他都见过,可从未如此紧张过。
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个游戏,然而这次,却是不同。
他会死,会受伤,会感到疼痛。
白鸿飞呢?他落在沙陀人手中,又会是什么样子?
顾长辰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马蹄声越来越近,沙陀军的先头部队从巨石埋伏中通过,白鸿飞不在其中。
到了这个时候,顾长辰担心的,不是白鸿飞在沙陀人手中,而是担心,沙陀人会带着白鸿飞一齐出征。
尽管顾长辰和沙陀人曾经多次交手,可他看着一队又一队的沙陀人从官道上路过时,根本不知沙陀人会将白鸿飞怎么样。
棒子和城中撤退出来的两百多士卒,作为流窜的兵士,吸引沙陀军的注意,好让顾长辰等人隐蔽的更加深秘。
过一队沙陀兵,顾长辰便觉得自己要提心吊胆一次,再过一次,他的心又被提到嗓子眼一次。他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经过了多少沙陀兵,还剩下多少沙陀兵,眼睛还望着远处,可沙陀兵玄甲铁剑,黑暗之中隐藏的甚好,即便是有火把照亮,他依旧无法看清楚每个人的长相。
有那么一段时间,顾长辰甚至觉得白鸿飞可能逃走了,可能会被关押在云州县。
天空漆黑一片,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火把在竹林中通过,明明暗暗,疾风自西北放吹来,将树林吹的哗哗作响,猛的天空中一道亮光划过,竟是一条紫色的闪电将天空从中裂开,那闪电直闪到沙陀兵中间,那个双手被捆,跌跌撞撞拖在马后的,身穿墨绿色官袍的人身上!
是白鸿飞!竟然是白鸿飞!
沙陀人竟然带着白鸿飞奔袭萧关!
顾长辰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快去救他!”
旁边却有一名百姓接口:“要救谁?”
顾长辰环顾四周,棒子等人还在迷惑沙陀兵视线,胡都头再四五里之外照应,李叔带着白母不知道躲在何处,身旁倒是有几个与自己一同布置工事陷阱的士卒。
顾长辰紧紧的握着拳,旁边士卒又复问道:“救谁?”
顾长辰看着越来越近的白鸿飞,他被绳子困住双手,绳子的另一端在敌方大将古达鲁的手中,古达鲁时而策马,时而缓行,马鞭下去,有的抽在马身上,有的却打在白鸿飞身上。
隔得太远,顾长辰根本听不见白鸿飞是否有惨叫,却是能够看见白鸿飞的头发披散,脚步踉跄,身上的衣服破的一大块,古达鲁又是一鞭下去,竟将白鸿飞的官袍卷走大半,马鞭随即在空中甩了个响,响声清脆,直击到顾长辰的心头。
顾长辰身边的的士卒显然也发现了白鸿飞的影子,一张嘴惊讶的合不拢来,有名百姓低声插口道:“那不是白大人么?”
顾长辰道:“救他!”
那些士卒面面相觑,迎着顾长辰的目光,竟无人敢抬头与顾长辰对视,此情此景,大家都在埋伏,如何相救?
顾长辰深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莫说是在黑羽军的大将古达鲁手中救人,即便是让他在普通士兵手中救人,也是困难,何况此刻,上万黑羽军走入埋伏之时?
仅有一名士兵迎着顾长辰的目光,犹豫着开口:“要……怎么救?”
顾长辰四下一望,指着一根兜了大石的绳子,道:“将这石头,换成一名武艺高强的人,射到黑羽军中,挥刀砍了绑着鸿……白大人的绳子,同时发信号,巨石齐发,黑羽军混乱之时,定然来不及顾及其它,那人或许可以带着白大人逃……”
顾长辰尚未说完,那唯一一名有勇气一试的士兵,也低下了头。
这危险极大,就算是武功顶尖之人,若是下落时无法卸力,也极有可能粉身碎骨,更何况还有巨石齐发,更是需要非凡的勇气,才敢冒此大险。那些勇敢冒险之人,都已经随着棒子等去引开沙陀人注意,此刻剩下的,都是些平头百姓和胆小士兵,顾长辰眼看着白鸿飞就要经过,沙陀兵也走到一半,正是投射巨石之时,却根本无人敢应,心中焦急万分,他又朝白鸿飞看去,这次离得近了,他看得见白鸿飞一双手腕被绳子勒的出血,那牵着白鸿飞的沙陀将领古达鲁又是一鞭下去,战马疾奔,白鸿飞扑到在地,被拖在马后,地面上的石头硬是将白鸿飞的额头撞破一片,鲜血横流。
顾长辰一个斜眼间,只看见沙陀兵手中的火把都被疾风吹得火光直出,耳中听得见雷声隐隐,黑云之中闪电冷冽,又是一声巨雷,噼啪声中,竟有雨点打落。
顾长辰猛然起身,将手中的信号烟火交给身旁的士兵,又从身旁士兵的腰间拔了一柄匕首,对着拉动巨石待发的三名百姓道:“我去!”
众人都是一惊,有一名百姓叫道:“顾先生,不行啊!”
大家原本静伏,此刻风声甚大,顾长辰等低声说话尚难以察觉,可这名百姓的叫声十分大,官道上的黑羽军即刻察觉,皆催马疾行,顾长辰眼看着白鸿飞就要从眼前溜走,大喝一声:“我去!”,不由分说拉住草绳,回头一刀割在草绳上,被弹压许久的竹子带着顾长辰如同流星一般射向沙陀军。
被手中塞了信号的小兵愣了半秒钟,猛然醒悟,嚓的一声点燃烟花,白色的烟花升入黑夜,在半空中炸开。
远处待命的胡都头等传令员,见顾长辰处的烟花,也即刻放出烟花,一时间雨点疾下,烟花蔓延,电光火石只见,闪电扯亮原野,雷声伴着巨石落地的巨响,只震得十里竹林,瑟瑟发抖。
顾长辰身子尚在半空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同飞弹一般射到了古达鲁所骑的马肚子处,那马浑身都披了铁甲,顾长辰知若这样撞上去定然骨折,眼看着就要撞上去,顾长辰在半空中稍稍侧身,脚撞在了没有护甲的马臀上,尚未等疼痛传来,便挥下匕首,在雷电之中,将捆着白鸿飞的绳子割断,那马屁股上被人重重一击,反射性的双蹄后踢,一脚踢在顾长辰的胸口上,顾长辰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腥甜涌上来,浑身上下好似散了架一般。
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啸纷纷砸入黑羽军的列队中,古达鲁先被马掀翻跌倒,又就地打滚躲开巨石,这才站起来。
顾长辰跌在白鸿飞身旁,大声:“鸿飞!快跑!”
却不料白鸿飞刚刚被地上的石头撞到额头,昏迷不醒。顾长辰咬牙,用尽力气去扯捆着白鸿飞双手的绳子,尚未扯掉,背后便一道寒风,原来是古达鲁挥着大刀来了。
顾长辰头也没回,本能的就地一滚,闪电划过,大雨滂沱而下,古达鲁的刀锋贴着顾长辰的身子划过,见被躲开,又是一道,随着闪电一齐落下,砍向已经半昏迷的顾长辰。
古达鲁大刀落到一般,半路中突然砰的一声,被一柄九曲连环的大刀接住,顾长辰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竟有人相救,他睁开眼睛,大雨直打在他的脸上,而兵器铺的老板胡大刀正手握大刀,生生的将砍向自己的一刀拦住。
胡大刀见拦住了古达鲁的一刀,接着又赶上刷刷刷数刀,兵器相撞,那柄他打算献给伍不凡的生辰礼物从中裂开,胡大刀只觉得虎口发麻,双手都被震得发抖,就地一滚,躲开古达鲁的刀锋,拖了顾长辰就往密林处窜去。
古达鲁待要追杀,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军队被巨石砸的伤的伤,残的残,陷入一片混乱,前行的道路也被这些巨石堵住,四万多人的军队,硬是被分割成若干个小块,互相之间难以支援,他也不去追赶顾长辰,只回头将昏迷中的白鸿飞狠狠的踢了两脚,揪着他越过石块,召集军队,控制混乱。
雨点越来越密,昏迷中的白鸿飞被冷雨打到脸上,幽幽转醒,却看见自己依旧被沙陀人捉着,官道上巨石林立,沙陀人乱成一团,显然是顾长辰的埋伏成功了。
他没有救自己,他知道自己在沙陀人的手中,还是置自己生死于不顾,射出巨石。
在那一刻,白鸿飞被古达鲁揪着领子拖在地上疾行,混乱中延出草丛的三棱钉刺入他的大腿,他却并未觉得疼,他只是抬着头,仰面朝天,天上的暴雨急速而下,仿佛剜心利刃。
顾长辰眼前一片发黑,眩晕片刻之后,看见白天将自己暴打的胡大刀居然舍命相救,万分惊诧,再一回头,看见白鸿飞被古达鲁揪走,心头一急,忍不住咳起来,却咳出一口血来,直喷到胡大刀的侧脸上。
胡大刀带着顾长辰脚下不停,顷刻间便跳回自己的藏身之处,却原来是在离顾长辰百米开外的地方,负责发射巨石。
胡大刀将顾长辰放下,顾长辰喘了两口气,道:“鸿飞……他……快去救他……”
胡大刀用力的呸了一声,又踢了顾长辰两脚,呵斥道:“你当老子我的命不是命?白鸿飞那小子,几个时辰前才骂过我,我救他作甚!”
顾长辰喘道:“那……那你又……又救我作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