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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白玉堂赶至会仙酒楼时,早有一人备下酒菜等候他了。那人见久候不至,本撑着头小憩,高装巾子,看不清相貌,只见一头银丝。白玉堂见状,也不招呼,放下刀坐下,轻咳了一声。那人闻声,睁开眼,抬起头,原本满面倦容顿时烟消云散:“泽琰,你来了?”

      白玉堂抱拳道:“有劳耆卿兄久候,着实过意不去。”说着倒了一杯酒,酒沿壶嘴倾下,色清而香醇:“小弟先干为敬,权当陪罪。”说着一饮而尽。

      那人见状笑道:“你倒讨乖,饮前早已闻过,赚了我一杯好酒,还说陪罪,欺我老眼昏花呢?”原来此人不是他人,正是自戏“奉旨填词”的柳永。如今年过六旬,虽是进士出身,因赵祯不喜其人,只任着闲职。却是他这年纪,如何与白玉堂兄弟相称?只因两年前与白玉堂萍水相逢,白玉堂喜他文采出众,他也欣赏白玉堂少年华美,六艺精通,更兼他仕途不顺,白玉堂那笑傲王侯的豪情令他舒心不少。两人竟结为忘年之交,又都是疏狂之人,意气相投。

      若是他人说白玉堂得了便宜又卖乖,他早佯装气恼,拂袖而去。只是一则他熟知柳永脾气,二则敬他年长,仅笑了一笑,替二人各斟了一杯酒,道:“既如此小弟再敬兄长一杯。”

      柳永笑道:“好,你我兄弟如今不醉无归。”

      酒过三巡,二人却丝毫不见醉意,柳永替白玉堂斟了一杯酒,捻捻胡须:“泽琰,非是为兄说你,你今日似有心事,想你一贯快人快语,如何也踌躇起来。”

      白玉堂不由苦笑,到底还是瞒不过,于是将四位义兄瞒住他来开封府任职的事说了一遍。不悦道:“他们若真想当官,我虽不喜,也不会硬拦着,毕竟人各有志。可如今兄弟一场,说也不说一声,还避着我,是什么意思!”

      柳永听罢笑道:“他们若当真心里没你,倒不会避着你了。想必是知你厌恶官场,不愿为难于你。”若是年轻之时,柳永必和白玉堂看法一般,只是如今他已年迈,许多事不似当年。再者他深知,自己与泽琰虽都嘲弄官场,可他与自己到底不同,泽琰是傲视王候,而自己是失意之怨,故而对白玉堂四位义兄所为也能理解一二。

      白玉堂不置可否地端起酒一饮而尽,柳永也不再言,知他是聪明人,不必苦劝,再者白玉堂一贯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倘若真听不进早已面露厌倦之色,如今他虽口中不说,心中只怕也赞同了三分。

      两人正饮酒间,忽闻几声琵琶轻拨, “佇倚危楼声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一女声柔柔唱来,虽是青涩,却也还有几分婉转。“是兄长的旧作呢。”白玉堂笑道,二人不禁往楼下望去,见一女子怀抱琵琶,上着青底蓝花窄袖衣,下着草色棉长裙,长相虽只平平,却也还算齐整。听曲二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谈,似无心听曲。

      柳永见其中一人,疑道:“这不是吕公绰么,他如何来此吃饭?”见白玉堂面有疑色,笑道:“就是吕相国家大公子。”白玉堂一闻吕相国三字,哼了一声,鄙夷之色溢于言表:“我听猫儿说,那吕夷简任人唯亲,想必他大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

      柳永皱眉:“猫儿?”当即又恍然:“你说展昭?”于是笑道:“你不是与他不和么,如何又肯信他的话。”

      白玉堂撇撇嘴:“他的话比其他人可信罢了。”柳永闻言不语,琢磨着自己是否也在“其他人”之列,半晌言道:“那你且观此人如何?”

      白玉堂这又才打量了吕公绰一番,那人三旬年纪,儒生打扮,若非柳永认出,断不知是相府公子,况这会仙酒楼,大凡讲究之人,都在楼上或单间,他却在楼下吃饭,因言道:“他若不是吕夷简的儿子,我倒敬他三分。”

      柳永大笑:“原来泽琰也有门户之见。”说着将玉板鲊夹至他碗里:“只是这准则却与常人不同。”

      白玉堂眉梢一挑:“兄长取笑了,不过生性如此,何况我又不是判官,管他公允与否呢。”柳永称他痛快,二人又饮了一杯。

      不过白玉堂虽口中如此说,却也留心了三分,他习武之人耳力非凡,于是听他二人说甚。只闻另一人道:“听闻圣上将范仲淹召回京了,令尊前些时候被罢了相,他素与令尊不睦,这不打紧么。”吕公绰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我父虽因病罢相,圣上却也待吕家不薄,只是圣上的心思,谁知道呢。单说这范仲淹两度贬迁,名望却越发高了,且圣上不把他下放到别处,单让他至各处易建功之职,虽是几放,然每升必高于前。”

      上“百官图”斥责吕夷简任人唯亲的范仲淹?难怪他们忧心忡忡了。白玉堂心下暗笑:“纵然表皮稍看得过眼,却也不外如是。”

      稍时,那女子歌毕,吕公绰打赏了她五两银子,笑道:“姑娘是头一回唱曲吧,我不知姑娘有何难处,但见姑娘绝非风尘之人。这五两银子先拿去用着,回家找户好人家吧。”白玉堂见状诧异,原来这官宦子弟也喜为侠义之事,纵使方才有轻视之意,如今却也存了三分好感。心中琢磨:“可见便是猫儿说的,也未必公允无差。”

      “那不是展昭么?”柳永望着窗外,见一红衣人持剑而过,白玉堂闻言向街上望去,果然是展昭,见他于一铺前停下,掏出三十文买了些点心小菜,坐在街边小铺吃起来。柳永见状笑道:“这展昭也忒省了,好歹拿着四品奉禄呢。”话音未落,早见白玉堂飞身而下,虽是白衣,却被暮云镀上一层金色,当空飞舞,好不耀眼。

      “我说猫儿,你不是在汴水河边睡到现在吧?”见展昭头巾上似还沾着些青草,白玉堂强憋着笑。

      “原来是白兄。”展昭抬起头,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怎的,醒来时就已黄昏了。”说着吃了口菜。

      白玉堂听罢,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见他桌上几道菜,挟揄道:“猫儿,我说你是不是家中急需钱用,省成这样,倘若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你这只猫平时虽然甚是可恶,不过白爷爷也可以不计前嫌借些与你周转。”

      展昭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将一碟腰子推到他面前。白玉堂诧异:“干嘛?”“请白兄一尝。”展昭好没气地说。白玉堂向来嫌街边小食不够精致洁净,如今见展昭吃得津津有味,也有几分好奇,于是挑了一个放到口中,竟是香脆爽口,不由又夹了一个,刚想点头称赞,却见展昭正笑盈盈看着他,便改口道:“也是,猫儿自然喜食猫食。”展昭口中含着香药果子,含糊着说:“是,是,也不知哪只老鼠吃了两口。”见白玉堂已快发作,忙又与他夹了块鹑兔:“白兄若是要打,千万等展昭吃完饭,我一日没吃饭,都饿坏了。”

      白玉堂噗嗤一声,笑道:“也罢,今日就放过你这只饿猫吧。”见柳永正看向这边,又道:“我还要陪兄长饮酒,不与你计较了。”临走拿了碟白肠:“与我兄长也尝尝,改日请你喝酒。”说着又纵身跳上会仙酒楼,展昭自个嘟囔着:“那碟我还没动过呢。”

      展昭吃完饭后照例巡视了一番,回到开封府,整理一会儿卷宗。这些年开封府在包拯严治之下,已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重案比初时少了许多,展昭本应清闲不少,可进宫伴驾却越发频繁,大内肃穆,步步都需小心,倒比查案累上几分。想到大内,展昭不由想到圣上,想起他白天对自己说“你的心情,朕懂。”展昭叹了口气,自己的心情他懂,可他的心情自己似乎从来未懂过。以前只知道他在皇宫里闷得慌,有时瞒着太后带圣上出宫,倒也还觉新鲜,如今太后去世已近一年,却再也不会有几个侍卫带圣上偷跑出宫的事。忽想起白玉堂平时锦衣玉食,今日吃了些街边杂食倒显出几分小孩子的兴奋,想必圣上也如此,不如改日带与他吧。

      次日一早,展昭没有接到入宫的旨意,不知怎的,向来不喜入宫的自己,此时心底竟有一丝失望,未及多想,便又继续帮公孙先生整理旧年卷宗了。

      其实赵祯一下早朝,早有太监问今日是否也要招展护卫伴驾,赵祯点了点头,那太监正要去传旨,却又被叫住:“今日算了吧,宣范仲淹文德殿觐见。”

      ……

      “仲淹。”赵祯望着范仲淹,几年时间,当年东京负有胜名的才俊已两鬓微霜:“这些年辗转饶州、越洲,过得可好?”

      “承陛下隆恩,臣安好。”范仲淹答道,身子微微前倾。

      “卿可有怪朕?”赵祯见他毕恭毕敬,含笑道。

      “臣……”范仲淹慌忙起身:“臣得陛下知遇之恩,当年罪太后吕相而得陛下庇护,虽贬尤荣。陛下之恩,臣虽死而不能报万一,安敢生丝毫怨心!”

      赵祯见他这般,笑道:“卿休惶恐,当年是委屈卿了。只是那时上有太后,吕相又是两朝老臣,卿位卑言轻,朕亦是大权旁落,而这些年卿辗转各州郡,每到一处必政绩斐然,果然不负朕一片苦心。”

      范仲淹听罢,知圣上这些年是让自己建功立业,以绝众人之口,于是谢恩道:“臣当为国为君分忧,万死不辞。”

      这时有太监来请用膳,范仲淹起身告退,赵祯止道:“卿一起用吧,你我君臣多年未聚,朕还想听卿畅谈国事。”说着颔首微笑。

      范仲淹顿悟赵祯之意,竟有些激动,恍惚又回到了当初上疏太后还政与上百官图之时,不禁踌躇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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