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皂斗

17、16：倾城

　　南中大道西北区偏静的一角此时正上演全武行，路人经过都停步，扎堆围观起哄叫好，就是没人劝架。安乐在人墙最里层，见两人打了也有五分钟了还不分轩轾，眉头皱了起来，对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陆晓道：“这熊架得打到什么时候？山人，把小六拖出来吧，耽误我的时间。”

　　“小六的小宇宙杀伤力太强，跟我至刚的气场相冲，我要上去，肯定是三败俱伤。这时候，你——”陆晓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是至柔的气场，厉利剑者必以柔砥，所以你去最合适。”
　　“适”字刚落音，安乐便被一股强力推到暴力漩涡的中心，赤祼祼的摆明了要给人家误伤，那两个“人家”也没手软，一掌一脚轰到他身上。

　　安乐恼得肝脾都要爆了，哼了一声从地上慢腾腾爬起来，拍掉手上的细土，踱到正要装傻蒙混过去的小六面前，回敬一巴掌到他脑门上，再转到另一肇事者跟前，不等他开口，提膝一顶，肇事者弯腰抚肚的连退几步，黑着脸吼：“操！那是意外！”

　　“意外你还踢得我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给你来这么一下，我真要饿死了。”安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转向小六：“我回去吃饭了，你们继续打吧，千万别像之前一样手下留情啊，观众看着都不过瘾。”

　　“别啊安乐——”小六一边拖住他，一边吼：“云杉颜，你还站在这儿干嘛，还想打啊！”
　　云杉颜哼了一声，拾起地上的背包，冷脸道：“走吧，打球去。”
　　人群散了，安乐抚着肚子哼：“不行了，我肚子饿，没力气，我要回家吃饭。”

　　“啧，不就肚子饿么，来，我这儿有好东西吃。”陆晓笑眯眯踱过来，从包里翻出一个被压瘪了的面包，表面的酥皮已经剥落，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这就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天下至毒——狗刨包吧？”小六惊叹，手指头颤悠悠摸了一把，“传闻只需要一丁点粉末，就能把武林七大帮八大派的全部人马一呼噜搁下，一刻钟之后毙命，无药可解。在下对此奇物闻名已久，今日有幸得以瞻仰，万分荣幸。”

　　“给你亲身体验一下这种荣幸吧。”
　　安乐把面包塞进他嘴里，飞快向校门口跑去。踏出校门时往后看了一眼，见那几人没追上来，便放下脚步慢悠悠走。

　　这时候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中央车流涌动，夕阳余辉及汽车尾气喷出的热浪在低空盘桓。街道两旁高高的白杨挡住了部分日光，人行道上的安乐抬起衣袖抹了把细汗，又把长袖卷了两卷至肘处，待体内的热气慢慢散去。

　　头顶上空是漫无边际的橘色，透明处是接近于白色，暗处是深橘色，冬日里看着觉得温暖，但此时却只觉得炽热异常。他往路边小卖店去，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丢下两个硬币，边喝边走。

　　“喂！安乐——”
　　身后突然暴出这么个叫声，安乐暗恼今天出门又没看黄历，肯定是大凶、不宜路上行走。装着没听到，他喝着水继续走自己的路。
　　“安亲家——”

　　又一声，安乐满口的水噗一声喷给热烘烘的地面，咳了一下，顿住脚步回望，牵出笑容打招呼：“真巧，你们是要回去了么？刚好我也是要回家，再见啊。”
　　“要回家了？好啊！”宁珂一颗张扬的头吊在车窗外，朝他笑得没心没肺，“上车吧，我也想去亲家看看。”
　　“那你去啊！”安乐瞟见罗小布一脸忍笑的表情，真恼了，大步流星往前走。

　　宝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宁珂脑袋依然搁在车窗处，一会儿跟安乐扯句漫无边际的话，一会儿叫“安乐安乐”，一会儿荒腔走板的喊“安弟弟，安宁一家亲呀，我们永呀永不分离，快过来哟，哥哥等你等得好心急……”。

　　张扬的笑声从车里传来，一听就知道不止一人在笑，连擦肩而过的行人也看笑话般笑望着这滑稽场景。

　　这脑残！安乐暗诽，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蹿进巷子里后，下意识的想看看宁珂是什么表情，这一转头便愣了——紧闭的后车窗摇了下来，牡丹温润的侧脸印入他眼帘：宁珂转过头正在跟他说着什么，边说边笑；他听着，柔软的脸部线条缓缓勾起如沐春风的笑意，忽然转头往巷子里望，脸上的笑容如风拂湖面，一圈圈荡漾开来，倾人国倾人城。

　　安乐有些窘，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润，暗哼了声，快步离去。
　　安宁见哥哥回来了，很兴奋，哇呀呀满院子跑了一圈，搬椅子给安乐坐好，蹲在他跟前眼巴巴问：“哥哥，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安乐失笑，这小孩儿居然来问他今天干什么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平常也总爱这么问他？
　　“今天去上课了。”
　　“还有呢？”安宁兴致勃勃。

　　“还有——”安乐歪头看着他笑，“跟娃娃一起吃饭，一起睡午觉，然后去上课，放学后看小六哥哥跟人打了一架，最后就回来了。怎么样？安宁大人听了觉得满意么？”

　　“还行吧。”安宁装模作样学成熟，可脸上掩不住喜上眉梢的表情，嘻嘻笑开了，拉着他的手说：“我睡醒了就跟爸爸去张叔玩了一会儿，然后跟爸爸去买菜，回来爸爸做饭我就写字，你看——”拿过本子让他检查。
　　“不错嘛，昨天教的都记下了。”安乐看着本子上一笔一划端正勾描的简单汉字，心中得意非凡，这可是他教的。“再考考你，《三字经》背到哪儿了？”

　　“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中途换了口气，又一溜背到“不容紊”才结束。
　　“娃娃好厉害啊，背得真溜。”安乐笑赞。
　　“一边写字一边嘀嘀咕咕的背，不溜才怪。”安爸站在门边看着哥俩笑，“安乐，快吃饭去。”
　　席间，安乐提及小六妈妈的话。安爸点头，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问他要不要送点什么给小六家，毕竟无亲无故的这么麻烦人家不太好，这年头就是随便找人帮个小忙还得给点服务费呢，当然最主要的，是担心他日后在小六面前受这份人情压制，有什么也不好说。

　　安乐说不用。

　　去学校的路上，他漫不经心的想，要真送了小六才会生气呢，从初中到现在，五年多的同学关系、四年的同桌关系，私底下，还是哥们关系，这感情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天小六帮了他是因为有这机缘有这能力帮，若换个立场，他也同样会毫不迟疑的帮小六，这时候谈“利”字，真是大伤感情的，大家都明白。

　　以前在天台上聊天时，小六陆晓就常开玩笑说“受不得穷，立不得品；受不得屈，做不得事。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他听听也不以为意，这两位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明白的，绝不可能因为他家庭原因而嘲笑他。

　　安乐聪明坦荡，身上没有丝毫穷酸气；陆晓小六家境好，为人豁达大度。相处时间长了，会在各自身上发现那些别人无法体会到的品质，于是愈发珍惜对方这份友情。
　　这也是三人为什么越粘越紧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牡丹一出场，便说明一个事实——这文绝对带着童话色彩，注意防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