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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风尘 ...

  •   “你所说可真?”易满天双目生威,盯住易灵殊。二堂会审已毕,听过易灵殊的辩解,易满天已有七分相信,也是她想相信,希望这是事实。“当真。”易灵殊神色不变,自然从容,一股淡淡而坚定的自信令人信服。易满天神色有了几分松动,又道:“做滥好人!那个妓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将人裸身示众,成何体统?”王氏听了,面色难看,用帕子捂嘴咳了两声。易满天醒悟过来:此时礼教,男儿对些花柳消息都要避讳,以示贞洁。尤其大户人家,即使说起,也是十分隐讳,更不论这样当着小辈直接质问了。“……”对此,易灵殊也难以启齿。难道说喝醉了,看有人虐待小倌又蛮横,就整治她取乐?或者说看到花颜的身体就有反应,控制不住?“算了,偶尔为之不算大错,但是绝不可再犯!你房里几个还不够玩的?不喜欢还可以换,学人打野食倒快!”“咳,咳”王氏听易满天言语粗俗,面上挂不住了,直接捂着帕子咳起来,干脆起身:“将军,奴家还有不适,先回房歇歇。”易满天发现一激动又出言不慎,尴尬点头。
      送王氏出去,易灵殊也自然许多,有个男人在总不便说这些事。她考虑一下,很是认真地说:“母亲,女儿确有难言之处。”易满天一惊,难道这个女儿真有生来的恶癖或隐疾?急忙喝道:“还不快如实招来!”易灵殊听她情急下连问细作的章程都拿出来,不由好笑。只不急不徐道:“母亲,那个小倌女儿见过。乃是延平时打劫匪救了胡耀祖,被诓去了青楼见到的。女儿,女儿第一次接触男女之事……”易满天看她面带羞赧,觉得这女儿倒也非无药可救,起码这真正的男女情事,确是不晓得。她哪知原主的恶好,虽没真正人事,也绝非好鸟。易灵殊整理一下又道:“这次是醉后干的荒诞事,见到他总有几分情份,不忍他被人欺负,就揍了那个恶妇。女儿想问的是,好似对这小倌有点特别,就是看到他裸身便,便把持不定……”说到这,易灵殊已没勇气再继续,其实易灵殊想问的是,是不是女人情欲都这么强,也有推脱自己责任的意思。易满天却是另外一种想法。大户人家小姐到了十四岁,家里长辈就会挑选一个清白男子来暖床,多是待选家生子或父亲身边的侍童,俗称开房暖席,这男子日后也是小姐的一侍。因为是女子的第一个男人,待他们多有不同,更不会像一般小侍,因为年老色衰被赶走发卖,即使老了也会养到送终,若是生下儿女,更会提到侍夫甚至侧夫。易灵殊十四岁在师门学艺,当然没有一侍,又在外面与人有了第一次交合,自然难忘。怪不得对家里的几个侍童没意思,是有惦记的人呢!不过女儿既成年,有需要很正常,倒也不算出格。当下问道:“那个小倌是什么来历,伺候你前可是清倌?”易灵殊也不隐瞒,如实道:“他生在延平,家贫卖于妓院。女儿因突入青楼,不知如何应对那些娇弱少年,让老鸨找个年纪大点的,就招了他来。谁知后来有个商人买他,到了京城又卖进了醉红楼,昨天碰巧撞见。虽然他不说,女儿也能猜到他到京城来,恐怕就有再见女儿的想法。”易满天不由皱眉:她是带兵打仗的出身,没有过多酸腐规矩,若是清倌,再为女儿守身的,还能买回来。可被几番买卖的老妓,怎能当女儿的一侍?别说一侍,连当个小侍的资格也没有。易灵殊也不说话,她知道,此时多话可能会引起反感,只陈述基本事实,由易满天考虑。而且易灵殊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对花颜,赎他回来?以什么身份安置呢?一直包下去,到何时为止呢?花颜的情意是看到了,可那难道不是因为救赎的光芒而产生的么?也许他长久生活的悲苦,有一点关心就被延伸成了爱,并不是真正的感情。易灵殊没有意识到,她这样的想法,实际是现代人和女尊世界的双重自私,只考虑自己,要求对方纯粹付出,自己却犹疑不定。世界上有多少纯粹的,不掺合任何杂质的爱?只是等她懂得时,已经发生太多的事。
      易满天思忖一阵,问她:“你有什么打算?”易灵殊回答:“女儿见他身体很差,包了他一个月休养,还送了几天的药。今后还没打算。这些微小事,本不该劳动母亲,现在既然问起,就请母亲拿个主意。”易满天暗暗吃惊,这个年纪的少女,最容易陷入情欲之中,为此与家人反目的也不少,而这三女儿十分冷静,坦诚自己喜爱小倌身体,也有爱护之意,更知道他有情意于已,却无长久打算,也完全听长辈的模样,是懂事还是冷情?一个武功超强、头脑冷静的人是带兵的材料,但过于冷情,也非善事。易满天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易灵殊非要赎小倌,还有一万个理由挡她,若是易灵殊根本不在乎,事情就揭过好了,偏都不是……正思索间,易灵殊已静静道:“母亲,请恕孩儿无理。女儿认为,这个小倌不宜纳入家中,他身份低贱、年华不再,不像清倌还勉强说的过去。但他毕竟是女儿第一个暖席人,又对女儿很有情意,放任在青楼也不妥。不如赎出来找个地方安置了,既全了咱家颜面,也不坏规矩。”易满天迟疑道:“你是说,别院养着?”易灵殊轻轻笑了“是别院,还是找个人家,抑或是随便哪个庄子为奴仆,但凭母亲。”易满天不由再看了这个女儿一眼,为她这个年龄过于理智而点头:“既如此,我就再给次机会,全权处置。以后别发生类似事情。女人不是不能去那些地方,不过是为了应酬找乐子,但不可沉溺其中,更不能打架生事,那种地方动手,丢我易家的人!”易灵殊点头答是,态度诚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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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正房,易灵殊松了口气。终于过关了,也争取到了花颜的将来。应该感谢易将军的开明和不拘礼教,不然说不定会直接设法灭了花颜以免家族蒙羞。花颜,想到那双细长眼中流露的光彩,易灵殊心中一动,真的要想个好办法安置他,不能天真认为让自己办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事其实也是个试探。
      易灵殊将近一个月都没出门,她那天在山顶感悟到了一种特别空冥的状态,很奇妙也很舒服,类似于前世练功中的静坐参禅,但比那更顺畅,有种融合自然的感觉。易灵殊直觉感到,领悟这种状态对她的突破有好处。所以这一个月,她除了练功,还时时回忆体悟那种状态。只是,虽然感官都敏锐了许多,还是无法再回到那种沟通自然的奇妙境界。易灵殊也不勉强,她知道这种事无法强求。满月时,想起花颜的包期要到了,就在一天夜里换了衣服,去了醉红楼。
      老鸨一见她,就吓了一跳,边带路边陪笑:“小姐,这么久没来,都想死奴家了。花颜小蹄子可是一天念三遍。不过这楼里出挑的孩子多着呢,小姐就不换个口味?”易灵殊斜眼看看她,换个口味,以为这是饭馆?老鸨看她一道冷电似的目光,不由抖了抖:“花颜也是个没福的,刚崴了脚,不方便迎接小姐,屋里躺着呢。”易灵殊停下了脚步,这个老鸨话来话外不想让她见花颜,肯定发生什么事了怕交待不了。易灵殊不急着走了,一拽老鸨手腕:“爹爹,我爱听实话。”说着稍一用力,老鸨疼的直叫,脸上的粉都掉下来:“冤家,放手!可疼死我了。我说实话。”易灵殊一笑,松了劲道,还拉着他不放:“摸着爹爹的手,哪舍得放。你就说吧。”老鸨心里恨的直咬牙,这个小霸王果然不是吃素的,面甜心狠,什么不知道就下手了。只好道:“小姐,我的姑奶奶!实话说了吧,当初包花颜一个月,前儿眼看到日子了小姐没续,按规矩花颜就要一楼出台子的。有个淘金客认识他,看他耐折腾要过夜。这小蹄子死活不肯,被打了。奴家拦不住哇,这脚就……”说到这看看易灵殊脸色。易灵殊明白了,青楼的规矩,包日子到期的前两天要没续,主顾又没来,就要出台寻下个恩客了,花颜被点牌子,又想守满一月,不肯听话就被打了。
      易灵殊心里又是一动,这个花颜,明明晓得世情的人,为什么总犯傻?她说不清什么滋味,赶到了房间。花颜躺在床上,听到门响,扭过头去冷冷地说:“爹爹,我动不了,今天接不了客。”易灵殊走到床边,看他脸明显瘦了,面色惨白,鬓角有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黯淡无光,淡色的嘴唇更欠缺红色。心里有股酸楚:这个傻男人。花颜听人到了床边却没声音,转头一看,顿时如雷击,恍恍看了易灵殊半晌,蓄了满眼的泪。他往床里缩去,颤声道:“小姐,你罚奴吧。奴连这一个月都没守住。前天被人,被人强要了身子。”易灵殊见他如此,更是心酸,伸手去搂他:“别怕,我不罚你。是我来晚了。”花颜摇头:“都是奴的错。一个最低贱的妓子,还妄想喜欢小姐,这是天都不许。”易灵殊掀开被子查看他伤势,花颜忽然跪起来,恳求道:“求小姐,让奴去清洗一下,虽然奴又脏了,可是小姐若不嫌弃,伺候小姐玩乐还可以。”易灵殊第一次遇到这样全心对自己的人,毫无保留,又那么卑微纯粹,她心里被狠狠一击,长久以来对男人的不信任都有些消化。
      易灵殊按住花颜,低声道:“别动。”拉开了松散的衣结,花颜的身体就呈现在了眼前。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的前胸上,腿上有红色的针眼,玉柱不但红肿,还发黑紫,翻过来看,后背也是鞭痕,□□处还有血丝。花颜在她的目光下无力垂头,又一次不堪的出现在小姐面前,小姐怕是再不会要他了。这样残破的身子,连自己都厌恶,何况如此风华的小姐?到来的喜悦还未消散,即将被抛弃的恐惧已淹没:“小姐,别看了。小姐今天若想要,花颜可以的,花颜一定会尽心服侍的。小姐若嫌花颜脏,过两日再来,奴就养好了。到时小姐想怎么玩都随小姐。就是今天,奴也不怕疼,一定会让小姐尽兴。”他着急地跪起来,忍着痛对易灵殊露出媚笑来:“小姐,你看助兴之物就在床上。”他说着拉开了床头的小柜子,满是情趣用品。易灵殊对花颜的行为无语,难道他认为自己是虐待狂,靠着这个来留住自己?花颜见她不动,以为彻底无望了,慢慢笑容消失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了下来。易灵殊真的感到了心疼,她用被子裹住了绝望的人,轻轻擦去了泪水:“别哭了,我是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其实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母亲已经同意将你赎出去,由我安置,今天就是来办这事的。”花颜惊的一下止了泪,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听到的是真的么?这样尊贵的小姐愿意把他赎出去?他缓过神来,又哭道:“奴不信。小姐要逗弄奴也不该开这玩笑。”易灵殊本以为他会惊叫会欢呼,没想到又哭了,还来这么一句,当下道:“是真的。难道说你不想跟我出去?”花颜连忙抓她衣袖:“想,想。就算小姐为哄奴高兴只应承这一会儿,奴也想当真一会儿。”原来还没当真!易灵殊柔声道:“花颜,我不会哄你。你想想,我几时用空话诓哄你?”花颜抽噎间,回想一下,果然没有:“可是,奴已经二十三了,年纪老大了。又是这么脏这么破败的身子……”说着想起前天的事来,更是泪如雨下。易灵殊轻轻抱着他,单薄的身体没几分重量:“别怕,我许下的事就会负责到底。今天就赎你出去,进家门是有些困难,但你可以住我的承风庄。在那里调养身体,喜欢做什么就做点什么,我会常去看你。到你想离开我的时候,我就放你走。”花颜边哭边摇头:“奴死也不离开小姐,别让奴走。奴不奢望进家门,奴不配!奴虽然脏了,可以后在庄里都会守规矩的,不会给小姐丢人。奴要伺候的不好,要打要骂全由小姐,就是别赶奴走。”他说着趴在易灵殊怀里痛哭失声,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又想起今后没有保障的生活,只觉不哭不快。易灵殊看自己被揉搓的一塌糊涂的衣服,苦笑起来。花颜哭过了,见她衣裳又皱又湿,难为情地拉拉易灵殊的衣服:“小姐脱下来,奴给洗洗。”看着易灵殊含笑的眼睛,又道:“奴今后跟着小姐,就是小姐的人了。奴做错事,小姐打死奴也别把奴赶走。”他脸色红起来:“小姐要玩些什么,奴都会顺着小姐,奴会尽心服侍小姐的。”易灵殊听他又提起这茬,彻底无语,自己虐待狂的形象已是固定在这个傻男人的头脑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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