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御鸣]如梭》书白

5、第 5 章

　　“樱泽的防守节奏怎么忽然变乱了？”

　　御幸正在观察鸣认真起来的投球，忽然听见泽村发问。

　　要向刚正式开始学习棒球知识的人解释这其中的细节可不太容易，幸而还有克里斯充当临时解说：“是因为成宫的投球。只要输一分，他们就会输掉这场比赛……成宫不断地通过投手丘向对手施加这种心理压力。”

　　从第一局开始就放手用三振接连解决樱泽的打者，毫不考虑体力分配的合理性。

　　一球接一球，每球都带着鸣宣告“你们不可能打中”的强烈意志，最终积少成多，转化为压垮对手的重担。

　　“恐怕樱泽已经不指望从成宫手上得分了吧。”御幸轻声接道。

　　他有些感慨。

　　以前鸣的投球虽然也很有气势，但只试把球投好而已。今天对方所展现出来的进步则是，他开始在投球中有意识地加入战术了。

　　一个有着优秀控球力，不俗球速，多个变化球球种，还会思考如何以自身投球反过来影响对手节奏的王牌……

　　甲子园的经历会让人成长这么多吗？

　　随着裁判宣布比赛结束，青道明天决赛的对手毫无意外的确定下来。

　　高中第二年的夏天，他们将再度为争夺西东京唯一的甲子园入场券而与稻实交战。

　　御幸在看台上，隔着队友们的身影与鸣遥遥相望。

　　*

　　决赛当天天气很好。

　　热情的观众们顶着正午的烈日，早早就坐上看台，等待着选手入场。稻实来得稍早一些，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青道方向的应援声忽然变大。

　　鸣转头在对面的队列中寻找某个身影。

　　“前天不是才见过面，你又在看御幸啊？”

　　被卡尔罗斯调侃，鸣哼了一声，走进选手席坐下。

　　准决赛结束时，他本以为一个在球场中，一个在看台上的距离已经是彼此决赛前最近的接触了，没想到片刻后就在洗手间门口再度碰到似乎在等人的御幸。

　　不过也没聊上几句就是了。

　　离决赛开始的时间越近，就会越清晰的意识到彼此对立的立场，说的话也免不了带上些虚虚实实的试探，一如那天一也对自己的称赞。

　　嘴上说着“投得那么完美”的动听话语，眼里却写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攻克”的野心。

　　真是言不由衷的家伙。

　　不过自己也不会退让呢，为了不再做那个反复出现的噩梦，今年也一定要去甲子园。

　　“昨天没睡好吗？”

　　才打了个呵欠就引来原田关切的询问。不想告诉对方自己昨晚又被暴投的噩梦惊醒了，鸣轻描淡写地用只是太兴奋的借口掩饰过去。

　　感到对面选手席投来的视线，鸣看向对方。

　　一也，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状况吧？

　　与我们认真地决胜负。

　　比赛开始的警报拉响，为他们并行的故事翻开新的篇章。

　　*

　　青道的第一分来得意外的快。

　　虽然事前就有计划要趁成宫鸣刚开场还没进状态前尽量多抢分，但这一分来得好像有点“太轻易”了，以至于双方都有些惊讶。

　　如果哲前辈能在鸣发脾气期间再追加得分是最好……

　　御幸戴上头盔和击球手套，注意到鸣的表情出现了细小的变化。

　　其实以选手席到投手丘的距离，要说能看见表情变化不太现实，更准确的说，这像是一种直觉的感应，或者是某种氛围的变化。

　　他对投手丘上的鸣太过熟悉了。

　　少棒时期难以计数的交手和升上高中后格外留意的观察，导致他从鸣投球的节奏或一个调整帽檐的小动作就能看出对方的情绪起伏。

　　更别提面对哲前辈这样的强棒，鸣刚刚投出的那颗几乎可以说是过于轻率的正中直球……

　　就连其他人都看得出他在闹脾气吧？

　　于青道而言，稻实王牌成宫鸣情绪不稳是件好事。

　　御幸却下意识皱了眉。

　　下一秒，他又微微瞪大了眼——

　　结城哲也明显瞄准了成宫鸣的变速球，也抓准了时机出棒，然而却挥空了。

　　连哲前辈也会挥空的，会在打者手边如螺旋球般旋转着下坠的变速球。

　　御幸两眼放光，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好想站在打击区打打看。

　　“出局！”

　　球棒只是勉强擦中球身的瞬间，御幸就知道自己这次打席是完蛋了。他缓步从一垒走开，发现鸣在看着自己坏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你想打变速球吧？

　　鸣挑了挑眉。

　　-球速比我想象的差距要大……

　　御幸咬了咬牙。

　　就像他了解鸣一样，鸣也了解他击球时的小习惯。单论针对他的配球，鸣自己或许比捕手更为擅长。

　　反而是对降谷这种类型，无论是投还是打，鸣似乎都有点感到棘手呢。

　　目送鸣击出的高飞球被増子透稳稳收入手套，御幸有种扳回一局的舒畅感。

　　直到第三回合为止，比赛还照着青道理想的方向发展。

　　四回合表，再度三振结城哲也的鸣终于展露獠牙，以他独有的方式从投手丘向青道施压——

　　只在面对哲前辈时全力投球，其他人即便给你们打出去也没关系。

　　鸣以他从容的投球向青道打线传达这个傲慢的信息。

　　被激怒的青道打者们在选手席里散发出的气势连带影响了降谷的投球。加上稻实打线已经到了第二轮次，球被击中的频率和跑者上垒的情况都渐渐增多了。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考验。

　　早已想过今天会是一场苦战，御幸镇定的向降谷展开双臂，示意他相信身后的守备，放心朝自己投过来。

　　即便已经格外谨慎，仍是被第四棒的原田打穿了内野。

　　就像开启了某个无形的开关，紧接着鸣也击出一击直飞外野的长打。若不是他一时贪心试图冲三垒而被触杀，这一局青道的损失或许不止两分。

　　己方的投手已经这么努力了，可不能让鸣太轻松啊……

　　全力跑垒后最讨厌的就是被打者纠缠吧？想快点解决我的话，差不多该出手了？

　　变速球——

　　御幸算着时机挥棒，不料这次鸣却大胆地投来一个内角直球。

　　完全猜错了。

　　御幸有些无奈地轻叹。

　　*

　　由降谷和丹波撑完九回合是青道拟定的作战计划。

　　理想情况下，王牌丹波的出场应该要带起暂时落后一分的队伍的气势才对。但以投偏后被轰出全垒打的一球为开端，接下来的防守节奏都变得紧张而混乱。

　　落后两分的心理压力，在这之前整个赛季都没有上场的生疏……

　　御幸尝试过让丹波冷静下来，别那么紧绷，遗憾的是对方仍是早早就到达了极限，没能撑过第七回合。

　　懊恼的情绪让御幸甚至失去了与鸣交谈的余裕。

　　二出局满垒，王牌提前下场，两分的分差。最后还是靠着哲前辈一句“不会让比赛就此结束，一定会让你再一次上场投球”的承诺才重振队伍的气势。

　　老实说，这个时候轮到鸣的打次反而算是件好事了。

　　瞥了眼因为青道更换投手而等得有些焦躁的鸣，御幸稳稳蹲下，向刚上场的泽村张开自己摆在内角的捕手手套。

　　只需要直球。

　　三个连续的内角直球。

　　到第三球时，觉得被小看了的鸣果然怒气冲冲朝着明显是坏球的内角高球出手，因此被三振出局。

　　危机解除。

　　御幸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再继续丢分的话，想要从鸣手上抢回足以逆转局势的分数就更难了。接下来就是如何把成功守下这局的气势带到进攻节奏中……以鸣的性格，刚才这次三振多多少少会对他的投球造成影响吧？

　　*

　　如御幸所想，鸣此时心情的确十分不爽。

　　带着想要把球掷到御幸脸上的怒气，他挥臂用力到就连白河都在提醒他做深呼吸的程度。

　　不以牙还牙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啊？！

　　他看到了原田打出的内角低球暗号，也按照对方的指示投了，只是不慎偏高了些许便被降谷打了出去，以此拉开青道抢分战术的序幕。

　　丢了一分被追平，而且又轮到结城的打次。

　　《鲁邦三世》的歌声从青道的应援席上传来。

　　二出局满垒。

　　刚才青道经历的危机竟然这么快就也落到了稻实头上。

　　鸣很清楚这是怎样的一个局面，向结城投球时他很肯定自己很冷静也很专注。观众席上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手臂挥出的角度和力道也都很完美，打者的姿势都完全走形了，这理应是一个三振对手的决胜球。

　　金属棒击中球心的声音甚至像幻听。

　　从领先两分到被连夺三分逆转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鸣自己都有些懵，不明白刚才那个变速球怎么就被打出去了。

　　但面对叫了暂停走向自己的雅前辈，他也只能强行挤出笑容表示自己不介意。

　　总不能就这么站在投手丘上难看的哭出来吧？这个回合还没有结束呢。

　　靠着卡尔罗斯的出色防守总算拿到第三个出局数，鸣直奔休息室把自己关了起来——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决赛啊！为什么会一局丢这么多分，为什么关键时刻没能把球路压得更低，为什么……

　　“混蛋，混蛋！开什么玩笑啊！”

　　鸣大声咒骂着自己，被仅剩的理智约束着没做出会让自己受伤的行为，只是一遍遍用毛巾抽打休息室的桌子，藉由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心里的懊悔和不甘都发泄出去。

　　稻实还剩下两个回合的进攻机会。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和队友们不会就此止步。

　　喘着气，鸣拉开门，走出休息室。

　　*

　　一回合丢三分。

　　御幸走进打击区，看向投手丘上的鸣。

　　如果是以前的鸣，一定会彻底大暴走。现在还能保持着相对冷静的模样，着实已经让他感到意外了。

　　更别提对方第一球就投出了高水准的急速下坠的指叉球。

　　为了己方的胜利，最好是能再领先一些分数。

　　前几个打席的失利已经让御幸明白现阶段自己要精准击出鸣的变化球并非易事，既然如此，不如锁定稻实这对投捕搭档想要抢好球数的直球……对于猜原田配球的思路，他还是有信心的。

　　接下来的二垒打也证实了他的自信其来有自。

　　抱歉了，鸣。

　　直到靠队友们串联起打线稳步推进攻势，冲向本垒的那一刻，御幸都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放松心态。

　　泽村的触击很完美，追加得分的机会就在眼前。

　　旁边忽然冲出的人影却及时地拦住弹地的球，毫无停歇地将之准确送入原田的捕手手套。

　　瞬息之争！

　　御幸强势地冲垒，几乎与原田撞到一起。

　　尘土飞扬，就连裁判也停顿了片刻才作出判断——

　　“出局！”

　　尘埃落下，御幸看到刚才提前冲下投手丘参与防守的鸣缓缓站起，一双透蓝的眼睛此时像燃起了两簇幽蓝的火焰，焚烧着绝不认输的斗志。

　　那么认真和锐利，仿佛穿透自己看向了更遥远的另一个舞台。

　　直到走回青道的选手席，御幸仍无法忘记鸣的眼神。

　　或许那就是名为“执念”的东西。

　　现在的自己有可以与之相比的，对胜利的执念吗？

　　青道最后一回合的进攻没能再取得哪怕一分。而御幸带着刚才浮现在心中的疑问，穿上护具，准备与队友们一起拿下最后的三个出局数。

　　离甲子园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出局！”

　　“两出局！”

　　“只差一个出局数，只差一个出局！”

　　看台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梦想已经近在伸手就能抓住的位置，而后……所有的声响都随着打中白河头盔的触身球戛然而止。

　　事后御幸回忆决赛最后关头的一切仍觉得像看了场不断加速的默剧。

　　再一次的更换投手，接连被击出的球，飞速冲垒的卡尔罗斯，以及鸣最后的再见安打。

　　仿佛唾手可得的胜利再度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回程的巴士里全是前辈们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他们的这个夏天就此宣告结束了。

　　这是第一次，比赛结束后御幸和鸣之间没有进行任何交流。